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兵向导】独立救援(4)

　　但现在只有他了。许牧心在心里给自己加油鼓劲，身体向下移了些，正好双手捂住戴芥弥的耳朵。他把自己藏好了些，然后继续向外面看去，目不转睛地盯着小分队向这边走过来。小分队虽然状态不好，但是能感觉到极佳的战斗素质，他们依然保持着特别的战斗队形保持着一种有序变化的进程，身体状况最佳的人似乎是队长，他打头阵，瘸腿者和断臂者殿后，中间的人身上背着昏迷不醒者。
　　突然，打头的人停了下来，他靠墙抬枪，枪头对着周围扫了一圈，接着，明明是极细微的动作，许牧心却偏偏注意到了他耸了耸鼻子，然后皱起了眉，把枪口准确无误地对准了许牧心和戴芥弥藏身的水泥墙，做了个手势，剩余四人迅速调整队形围在他身后。
　　许牧心寒毛立起，迅速回头，从自己腰间摸出手枪，双手握住竖起放在胸前，想要举起来尝试自卫却最终没有这么做。他有一种直觉，对面小队的队长是一个哨兵，但是无法判断剩下四个人中谁是他的向导。许牧心很清楚哨兵的五感到底发达到了一种什么程度，他甚至不敢继续往外看，害怕他移动的头发丝会引起对面哨兵的注意，只能把自己严丝合缝地贴在墙上，腿上躺着戴芥弥，调整自己的呼吸保持均匀。他暗自希望对面的哨兵没有自己的专属向导，五感没有被好好照顾到最佳状态，或者说希望外面的爆炸声足以掩盖自己急促的心跳和呼吸声。
　　但是……许牧心眯起眼，他真的很在意刚才哨兵皱眉时耸鼻子的行为，不像是习惯动作也不像不舒服的抖动，而更像是在嗅什么味道。
　　糟糕！信息素！
　　许牧心心里一惊，意识到他之前实在是太囿于自己普通人的背景了。哨兵和向导都要经过专门的信息素收敛训练，通常情况下信息素是可以被自己控制的。失控只有三种情况：遇到了与自己匹配度超过85%的哨兵/向导，失血过多，哨兵狂躁症。狂躁症初期信息素便开始失控，骤闻之下与正常状态的没有区别，但是细闻之下可以发现一种无序感和冒犯感，通常而言在狂躁症正式发作之后，无序感消失，冒犯感会加强成一种强烈的攻击性，期间会有一段时间信息素短暂消失，一旦消失之后再次失控，情况便是无法挽回的了。
　　许牧心想起当时讲这一段的时候老师在教室里给了此类信息素的人工模拟剂，自己似乎在本子上面随便写了两笔，看见周围的特殊能力者们低头狂记，然后闭上双眼开始想象老师所讲的“失序感”。许牧心一直想问所谓“失序感”“冒犯性”这么非量化的标准到底怎么才能感觉出来，他戳了戳身边正在体会的同学，小声地问了句，那人却只是瞥了他一眼：
　　“你是普通人吧？”
　　许牧心点了点头。
　　“抱歉了，这可能就没办法解释了。你可以下课问问老师这怎么判断。”那人态度极为诚恳地向许牧心点了点头，重新闭上了眼。
　　然后晚上他拖着戴芥弥去自习，自习结束压马路的时候缠着戴芥弥问到底什么是失序感，戴芥弥挠挠头，很不好意思地讲他完全搞不清楚信息素这一块的内容。“通常来说向导会更多地学习这个部分，我们只需要能够分辨不同信息素就行了。”
　　“诶我看小说里写的信息素全是什么花香果香，什么苹果香柑橘香，跟香水一样，真的假的呀？”许牧心大喇喇地牵着戴芥弥的手，幼稚地前后晃动，“你是什么味道呀？”
　　“想什么呢，哪有什么苹果香柑橘香桃子香，又不是逛水果市场，”戴芥弥任由许牧心夸张地把十指相扣的手晃来晃去，“就是有种味道，乍闻之下分不出喜恶的。不过似乎说如果匹配度超过了85%，那么对方的信息素在你看来会是难以抵抗的香气。”
　　“难以抵抗的香气？烤肉香还是炸鸡香？”许牧心突然有些不爽，于是开了一个很不合时宜的玩笑，“走吧走吧我好想吃夜宵啊。”
