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不自医(15)

　　他哪有到处乱跑。
　　顾峥倔强的抬起头，不耐烦的看着白岸，轻微的消毒水与淡淡的薄荷香味传进鼻尖，扰乱了他此刻的心绪。
　　抬起一只手抓了抓头发，视线不自觉的飘往别处，“我这不是出来散散步，都不行?”
　　“我陪你。”白岸软下了态度，松开了钳着他的手。
　　“啊!”顾峥不太相信白岸会突然转变态度，视线聚集在他的脸上，眉宇之间的黑沉已经消散了很多。
　　跟白岸相处了这些天，顾峥发现他的脾气总是阴晴不定，对其他人都是温文尔雅、彬彬有礼，唯独对他就是凶神恶煞、喜怒无常。
　　明明中午他来病房的时候还特地给他带饭，现在就挡在他的面前质问着他。
　　“怎么?”
　　还好他对白岸阴晴不定的脾气已经有些习惯了。
　　“没事。”
　　顾峥在心里冷哼一声，要不是他现在心情好，肯定跟白岸计较到底。
　　顾峥转过身迈开步子，双手背在后面，哼着他喜欢的曲子的旋律，突然玩心一起，放慢脚步，跟白岸肩并着肩。
　　顾峥顽劣一笑，“要不我们来玩个游戏?”
　　话音刚落，他飞快的摘下白岸带着的金丝眼镜，转身就要溜走。
　　还没有走出两步，后衣领就被人抓住了，突然的变故让他脚下重心不稳，往后一个趔趄跌进了白岸的胸膛里，脖子也在下一秒被人用一只胳膊勒住，不过白岸并没有用力，只是将他囚禁在怀里。
　　“继续跑啊!”
　　温热的呼吸喷薄在他的耳边，像一束狗尾草挠过心间让人直痒痒，顾峥缩了缩脖子，想挣脱他的囚禁。
　　顾峥里面穿的是一件灰色的圆领毛衣，外面依旧是那件黑色的毛绒大衣。从白岸这个方向，可以清楚的看见他凸起的喉结。
　　黑眸微眯，视线下移至他的白皙的锁骨。
　　另一只手从顾峥的肩上伸过去敷上顾峥的那只拿着镜框的那只手，夺过他拿的的眼镜放入白马褂的口袋里。
　　短暂的肌肤触碰，让两人皆是一愣，顾峥缓过神，用力的推着白岸箍着他的手臂。
　　奈何白岸的力道太大，他再怎么用力，横在他脖子上的手臂依旧是纹丝不动。
　　从远处看，一白一黑站着林间小道上很是明显，穿着白色衣服的男人从后面抱着黑色衣服的男人，动作亲昵。
　　现在这种寒冷的天气，出入的人员很少，像这种隐秘的小道，几乎没有人会经过，倒是给了白岸极大的机会。
　　“喂!松开，我不玩了。”他扭头朝着白岸叫道。
　　性感的喉结随着他的说话的幅度上下滚动，白岸看着近在咫尺的青涩面颊，只要他微微低头就可以触碰到的美好。
　　“叫我名字。”低哑温柔的男音在耳畔响起，好听至极。
　　“叫你大爷!?”他瞪着白岸，咬着牙，说话吐出的气在空中化成一团极小水滴，不过人肉眼看见的只是一团白雾。
　　白岸的嘴角勾起愉悦的弧度，“也可以。”
　　顾峥见推不开他的手臂，直接曲起手肘去顶白岸宽阔的胸膛，然而对方仿佛已经预料到了他的动作，在前一秒倏忽的钳住了他的手腕。
　　“你到底要怎么样?”顾峥乖乖的站着了，狠狠的瞪着白岸。
　　而对方似乎很乐意被他这样的目光注视着，“我还想问你，不是你先拿我眼镜的吗？”
　　“已经还你了啊，你可以放手了吧!”顾峥又挣扎了几下，手臂的力道依旧不减。
　　“可以，叫我名字。”白岸又重复了一遍。
　　顾峥不耐烦的说着:“白岸，白岸，白岸，放开!”
　　肩上的压力一下子消失了，顾峥理了理衣领，又白了一眼白岸。
　　白岸从口袋里拿出金丝眼镜带上，提议道:“陪你在医院的附近走走。”
　　这一闹腾，顾峥已经不想跟他一起散步了，转身就走，丢下一句话。
　　“我已经散完步了。”
　　白岸两手插在白马褂的口袋里，没有再拉住他，而是缓缓道:“你下午还想吃流食或者白粥?”
