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带与耳机线(26)

　　斐帆没戴眼镜也没穿正装，走进店里不过是个帅气点的年轻人，谢容川刚从婚礼现场出来，衬衫笔挺，西装裤也熨平了贴着腿，和这里格格不入，格外吸引人。
　　谢容川“啧”了声，斐帆看了他脸上的淡妆，去找服务员说了几句，拿了包湿巾丢在谢容川面前。
　　谢容川忙不迭在脸上乱擦一通，揉得眼皮都有点疼，顺势把刘海今早做的造型也给弄乱了，斐帆搞定餐具，无奈地伸手又抽了张湿巾，在他额头上细细擦过去。
　　隔壁桌女孩子几乎是要尖叫起来了。
　　斐帆像是毫无觉察。
　　谢容川略不自在的偏过头……以前他和斐帆关系也很亲密，但是今天，感觉哪里不一样。
　　他又想到自己情绪本来也不正常，每资格评价别人。
　　烤鱼冒着香气，撒着翠绿的葱花，胡椒的味道有点呛鼻，肉质的鲜嫩却把不太完美的调料味盖过去，花蛤里辣椒油火红火红，谢容川吃得只吐舌头，却又实在不想喝酒，憋红了脸要了两听可乐。
　　斐帆由着他，也不管别人看着两个大男人在烧烤店铺里对饮樱桃味可乐多么奇怪，只是笑盈盈地看着谢容川。
　　谢容川喝了口冰可乐，微微眯眼砸了咂嘴:“这才是人生嘛。”
　　斐帆只是浅尝辄止，他本来就不饿，也不能吃太辛辣的东西。
　　谢容川挑开鱼肚子，把白生生的肉剃下来:“你还没回答我呢，这么多年你就没个感情经历 ？”
　　旧事重提，斐帆只是慢条斯理倒了杯桌上的柠檬水，嫌太冰又放在了一边，很快就在杯壁凝了串水珠，“有啊，没成。”
　　谢容川筷子在盘子里一停，可乐差点没端稳:“藏得太好了吧……我靠，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没成啊？”
　　斐帆只是笑而不语。
　　谢容川气得想拍腿:“你是不是不会追妹子啊，我教你啊，怎么会没成呢，你长得也不差啊，是不是不会说话把女生撂那了尴尬？”
　　旁边那桌静了，谢容川侧头看过去，两个女孩子面色如常吃着臭豆腐，不过怎么看怎么觉得那块豆腐眼熟，好像五分钟前也是这块，连焦黄的地方都没变。
　　……
　　谢容川索性不管那两个竖着耳朵的兔子，只盯着斐帆。
　　斐帆挑眉:“你，教我？”
　　“……”谢容川干咳一声，“纸上谈兵我还是行的，我也是做了四年情感专家的人了，不过你之前怎么一点都没说，我还真看不出来。”
　　“情感专家？”斐帆又说。
　　谢容川无视掉自己话里的矛盾，“说重点，既然应云安都安家落户了，你也差不多了吧。”
　　可能是吃得开心，谢容川说那个三个字时心里都没感觉了。
　　“他不知道，”斐帆说，“我没告诉他。”
　　“那你说啊。”谢容川想了想，“你实习期一过就离校了啊……珍惜时光，争取一手毕业证一手结婚证，我到时候给你包个特大红包，塞银行卡都行。”
　　斐帆说:“他不会答应的，他有喜欢的人。”
　　谢容川也哑了，半天道:“特别喜欢？”
　　“嗯，”斐帆说，“让我嫉妒的那种。”
　　“那也别勉强……”谢容川准备好的演说被砍完了，筷子在桌上晃了一圈，“不过人嘛，变心很快的。”
　　“我就喜欢他那种怎么都不变的，”斐帆像是苦恼道，“怎么办呢，我偏喜欢勉强。”
　　可乐喝完了谢容川想再要一听来，结果服务员去了外头桌子，只能去前台一趟，斐帆比他先起身，长腿一迈已经走远了。
　　谢容川也就继续坐着挑花蛤。
　　隔壁桌的女孩子凑过来，“那个，额，你们是一对吗？”
　　她说出来自己先不好意思，脸上熏得满是红霞。
　　谢容川噗一声笑了，“你没听清我们在说什么吧，他说他有喜欢的人了，没准是和你一样可爱的女生。”
　　谢容川撩人功底几年来见长，年轻女孩子脸皮薄，把头缩回来，她同伴是个短头发的，对着谢容川举起杯子笑了笑，声音脆得像春天的笋，却也很有分寸的收敛了分贝。
　　她说，我觉得你同伴说的喜欢的人就是你啊。


