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美地(2)
程域抄起鼓棍,在手指间转了个令人眼花缭乱的圈,重重地敲下去,演出开始了。
路汀会很多种乐器,钢琴小提琴大提琴,平时也常听音乐,听的多是古典音乐,闲时会陪母亲去听音乐剧,他从来没有在这么喧闹的氛围里听过现场演出,台上的音乐是有鼓动性的,主唱声音沙哑低沉,挑逗性的英文歌词,电子吉他和贝司的声音挑动人的神经,更别提激烈的鼓点了,路汀觉得自己呼吸加速,膝盖发软,心跳越来越快。
人群也是有煽动性的,尖叫欢呼,浪潮一样往前涌,全部拍在了站在前排的路汀身上。
程域专心地打鼓,身上出了一层薄汗,覆盖在紧绷起伏的肌肉上,他用力时牙关紧咬,下颌线绷得硬朗而凌厉,歌曲间隙处会吵起酒瓶灌两口,急切时酒液会溢出来,顺着凸起的喉结流下去。
偶尔一抬眸,眯着眼,似看非看。
路汀感觉到自己整个脑袋都在充血。
他有没有看到我,看到了吗没看到吗。
一首歌唱到最激烈处,主唱嘴巴贴着麦,突然压低声音说道:“准备好了吗大家——”
人群的尖叫声又掀起一个新的浪潮。
准备什么?
“三——二——一——”
啪。
全场的灯灭了。
骤然陷入黑暗,耳边只听到人群挨挨挤挤衣服摩擦的声音,歌声还在继续。
这是要干什么?
他马上就知道了。
他感觉到身后有人搂住了他的腰,陌生人的触碰让他毛骨悚然,他要挣脱,然而前后左右都是人,所有人都陷入了短暂黑暗带来的疯狂中。他想要大声尖叫,突然有另外一双手救了他。
那双手提着他的腋窝,将他一把拖离了那个陌生的怀抱,他坐在了舞台边缘上,一动不敢动,到处都是黑暗,他好像短暂地坐在了一艘风雨飘摇的船上,下面是无边的黑暗的海,随时准备把他吞噬。
他胡乱地伸手四处摸索,摸到了一双鞋子,粗糙的触感。
鞋子的主人是蹲在他旁边的,他摸到他曲着的膝盖,有力的大腿,闻到了熟悉的淡淡烟草味,还有一点酒气。
“是你吗,小茶几。”
程域短促地笑了一声,低语声在人群的喧闹和若有似无的歌声中几不可闻。
路汀还未来得及反应,嘴巴就被堵住了,有冰凉呛喉的酒液随着程域的舌头入侵他的口腔,他吞之不及,酒液溢出来了,顺着他的脖子,没入他的衣服里,像一双冰凉的手。
路汀没有接过吻,他甚至没有反应过来这是一个吻。
程域一只手紧紧扣住他的后脑勺,急促灼热的鼻息全部呼在他的脸上。程域仿佛要把他吃掉一样,纠缠着他的舌头,舔舐他的齿列。在这样的黑暗里,路汀被剥夺了视觉听觉,全身上下只有那一张嘴有触觉。
接吻原来是这样的。
唇与唇的贴而又分,舌与舌的翻搅逗弄,是潮的热的,还带一点酒的辣。
原来是这样。
随着歌声吟唱到结尾,吻也要告终了。
“如此不可及,如此不思议——”
“让我坠落——”
“在这凄美地。”
第04章
灯亮,黑暗尽数退去,人群却都还恋恋不舍地沉浸在黑暗带来的刺激中,没有人在意路汀坐在舞台边缘,脸和脖子都是红的,眼睛里带着水光,嘴巴仍然半张着,胸膛剧烈地起伏,好像刚刚百米冲刺结束。
程域已经坐回到他的鼓后面,抬手用拇指的指腹擦了擦嘴角,眼睛低垂着,用一串激烈的鼓点结束这短暂的狂欢。
演出结束了。
人流从狭窄的地下室鱼贯而出,路汀落在了最后面,出门前回头瞥了一眼,程域和他的同伴们正收拾他们的乐器。明明心情已经平复下来了,但路汀的心还在剧烈地跳动着,不知道是否心跳也遵循惯性定律。
一部分人选择离开,一部分选择留在酒吧里再喝两杯。
