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宇宙的中心(24)
作者:吃素
时间:2019-01-15 11:54:27
标签:女装 土味
“啊?”王求还没反应过来。
他把王求领结正一正,笑眯眯地:“姐夫,丑话说在前头:我欺负严人镜行,别人不行。严人镜脾气暴,她弟脾气比她还暴。”
关藏在车里笑了。被他瞧见,送走了王求,让他一顿好打。
“你们姐弟俩感情真好。”
“你眼睛瞎了去治治。”看关藏还在喜滋滋地观察工作人员拆酒店门口的花柱,他突然问:“你参加过几次葬礼?”
“四次。外婆,父母和妹妹。”
“妹妹——爱丽丝走的时候几岁?”
“七岁,她的葬礼是西式的。穿着小洋装,像图画书里的爱丽丝那样。我去院子里摘了妈妈种的花,虽然照顾得不怎么好,但爱丽丝很喜欢。用丝带扎起来,还带着泥土,放在她手里,就好像她要去野外玩耍。”
“什么颜色的丝带?”
“蓝色,跟小洋装一样。”关藏回答。
“我记得你说过还养了兔子,那兔子后来还在吗?”
“兔子比爱丽丝先走的,它吃了不对的食物,爱丽丝很难过,不想再养了。所以她走的时候我买了一只毛绒玩具兔,我想她会很喜欢。”关藏比了一下大小,能让七岁小女孩抱在怀里的大小。
“爱丽丝的东西都是你准备的?你那个时候多大?”
关藏想了想:“十五岁,马叔也帮忙了。”他半天不说话,关藏轻声问:“恪己想确认什么?”
他转头盯着关藏,看对方的眼睛。
“你难过吗?”
关藏看着前方,沉默地思考了很久,久到他以为关藏在发呆,才听到回答:“我不难过,每一次葬礼都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难过。”
“没有感觉?”
“有,寂寞,非常寂寞。”关藏又问他,“恪己现在有什么感觉?”
“难过。”
“为什么?结婚不是喜事吗?”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难过。”他估摸着严人镜要换完衣服了,说:“走吧。”关藏开出了饭店停车场。
“为什么不让你去参加婚礼?怕你发疯,突然杀人?”
“大概是吧,或者觉得不怎么吉利。”关藏一阵笑,“恪己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可怜?”
“超可怜的,孤独,而有钱,太可怜了。”他摸了摸关藏的头,手指头玩他的下巴,“小可怜,我陪陪你,然后帮你花点钱,好不好?”
“好呀!”
他让关藏载他去吃龙虾,“要美国空运的那种,再开一瓶红酒,年纪得比我大”。关藏听得直乐,去五星酒店下面的西餐厅,等外国龙虾上了桌,说:“恪己,一会儿买新裙子好不好?”
他拿叉子挖出一大块龙虾肉,塞进嘴里嚼,挑着眉毛看关藏,等一个理由。
“就想买给你穿。”
“然后再看我脱,对不?”用叉子把关藏招呼过来,头碰头,低声说,“你敢买,我就敢穿。”他把杯子里的红酒一口气喝掉。
关藏因此而目光闪亮。
第三十一章
“你最近好像心情很好。”
“是的,我从来没这么开心过。马叔,我能理解妈妈的心情了,她那个时候一定很幸福,就像我现在一样。”
“你帮着美美做了一件……一件我十分难以理解的事情,你因为这件事而开心吗?”
“哈哈哈哈,有一点。我喜欢他去捣乱的样子,我的小泼妇,让我跟他一起去捣乱,这不是很美好的回忆吗?这证明他信任我。”
“美好,这个事件你称之为美好?”
“对我和他而言,就是美好的,有错吗?余教授做的那些事,对余教授而言也是美好,不是吗?美美让我参与到他的生活中来,对我而言这当然是美好的。”
“他满足了你的愿望,是吗?”
“是的,而且我觉得他会满足我所有的愿望的。”
“我要提醒你关藏,没有人能满足另一个人所有的愿望——父母、兄弟、朋友、恋人,甚至宗教。两个人的感情是无法完全对等的,如果你期待对方给予你百分百的满足,而他只能给你百分之六十,甚至更少,你会非常失望的。”
“我明白,我的意思是——他几乎就是我的愿望。你能懂吗,马叔?”
“……是指他的个性,行为方式,生活方式?”
“所有,是他本身。”
“我要老实讲,我确实不能懂。你对他沉迷得太快了,你——爱上他了吗?”
“我不知道爱应该如何定义,我只知道如果他在的话,我对这个世界会多一点好感,对生活会多一点期待。”
“你以前……对生活毫无期待吗?你衣食无忧,身体健康,而且一直很开朗,阳光,喜欢小动物,有很多兴趣,在我们之前的谈话里,你从来没有过负面情绪。”
“没有?你确定吗马叔。我这样活着,是因为只能这样活着。”
“……我没忘记,你说过有一件一定要做的事情。我是说,在它之外,在你的日常生活中。”
“没有负面情绪,是因为没有情绪。你跟外公,都不需要我有情绪,对吧?”
“不,我希望你快乐,也希望你拥有真正的平静。”
“没有起伏,何来平静。而且,为什么我要平静,嗯?”