第68章
　　斐帆提着可乐罐，穿过人群走了过来。
　　谢容川看过去时，他正经过一桌穿着时髦的年轻人，靠斐帆这边的粉发女孩穿着吊带超短裙，裸露在外面的皮肤在光下细腻得像石膏，举着啤酒瓶对斐帆说了句什么，斐帆晃了晃手中的可乐，笑着应了句。
　　女孩子撇撇嘴把胳膊收回去了。
　　“你的可乐。”斐帆把罐头往谢容川面前一放，刚刚和谢容川聊天的女生已经把身子扳正了，继续吃那盘吃了老半天的臭豆腐。
　　谢容川想起刚刚那话，有点不自在。
　　斐帆远远就看见两人在说话:“你们聊什么了？”
　　“没什么，”谢容川自然不会说，“刚刚那女孩挺漂亮的，你们说什么了？”
　　斐帆面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意识到自己转移话题的方法太蹩脚，谢容川还是硬着说下去:“说说嘛。”
　　斐帆没多想，谢容川人高腿长，坐在那里浑身都发光，虽说可能是“情人眼里出西施”buff加持，自身的条件也不见得差，被女孩子拦着问电话都不稀奇。
　　他说:“她问我怎么不喝酒，我说有个小朋友不喜欢。”
　　谢容川不满:“你说谁小朋友？”
　　斐帆一挑眉:“谁听了这话不开心谁就是。”
　　谢容川及时闭嘴终结了这场战争，他想起刚刚女生在他耳边的那句我看他喜欢的就是你，忍不住把斐帆刚刚说过的几句话拿出来往自己身上套，的确没什么出入……不过人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随便来个有心上人的女生被斐帆喜欢都有可能，果然是腐眼看人基吧。
　　他在心里默默吐槽几句，把串好的蘑菇从竹签上剔进碗里，开了可乐问道:“要不跟我讲讲你喜欢的那个女生？”
　　斐帆似乎愣了一下。
　　谢容川被这一愣搞得也愣了一下。
　　“……不行吗，”他补充道，“我不会笑话你的……我们都这么久了，我的暗恋黑历史你知根知底，你的好歹也让我知道一点啊。”
　　“他啊，”斐帆笑得有点不怀好意，“不是女生。”
　　谢容川一个瞬间脑子里几乎空白了一下，好像是易拉罐拉开时空气碰一下冲出来，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镇定而冷静:“这种玩笑不要随便开。”
　　他在心里祈祷，也说不清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预感，一面狂扇自己内心小人的嘴巴子说你瞎想什么呢，一边却又觉得心底发凉说千万别是那样，千分之一的可能都不要。
　　不要，不行，不可能。
　　他一次次强调着，洗脑一样告诉自己，才敢抬头直视斐帆的眼睛。
　　而斐帆一直盯着他。
　　斐帆说:“我说真的，我和你一样。”
　　一样喜欢男人，喜欢得不到的人。他在心里说。
　　谢容川干笑得自己都嫌弃:“什么时候发现的……”
　　“和你没关系，”斐帆淡淡道，“你不要想太多，豆腐要冷了。”
　　我怎么可能还吃的进啊！！谢容川在心里狂吼，面上还是举起筷子吃了起来，他觉得自己的思维可能是被两个女生带偏了，退一步说，就算斐帆也喜欢一个男生，没准是学弟学长之类，为什么一定要把这个身份往自己身上套？
　　边想边吃，他的胳膊抽到还有半罐的可乐，哗一声全进了盛肉串的盘子，还在往谢容川这边流，斐帆反应比他还快，兜起桌布及时挽回残局。
　　两人做的是个小桌子，斐帆倾身过来抓桌布，见谢容川直直盯着他的手发呆，语气相当无奈:“你是想可乐泡澡吗，把盘子端起来压住这里啊。”
　　桌布是最方便的一次性塑料，里头蓄着可乐，上头被几个盘子草草压住，谢容川被这个消息压得食不知味，斐帆却像是毫不在意那样，甚至还多叫了一份烤鱼。
　　斐帆的手很漂亮，手指纤长，指甲圆润干净，掰开竹筷子的姿势都好看，他拆分开新上的肉串，温声道:“你饱了吗？”
　　谢容川挑了几筷子又放下，隔着烧烤店有点昏黄的灯光看他，斐帆的眉眼浸在光里，居然让他读出点高兴的意思。
　　隔壁桌的女生吃完了，擦嘴补妆，说说笑笑往外走，一边还回头看他们。
　　谢容川却已经没有底气说，他们之间真没有猫腻了。


第69章 .告白
　　车内几乎是有点尴尬的沉默。
　　真皮的座椅味道不太好闻，谢容川起身把脸挪开，顺手掰了下冷气口的扇叶，两人都没说话，只有冷风在车内盘旋。
　　斐帆为什么也不说话？谢容川甚至想自闭地玩会手机，他自己不对劲是因为那句喜欢的人，斐帆又有什么问题，挑明性取向不好意思了？
　　他为什么要不好意思，在一个gay面前出柜很丢人吗？
　　谢容川心里乱七八糟，索性转过头去看窗外，路灯昏黄，笼在飞逝过的树枝上像是琉璃，算是另类的火树银花，光影在他眼里飞溅。斐帆的车是他爸妈配的，谢容川这里还得蹭车——主要是他开车很有当赛车手的风范。
　　斐帆默不作声地减了速，停在了红绿灯前。
　　黄灯刚好收尾，两人还是第一次保持这么长的沉默，局促得像是两个陌生人，斐帆不开口谢容川自己先不自在了:“你回宿舍吗？”
　　斐帆说:“太晚了，住酒店。”
　　第一句话出口之后就好说了，谢容川的公寓斐帆自然知道在哪，他当然不会真让斐帆去酒店，平时他们也不会这么说，“好啦……去我家，书房折叠床欢迎你。”
　　红灯还剩一半。
　　谢容川见斐帆没说话，继续道:“我真不介意……那怎么说的，爱情不能控制和干涉，我自己都管不了我自己，能对你有什么意见，你要是喜欢谁确定了，想介绍再告诉我。”
　　“我绝对没想多。”
　　他又一次强调了。
　　今晚的信息量完全打过应云安这个旧人的一场婚礼的冲击，谢容川有点恍惚地想，斐帆不会是想用这种强硬手法让我别难过吧，但这也太刚了吧，莫非我明天一觉起来就发现这是我宿醉一个梦，他还是喜欢长腿翘臀的长发冷美人？
　　谢容川以前就说过，斐帆就配这种女孩子，斐帆只是笑。
　　“你还是想多点吧。”
　　红灯开始闪烁，斐帆看着前方，侧脸被窗外树影分割成一块一块的拼图，拼凑成某个谢容川最怕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