兴奋将困意冲淡了很多,路汀选择留在酒吧里,当酒保问他要喝点什么的时候,他有点迷茫。刚才进场时候送的一瓶啤酒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没拿在手上了,究竟落在哪里他也不知道,头脑发胀。
酒保见他一脸迷茫,开了瓶啤酒给他,还叮嘱他:“慢点儿喝。”
路汀拿了酒找了个角落坐下,抿了一口,冰凉发苦的酒液顺着肠胃下肚。他把酒瓶搁下,越过卡座的沙发靠背看出去,通往地下室的门已经关上了,半天也不见打开,路汀等了又等,开始有些不耐烦了,又灌了两口酒,打了个激灵,开始觉得自己犯傻。
他把喝了一半的酒放下,站起来的时候晃了晃,推开酒吧的玻璃门也显得有些吃力。
已经是凌晨的街道,一盏盏路灯均匀地列在马路两边。
有人蹲在晕黄的光圈下,牛仔外套绑在腰间,弓着腰,长长的手臂架在膝盖上,上臂的纹身清晰可见。
是程域,手指间夹着烟,烟头的光闪闪烁烁。
路汀愣在原地,程域回头看他,站起来把烟碾灭,扔进垃圾桶里,指了指酒吧大门旁边的一个小门,他是直接从这里出来的。
路汀酒量很差,那半瓶啤酒足以让他微醺。经过酒精渲染后的世界仿佛蒙上了一层让人看不真切的轻纱,星星半明,路灯昏黄,情绪也全部浮了起来不落地,不知道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路汀已经一步一步地跟在程域身后。
因为肩宽和身高的问题,程域的背影显得格外高大,从后面能看到他剃得干净利落的发脚,发茬泛着青色,风将他的味道刮到路汀身上,烟味很重,抽了不少。
他等了我很久吗?是等我吗?为什么不进来找我?
我们去哪里?
每次和程域打交道,路汀都觉得自己的心被吊了起来,忐忑不安,却又盲从。就像现在,虽然他不知道自己在往哪儿走,但却还是一步不停地走着。
程域突然停住了,路汀整个人都在游魂,直接撞到了程域的背上。
“下雨了。”
路汀下意识地抬头看天,被雨点正好砸中眼皮,他忙去揉眼睛,突然觉得视线一暗。是程域把他的帽子摘下来盖在了路汀的脑袋上,帽子大,不住往下掉,边沿遮住了路汀大半的视线。
路汀的手腕被程域的手圈住,继续带着他往前走。
路汀甚至没想着伸手把帽子往上抬一抬,他的视线范围很窄,只能看到彼此的四只脚,交替着出现在他眼前。雨下得不大,淅淅沥沥的,夏夜的潮热水汽从地面蒸腾起来。
两个人从大路转入略显狭窄的小巷,然后是灯光昏暗的楼道,路汀被带着一阶一阶地上,开门关门落锁,帽子被拿开,展现在路汀面前的是一间狭小却空旷的一居室,客厅里的大部分地方都被乐器占满了,吉他、架子鼓、电子琴,甚至还有一个大提琴,满满当当,卧室的门紧紧关着。
路汀还没来得及再细看,视线又被阻挡了。
程域站在他身后,用一条手帕蒙住了他的眼睛,两个人贴得很近,但却又一点都碰不到,只能听见手帕在脑后打结时候窸窸窣窣的声音,路汀抬手要去摸,程域阻止了他。
“嘘,别动,”程域压低声音的时候,暧昧而神秘,“家里缺一张茶几。”
好像突然打开了什么开关,路汀像一个最称职的演员,马上进入了角色。他驯顺地屈膝跪下,意料之外,膝盖底下不是冷硬的地板,而是柔软的地毯,他刚才并没有留意到。膝盖触地的感觉让他感觉踏实而安全。
“膝盖分开,”程域将脚伸入他大腿之间,轻柔却独断地帮他调整姿势,“再开一点。”
再往上一点。
然而程域把他的脚收了回去,绕到他背后,弯腰把手贴到他背上:“背挺直,手背到后面,对,做得真好。”