“……”
“我以前也不会有疑问,是吧,马叔。”
“你不在乎你外公的想法吗?或者说,他的做法。”
“哈哈哈。马叔,你是不是应该祈祷别让我太在乎。”
他戴了一顶毛呢宽檐帽,淡金色的长直发,散在亮面长皮衣上;里面的银色亮片连衣裙,阳光底下闪得眼睛疼;提花黑丝袜非常高级,快四位数了,关藏给买的;脚上一双漆皮高跟短靴,五千多块,关藏给买的。从头到脚都是关藏给买的。
左手挽着毛绒手拎包,购物纸袋,右手端着大杯咖啡,挺胸抬头走进了东宁大学人文学院。
那天吃完饭,他俩走进购物中心女装店。导购问:“请问是买给女朋友还是姐妹?”他搭着关藏的肩膀,得意得很:“买给我。”旁若无人地把裙子穿在身上,系上同款小领巾;脱了球鞋,把脚塞进最大号绑带高跟鞋里,问关藏:“好看不?”关藏说好看,他就伸手扯掉了标签。
正一正帽子,找到阶梯教室三,两个前门开了一个,他从后门溜了进去。里面正在上课,投影仪上放着PPT课件,余复在讲台上侃侃而谈。他站在最后一排,最高处,从手拎包里拿出一部手机。在余复讲话的间隙,宁静的教室里突然插入了一段音质不怎么好的录音。
“我最喜欢的就是你呀,恪己!”
“你知道我对你一见钟情吗?我足足追了你半年啊!”
“我这个年纪应当结婚的,不然别人会起疑啊。”
“那怎么能叫性/侵?那只是性/游戏!”
“他们都不如你,都是他们主动的,他们不能给我驯服一匹烈马的快感!”
一部老人用智能机被放在窗台上,公放起来跟音箱似的,声儿大,连余复的的笑声和喘息都清清楚楚。他们的对话,在密闭的空间里阵阵回响。
一阵惊呼和嘈杂,学生们一边寻找一边纷纷掏出了手机。短暂的惊愕过后,余复瞪大了眼睛,高声叫“这是谁造谣!谁在造谣!给我关掉!快——”
大杯咖啡纸杯丢在他头上,余复的声音戛然而止。前排的学生捂着鼻子一阵惊呼,从座位上跳起来,踩着椅子和桌面躲到后面去,乱成一团。
余复一头一脸的人体排泄物,散发着恶臭,臭得有人当场呕吐,包括余复自己。有闪光灯开始闪,余复想要制止,一张嘴,带着气味的流体淌进嘴角。
“余教授,不是找我吗?”他一声高喊,摘下帽子和眼镜,露出漂亮的脸蛋来,“小烈马来了,来问问你——男同学的屁股cao起来爽吗?!”
台下黑压压的人,却并不肯离开这个臭气熏天的剧场。看着他的那些眼睛里,燃烧着渴望,渴望一场热闹的演出,像他站在丧事戏班子台上,往下看到的那些眼睛一样。
“下课!下课!不下课你们都没学分了!”余复挣扎着去开门,可讲台旁边的门半天开不开,只好扶着门继续吐。
关藏在门外拔下锁孔里的钥匙,揣在衣兜里。
“臭吧?!我严恪己发现崇拜的教授和男友是他妈的强/奸犯,我他妈也臭得吐了!你身上的就是老子当初吃的屎!现在还给你!可别不要啊,我千辛万苦给你找的童子屎,去去你脑子里的精虫!
“强奸不是强奸,性/侵不是性/侵,是性/游戏!对吧余教授!”他从购物纸袋里掏出女学生制服,一件一件扔在地上,“制服play好玩吧?好玩到随身携带?”
“余复!我cao你个臭几把!替那些被你糟蹋的学生祝你几把烂掉、P眼儿烂掉!早死早超生!臭鸡几把人渣!吃屎吧你!”
他不恋战,骂完就跑。关藏从后面追上,拉着他拎起来飞快地穿过教职员入口。阶梯教室的人开始涌出来,吵吵嚷嚷,夹杂着余复的怒吼,保安处的哨声,和不顾恶臭坚持采访拍照的庄百心的提问。
民俗办公室的小窗帘后面,关藏问他:“美美开心吗?”
“开心,开心到爆!爽到爆!”他压抑不住笑声,笑得简直变成个鸭子,嘎嘎嘎的。“再以后谁提起余复,先想起来他一身屎!多洗脑!我想想就开心!”
关藏抱着他,感受他笑得直颤的身体。他从手拎包里拿出一瓶香水,喷喷喷,喷完把着关藏的手臂,仰头问:“有味儿吗?不是小孩的我怕我自己先吐了。”又掏两颗糖,自己一颗,给关藏一颗。
关藏低头亲他的嘴,亲到把硬糖都融化。
作者有话说
下周五应该可以开V了,如果存文及时会提前,入V当天三更。
第三十二章
外面的嘈杂半天不消停,也消停不了了。被扔在教室里的手机和录音,将开始隐秘而迅速地流传,像散播在土里的野草,在在场每一个人脑子里生根发芽,止不住消不掉。在短暂的录音之外,自有无尽的想象力和道听途说,将真假掺半的所谓事实,被不断地强行塞进事件的空白之中,扩充每一丁点空间。
余复不会受到法律的审判,却可能在不断的偷窥和耳语中,幸灾乐祸中,与己无关的消遣中,刺激感官的添油加醋中,迟到的“正义”谴责中,被消费至连底裤都不剩。直至他与排泄物被彻底遗忘的一天。
就像当初的“严恪己”。
“我要蹦迪。”他说,“太高兴了,要闹起来!”打开车里的音响,他在副驾上跟着节奏扭腰。
放学,人少了,保安处下班了,捣乱的罪魁祸首也跑掉了。直奔迪厅,跳到他假发都要甩掉了。关藏不会,笨手笨脚,长得好看还老被小姑娘摸胸,他上去一巴掌把小姑娘手打掉了。
小姑娘叉着腰骂他,他回骂,舞曲轰鸣谁也听不见谁,还骂得嗓子都哑了。俩人动手打,引来小姑娘一堆小伙伴,关藏伸手一捞,夹着他的细腰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