　　怎么办，对面的哨兵肯定是发现了这边的异象。许牧心迅速反应了一下，觉得背上戴芥弥跑的话反而会暴露自己的确切位置，毕竟单纯通过信息素只能判断出方向而不能估计距离。如果双方相持不动，他并不认为一队伤亡惨重的小分队会因为一个身份不明的信息素失控者到一幢建筑物里来冒风险。
　　敌在明我在暗，许牧心做了两个深呼吸，在墙下找到了一个很小很深的裂缝，透过裂缝可以隐隐约约看见外面的状况。许牧心实在是不敢把头探到窗户边了，他把枪重新插回自己的腰包，俯下身，一只手挠了挠戴芥弥的脸，从缝隙里向外望去。巧的是，缝隙正对着对面的小队，队长举着枪枪口对着面前的建筑物，十分警惕，似乎想要过来，却始终没有向前。许牧心不懂，对面的小队也不动，双方僵持，中间隔着一条马路，战火纷飞。


第9章
　　有流弹扫过许牧心与敌军小分队之间的路面，沙尘和砖瓦飞溅，许牧心透过缝隙盯着小分队队长，呼吸放得很轻微。许牧心很清楚一个哨兵的力量与耐力，他现在能做的唯一的保命方法就是把他和戴芥弥藏起来，不要让哨兵发现。绝不可以正面交手，毫无胜算。
　　可是许牧心眼见着队长向这边探了探头，然后转头向着谁打了个眼色，贴着墙向这边跑了过来。为什么要过来，许牧心实在有些慌张。他们现在的战局是怎么样的？这是什么战术？戴芥弥现在信息素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为什么敌军小分队就这么把一个哨兵作为了目标？
　　小分队向前溜到了墙的拐角处，队长的枪口依然直直地对着许牧心藏身的墙壁，许牧心快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声了，他干脆双手都放在了戴芥弥的脸上，企图用抚摸的机械性动作减轻自己内心的慌张。他把自己的身子俯得更低了些，透过小孔直视敌军队长的枪口，而队长不知道为什么做出了一个瞄准的动作，两者几乎保持同样的呼吸频率。
　　突然，敌军队长动了。
　　他把枪头一偏，伸到墙拐角的另一个方向，迅速放了几枪，然后，整个小分队队形大变，剩下还有战斗力的两位迅速与队长达成三角，和拐角另一个方位上的人开始激烈交战。许牧心舒了一口长气，衣服汗湿，脱力般地靠在了墙上。渐渐地，他发现有些不对劲：戴芥弥的体温升高了。
　　许牧心绝不会相信有一天他能单凭手测出患者正负0.2摄氏度之内的体温变化。体温升高，可戴芥弥并没有进入更加狂躁的状态，正相反，他呼吸平和稳定，只是面容严肃，眉头紧蹙嘴唇抿起，像是在抗拒什么。许牧心不自觉舔了舔嘴唇，开始了新一轮的物理降温，一边全身擦拭酒精他一边屏住呼吸观察着戴芥弥的反应。
　　戴芥弥开始呓语，嘴里呢喃着谁都听不清的话，但让许牧心警惕的是，这次的呢喃绝不再是无意义的单音节词，他变化更多样，而且具有了重复性，比起音节变化，更像是某种许牧心听不懂的口音。
　　许牧心并不在意戴芥弥在说些什么，他只知道这一切意味着戴芥弥的狂躁症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他可能已经开始产生幻视了。许牧心俯下身，把枕在急救箱上的戴芥弥捞进怀里，双手穿过他的腋下环抱住他，让他的下巴抵住自己的肩膀。狂躁症的哨兵之所以会无差别攻击，因为他们五感紊乱无法正确判断身边人的状态，并且因为失去了更加稳定的专属向导精神屏障他们的安全感全无，会像失去母亲庇护的婴儿一样陷入无尽的绝望，只能通过哭喊和攻击寻求安全感。
　　许牧心的背抵住水泥墙，墙外的炮火声嘈杂不安，他却抱着自己的哨兵陷入沉默。他从墙上的小孔里往外看了一眼，但是火光和尘土阻挡了他的视线。这至少证明那两个小队的战斗还没有结束，自己暂时是安全的。许牧心似乎忘记了另一队人马是自己的战友，他现在全副心思都在怀里这个大火炉身上。