表扬和肯定让路汀感到快乐,在他过往的人生中,童星时期灵气的表现,青年时期优异的成绩,文雅而有修养的言行举止,这些都让他得到过称赞肯定,但以往的一切表扬都不如这时候一句“做得真好”让他兴奋。
这种兴奋犹如一把火,顺着他的血液迅速蔓延全身。
但程域却径自走开了,路汀的听觉变得愈发灵敏,他听到了室外细密的雨淅淅沥沥地落在叶片上,听到程域开关门的声音,听到了浴室里的水声。浴后的程域身上带着潮热的水汽,穿着拖鞋走过,开关冰箱,打开电视,仿佛路汀真的只是家里的一张茶几,不需要额外一分一毫的注意。
路汀难耐而安心地跪着,肩平背直,程域偶尔路过时候的若有似无的触碰让他心尖发麻。
好像过去了很久,又好像只是一瞬。程域将电视关掉了,房间里陷入寂静,路汀感觉到那灼人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他开始呼吸加促,背在身后的手握紧,十指纠缠在一起,手心汗津津的。
程域的手贴在他的脸颊上,温热干燥。
他小声说道:“真乖。”
路汀忍住蹭他手心的冲动,决心要做一张更完美的茶几。
程域的手顺着他的脸颊往下,贴在他的颈侧,大动脉有力地搏动着,那是生生不息的欲望。再往下,路汀白衬衫的下摆被从牛仔裤里拉出来,纽扣一颗颗被解开,夜晚的凉风吹拂在路汀的皮肤上,但他一点都不觉得冷,反而热,连挺翘的鼻尖也沁出细密的汗珠来。
白衬衫顺着肩和手臂往下滑,因为他背着手,所以全部堆叠在小臂处。路汀皮肤很白,肩膀关节处泛着一些红,肌肉薄而结实地覆盖着上半身。
程域收回了解他衣服的手,路汀呼吸一滞,缺氧一般地喘气。
“你是茶几吗,”程域压低声音问他,“为什么会硬。”
路汀简直要大声尖叫起来,程域的脚掌顺着他的大腿踩在了他的裤裆处,那里自跪下开始就硬了,现在更硬了,他忍住挺腰的冲动,感觉到自己出汗了。
程域笑了,伸手勾了勾他的下巴,说道:“你不是茶几,你是发情的小狗。”
路汀从未如此直面过情欲,那是怎样的庞然大物,压得他喘不过气。那是直白的,赤裸的,让人尖叫的。如果具象起来,那就是此时此刻,是程域沙哑的声音,温热的手心,还有踩在他下腹处的一只脚。
他身体不敢动,却忍不住呜咽出声。
没关系,因为他现在是小狗了。
他全身泛起一种奇异的痒,渴望触碰渴望揉捏,但程域却不碰他,只是隔着裤子有一下没一下地踩他,是随时都要收回的恩赐。
路汀浑身紧绷,想要咬住嘴唇忍住哭泣一般的呜咽声,程域却加重了脚下的力气,命令道:“叫出来。”
“啊——”
路汀下腹绷紧,临近发泄的边缘,在这个关头,程域却收回了脚。他像没断奶的小狗,被蒙住了眼睛,却忍不住仰头去寻找安慰,嘴巴无措地张着,舌头半伸着。
程域不容置喙地说道:“该睡觉了,明天你有早课。”
正如之前的驯顺,此时的路汀也毫不犹疑地偃旗息鼓,无条件的服从比发泄欲望更让他快乐。他原地蜷缩在毛茸茸的地毯上,程域给了他一张毯子盖上,他就这样睡了,因为他是程域的小狗。
第05章
第二天路汀很早就醒了。
他醒来时有些恍惚,整个人蜷缩在松软的毛绒地毯上,身上盖着毯子。他眼睛上蒙着的手帕已经被摘下来了整齐叠着放在一边,因此他得以好好看看程域的屋子。
不大,除了乐器和必要的家具之外基本没有什么,整齐干净,熹微的晨光从小阳台投射进来,雨好像下了一夜刚停,能听到雨珠从叶片上滑落下来落在地上积水里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