馋猫
作者:冉尔
时间:2019-01-01 19:43:12
标签:重生 甜文
把捡到的夜盲症小馋猫养成小狐狸的一百种方法……
①腹黑深情攻X软萌乖巧受
②重生攻
③合法同性婚姻设定
④甜饼,糖衣玻璃渣,背景不用细究,随意看看就好。
第1章 包子
季公馆安静得像个鬼宅,空落落的天井里只有几只麻雀在窗台上晒太阳,窗台下搁了条落满灰尘的扫帚,被日光拖长的影子顺着斑驳的墙根一直蔓延到窗内的书桌上。
桌上横七竖八地摊着各式各样的书,泛黄的纸随风哗啦啦地翻动。
今年入冬早,银杏叶刚黄,天就落了雪。季达明坐在桌前念书,少不了被窗外的寒风扰得心思烦乱,又见书页下标着伊默的表字清让,便更静不下心来,只埋头喊人来倒茶。
自小跟在他身后的乳母闻声从门帘后探出了头:“要喝什么茶?”
季达明照例要毛尖喝,说罢头也不抬地伸手在桌边摸索:“婶,帮我拿个茶杯。”
乳母姓李,公馆里的人多唤她李婶,季达明亦是如此。
他说完,手里的书在寒风中挣扎起来,页脚翻滚。季达明喉咙干涩,烦躁地将书摔了:“小默帮我泡了……”他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拾起那本伊默标注过的书,继续安静地看。
伊默心细,季达明桌前从未断过热茶。
“少东家,您的茶。”李婶拎着茶壶一步一颤地走到桌前,见他在念伊默留下的书,神情黯然,“我是真想劝您,可也知劝不住的。”
焦枯的茶叶在热水中起起伏伏,季达明刚将它们吹散就瞥见页脚伊默的笔迹,差点拿不稳茶杯,捂着胸口喘了几口气,硬是用热茶将翻滚的气血压了下去,面上却一片水波不经,只嗓音有些许的沙哑:“劝我什么?弦都续了。”
李婶听他这般说辞听得耳朵都长出了茧子,候在一旁等季达明喝完茶便要收走茶碗,顺手将他写废的宣纸拢到桌角,季达明却忽然跳起来:“别动!”
“要这劳什子东西做什么?”李婶被他吓得失手打碎了茶杯,慌忙弯腰拾碎屑,“别乱动,扎手。”
季达明闻若未闻,像是看不见锋利的碎渣,扑过去挨个儿翻看,直至寻到张字迹模糊的纸才安下心来。
李婶本欲阻拦,可觑见他找的东西后,心里便有了定论。她默不作声地将茶壶拎走,还帮季达明将门帘遮得严严实实,生怕漏风。
而季达明捧着泛黄的宣纸,眼前模糊一片,只依稀辨清开头几个小字:“吾夫达明,见字如晤……”
伊默生性怯懦,家里安了电话也不太敢用,想季达明时总趴在桌上写信,常常一写就是一下午,冬天手冻僵了都不愿停。
窗外的风忽而止住了,院里传来几句寒暄,季达明闻声蹙起眉,将伊默写的信折好放在胸前的口袋里。
厚厚的羊毛门帘再一次被人掀开,来人却不是李婶,而是双手揣在袖笼里唤他吃饭的孟泽。
“就来。”季达明捂着心口喘气,那里涌动起的热潮,就像伊默还在。
“快些吧,再不来菜就要凉了。”孟泽站在门边没有动,如今公馆里敢劝季达明的,除了李婶,便只剩他了。
季达明抬眼向门边扫了一眼,神情说不上是失望还是落寞,连余光都没有在孟泽身上逗留。
“达明,改天请人来给院里的银杏树修修枝吧。”孟泽搓了搓手,继而向掌心哈了一口气,“它都疯长两年多了。”
“晓得了。”季达明将砚台收起,恋恋不舍地收回黏在书上的视线,起身往门外走。
孟泽犹豫半晌,跟上去又道:“再不修,它快长到别人家的院子里去了。”
季达明此时已钻出门帘,刚好看见银杏树的枝条随风摆动,细碎的日光散落了满地,他抄着手驻足:“小默走后我就没想再修它的枝。”
孟泽一直跟在季达明身后,听了这话猛地仰起头,恨恨地盯着院中的银杏树:“达明,我们成婚多久了?”