　　安抚和降温无法兼顾，许牧心只能扒掉了戴芥弥的衣服，撸起自己的袖子，尽量让两个人肌肤相触。他紧张地观察起戴芥弥的变化，可是那人却依然眉头紧锁呼吸急促，眼球迅速无规律地转动着。外面突然下了个炮弹，声音震耳欲聋，许牧心心下一惊，无心偏头去看外面的战况，只能明显感觉到戴芥弥呼吸骤缓——
　　不好了，平衡被打破了。
　　许牧心来不及在记忆里搜索这种情况下应该怎么办，他只能仅凭本能地低下头，把自己的唇贴到戴芥弥干裂的唇上。
　　千里狼烟在外，而他在阴暗之处吻自己的爱人。


第10章
　　许牧心也没想过他会在下课之后被一个素不相识的向导拦下。当时他正在收拾书包，一边竖着耳朵偷听身边不认识的同学和她闺蜜聊新认识的哨兵。他还在暗戳戳地骄傲自家戴芥弥比你们讲的哨兵都要好，冷不丁被人叫了名字。
　　“您好，请问您是许牧心吗？”
　　许牧心倏然一惊，差点没跳起来，连忙回头，看见一个斯文的男子站在自己身后。他个子挺高，看上去很瘦，穿着英伦风的长款风衣。许牧心朝他愣愣地点了点头，他微微一笑，伸手扶了一下自己的金丝框眼镜，不紧不慢地说出自己的来意：“您好，我叫戚岱，是一名向导。可能有些冒昧了，但实在是有些事需要和您沟通。这里说话不大方便，想问下您等下有空吗？可否借一步说话？”
　　他语速不快，但是带着一种让人难以拒绝的态度，许牧心实在有些好奇，边点点头，背上包和他一起去了图书馆楼下的咖啡厅。
　　戚岱邀请许牧心点了咖啡和简餐，戚岱抢先付钱之后两人找了个角落里的座位坐定，待咖啡上来，戚岱朝着一脸疑惑的许牧心抱歉地微笑：“抱歉，占用您时间了。”
　　“啊没事没事，您不需要用敬词的哈哈哈哈。”许牧心挠了挠头。
　　“这件事情……说起来挺尴尬的。”戚岱喝了口咖啡，“我早就到了参与配对的年龄了，但是前两年因为一些特殊情况耽搁了，所以今年应该是我最后一次参加配对会了。而这次我的配对对象是戴芥弥先生，而据我所知，您是他的男朋友。”
　　许牧心放下了手中的咖啡。
　　“所以您是来劝分的？那我觉得我们应该没什么好谈的了。谢谢您今天的款待……”
　　“不不和你想得不一样！”戚岱立马站起身，越过桌子抓住许牧心刚披上外衣的手臂，“我不是来劝分的，我不想接受这个安排！”
　　声音有点大，惊动了在一旁擦桌子的服务员，服务员向这边探头探脑，戚岱却不耐烦地向他们挥了挥手，然后绕过桌子把站起准备离开的许牧心重新按回了椅子：“我已经是最后一年加入配对会了，前几年将我的申诉机会用完了，没有资格提出申诉。但是戴芥弥是第一年参加，他手中应该还有3次机会。我这次就是想要问问，能不能从你们方面提出申诉，否决这次配对。”
　　服务员把简餐端了上来，戚岱坐回座位，示意许牧心开始吃：“我了解到戴芥弥是一位很被学院看好的哨兵，但是您是一位普通人。我猜测你们也并不会希望本次配对成功，而我这边也是如此，所以可能需要麻烦你们提出申诉。所以……现在想问一下您的意愿？”
　　“我的意愿……你为什么要问我的意愿？不能去直接与芥弥交流吗？”许牧心卷起面前的意大利面，“你们两位直接沟通不应该更方便吗？毕竟我还是隔了一层……”
　　“我们两个实在不方便见面。”戚岱垂眼，舀起一勺饭，“我们的匹配度是89%。”
　　85%以上匹配度会导致信息素失控，哨兵和向导会出现体温升高等情况，匹配度越高整体失控现象越重。虽然一般来说出现匹配度超过85%的对象的概率为0.5%，但是对个体而言，这只是一个1和0的问题。许牧心不是没有想过如果戴芥弥真的存在这样一个对象该怎么办，但是戴芥弥从来不提，他便自欺欺人地假装没有这回事。毕竟200个人中间只有一个呢，戴芥弥这种非酋哪有这般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