“不记得。”季达明注视着院中的树随口敷衍,继而踩着满地碎雪眼眶微热,“伊默走了两年又三个月了。”
孟泽神情不虞,当着季达明的面不敢表露出来:“快过年了,不适合上坟,容易沾上晦气。”
季达明却含笑摇头:“小默哪里舍得让我沾上晦气?”
“达明……”孟泽喃喃着伸出一只手,像是要去抓他的手臂,然而季达明早已走远,便只能苦涩地发问,“你还忘不了伊默吗?”
“忘?”季达明猛地回头,眼底翻滚着压抑的苦楚,“我娶你是因为伊默死前的嘱托,若要论起‘忘’,我看忘记这茬的人是你!”
此话一出口,他们二人都再也说不出话来,四目相对,只剩怜悯与隐忍的恨。
后来还是孟泽先开口,端的是温柔贤淑的架子:“是我错了,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吧。”
季达明不愿再在这个话题上多纠缠,转身进了前堂。他堂叔家的孩子近些天借宿在公馆内,正捧着碗眼巴巴地盯着菜,见他们进屋,眼前一亮:“还以为你们今天都在屋里头吃呢。”
孟泽给季达明拿了双筷子,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以后吃饭不用等我们,你吃完饭还要温书呢。”
提起书,季达明脑海里盘旋起方才书上的批注,明明字字都认识,可是拼凑在一起,句句都变成了伊默的名字。
伊默离世已有两年多了。
季达明至今还不大相信,自己捡回家的“小馋猫”比自己先一步去了阴曹地府。或许伊默还在奈何桥前等他,又或许早已投胎去了好人家。
今日孟泽做了一桌好菜,有酒有肉,他叔叔家的孩子吃得满嘴油光,季达明捏着筷子随便夹了根菜叶,塞进嘴里却连酸甜苦辣都分辨不出。
孟泽虽与侄子说话,眼睛倒时时刻刻盯在他身上:“再吃些吧。”
“饱了。”季达明搁下碗筷,起身欲走。
孟泽难得追上来拦他:“达明,今晚陪陪我。”
季达明掀开门帘的手微顿:“改日吧,这些天商会的事情多。”
他叔叔家的孩子识趣地收拾了桌上的残羹冷炙,猫着腰溜去了卧房。
“达明,今天是我的生日。”孟泽拽住了他的衣袖,见季达明犹豫,语气里立刻弥漫起希冀,“我下了面,你吃一碗好不好?”
季达明捏着门帘的手渐渐握紧,伊默的脸在眼前忽远忽近。
孟泽见季达明不动,以为他心软了,立刻欢欢喜喜地去盛面,然而当孟泽端着面回来时,随风飘动的门帘前早已空无一人。
是夜,季达明将以前伊默寄与自己的家书一封接着一封拆开细读,如豆的灯火飘忽不定,伊默的音容跃然纸上,季达明眼眶湿了又湿,将那些看了千百遍的信抹平亲吻,再逐一折好封存。
孟泽又来了。
“达明,灯暗了,我替你换一盏。”孟泽说着就走到了桌前。
季达明怀恋伊默向来不避讳孟泽,他用帕子擦拭装信的书箱,瞧着却总也不干净,不免有些苦恼。
“我去打些水。”孟泽站在他身侧轻声道,“沾水好擦。”
季达命微微一怔:“有劳。”
“你我……无需这般生分。”孟泽离去的背影僵了几分,“达明,你再不喜欢我,到头来也娶了我。”
刚换下的灯火随着孟泽离去的脚步声在寒风中飘摇,连带着墙上的倒影也跟着一起摇晃。季达明坐在桌前扶额叹息,连日熬夜的困顿终是席卷而来,竟这般歪着头坐在椅子上睡着了。
夜来风寒,银杏树叶窸窸窣窣响个不休,怕是不日树叶就要掉光了,不过季达明向伊默求婚那天,这树也落了满地金灿灿的枯叶。
“我在你心中终不及他……”
“两年了,你为何还没爱上我?”
“季达明,我舍不得你死,因为你死了岂不是又能遇上伊默?”
季达明骤然惊醒,惊觉自己被捆在椅子上时为时已晚,孟泽早就将伊默的书信挨个摊开覆在他面上,用冰冷的水浇了个透。
“默……信……”生死间,季达明却只在乎伊默的遗物。
“又是伊默!”孟泽将盆里剩下的冷水泼在他面上,哀哀地笑,“达明,你快说爱我,只要你说,我就不杀你。”
季达明胸腔里的空气所剩无多,气管像是烧着了,连吐气都困难,说出的话却还带着往日的执着:“爱?我今生只爱伊默。”
孟泽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声愤怒的嚎叫:“为什么?”
胸腔的收缩变成了徒劳,季达明吸到的全是沾了墨汁的冰水,生死之间,他朦朦胧胧得仿佛又回到两年多前的那个雨夜,孟泽拿着伊默的遗书出现在季公馆的门口,季达明在倾盆大雨里得知了伊默的死讯,那时他便体验过此刻的窒息感了。
“我都将他害死了,你为何还惦记着一个死人?”孟泽手里的盆跌落在地上,人也瘫倒下去。
已是弥留之际的季达明被这话惊回一丝神智,猛地直起腰,带着椅子都弹动了一下。
“季达明,你就算死了也遇不上伊默!”孟泽见他还有力气挣扎,疯了般拉扯起自己的头发,“因为他是午时三刻咽气的,死了也做不成鬼,只会灰飞烟灭!”
季达明的最后一丝神智随着孟泽的话土崩瓦解,他已来不及恨,也无暇去怨,只怕自己死后依旧寻不到伊默,瞪着眼睛流下一滴泪,双腿一蹬,被孟泽用湿宣纸闷死了。
……
民前一年七月初。
“……我这里假意儿懒睁杏眼,摇摇摆、摆摇摇,扭捏向前……”
“陈老板,唱什么戏呢?……《宇宙锋》啊?”
“滚你的,打扰我唱戏是小事,打搅了少东家睡觉你可就要遭殃咯!”
季达明浑浑噩噩地把这段对话听了个大概,头疼欲裂,虽无力起身,仍挣扎着将面上的东西一股脑扔开,入手却满是温凉,全不似沾水的宣纸那般阴冷。
“哎呦我的少东家,这把扇子金贵着呢。”
“扇子?”季达明想要睁眼,先是被刺眼的光猝不及防地晃了满眼的泪,再然后才依稀瞧见一道模糊的身影蹲在了自己身边,“什么扇子?”
“少东家,您睡糊涂了?”
季达明揉了揉眼睛,入眼满是乱晃的青色的树叶,耳畔则是身下藤椅吱嘎吱嘎的乱响。
“陈……陈老板?”季达明脱口而出,继而不可置信地伸手碰了碰陈五的脸。
陈五憨憨地笑:“少东家,您就别拿老板的名号折煞我了,戏班里的角儿才勉强称得上一声‘老板’,我一个跑腿的,哪里够格?”
季达明摸到陈五的脸尚不罢休,用手指拧他的面颊:“疼不疼?我没在做梦吧?”
“少东家……”陈五捂着腮帮子哀嚎,“您怕是梦魇了还没醒,再睡会吧。”
“睡……梦魇?”季达明颤抖着收回手,望向公馆院中的银杏树,心悬到了嗓子眼,“伊默在哪儿?”
“什么伊默?”陈五听得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少东家,你要找人?”
季达明见陈五神情疑惑,全不似做戏,顿时惊出了一背的冷汗。
“今天是什么日子?”他呆愣半晌,忽然猛地拎起陈五的衣领,颤颤巍巍地吼,“快些说与我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