　　话一出口，顾峥就停下来脚步，似乎在站着考虑这个问题。
　　医院里能供应的只有流食跟一些白粥，流食顾峥是这辈子都不想再吃了，医院的白粥又太清淡了，吃着都没什么味道，配菜几乎都是水煮白菜，吃着涩口。
　　顾峥站了一会，扭过头冲着后面脸上正带着温柔笑容的白岸不耐烦的喊道:“你怎么这么慢?快点跟上来啊!”
　　呸！活似一个笑面虎，就知道威胁他。
　　顾峥在心里埋怨了几句，等着白岸走过来才迈开脚步，一边走他一边扯小道旁边种着的花草树木的叶子。


第29章
　　差不多到了傍晚，白岸才将跟顾峥把饭带过来。
　　已经等的肚子咕咕叫的顾峥直接就把保温饭盒抢了过来，将饭跟菜从里面端出来，拿去筷子就吃了起来。
　　顾峥发现白岸送过来的饭菜味道都是极好，就跟以前他家里的那些大厨做的差不多，不，比那些大厨做的都好吃些。
　　不过现在顾峥还有些菜食得忌口，所以白岸拿过来的菜几乎都是一些素食，他有点想问问白岸是在那里买的这些饭菜，等他这次出院就去那家饭店好好吃一顿。顾峥不喜欢拉下面子去问白岸，所以一直到吃完顾峥也一句话都没说。
　　吃饱喝足后，顾峥直接倒在了床上，摸着小肚子玩起了手机，白岸就负责收拾残局，将保温饭盒拿去卫浴室洗干净。
　　白岸拿着洗干净的保温盒走出来的时候，顾峥刚开了一盘游戏，瞥了眼在整理桌面的白岸，试探道:“需要帮忙吗?”
　　当然，顾峥只是随口问问，要是白岸说需要他帮忙，他就偏偏不去，气死他。
　　“不用。”
　　白岸连头都没抬一下，将桌面整理的干干净净后，拿起一本《泰戈尔诗集》放到另一张空床上。
　　“哦。”
　　顾峥斜了眼白岸，手机上的游戏已经加载完毕开始了。
　　白岸脱了鞋子坐到床上，拉开被子盖上了腿，翻开刚才放在床上的书籍，认真的默读着白纸上面的文字。
　　病房里太过于安静，顾峥偶尔会瞟几眼白岸，他都是看着手里捧着的那本书。顾峥故意将游戏的声音开到最大，然后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继续的点着手机屏幕。
　　白岸也不恼，仿佛心思都在书籍上面。
　　顾峥见他没任何反应，又将游戏里的聊天语音外放了，跟室友们连麦，玩着玩着嘴里就蹦出一两句脏话。室友们也在另一头囔囔着，打死游戏里的人物是好几声欢呼，被游戏里的人物打死的时候就唉声叹气。游戏声跟人声交替不断的从手机里传出来，他怡然不动的坐在那里，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在第N次打死游戏里的人物后，他自己都有点不耐烦了，游戏玩的很没趣，想跟白岸说话又不知道扯什么话题，特意放大手机外音吸引他的注意力也不上当。
　　关了手机，闭上了眼睛打算去会周公的时候，白岸扭头突兀道:“今天怎么早就睡觉?”
　　顾峥不悦的睁开黑眸，“没什么好玩的。”
　　白岸合上书，“你可以跟我说话。”
　　顾峥突然炸毛，“我不想跟你说、话!”
　　他刚才故意把游戏声音开带最大，这人不知道是为什么吗?
　　现在这样还这样说，多此一举。
　　白岸那一双宛如温润而泽的玉质的眼瞳，内有浅浅的笑意缭绕，“我想跟你说说话。”
　　得，笑面虎又来了。
　　顾峥真的是怕了他这个样子，翻了个身，看着白岸，“你要说什么?”
　　“等等，我先说，你以后能不能别动不动就这样看我，真的瘆得慌。”
　　明明不是真心实意的要笑，偏偏就是要装成温文儒雅的样子。
　　顾峥是一个很直的人，憋不住话，想着什么就说什么，经常不经过脑子。
　　白岸习惯性的推了推眼睛，脸上的笑意减了几分，“我怕吓着你。”
　　“爷爷我什么级别的，黑山老妖我都不怕，还怕你。”
　　“说不定我比黑山老妖更可怕。”
　　“不可能。”
　　他长这么大就没怕过什么，咳咳，除了独自处在黑暗之中。
　　他看着白岸手里的那本《泰戈尔诗集》，脑袋里灵光一闪，提议道:“要不你念诗我听?”
　　“好。”
　　白岸翻身下床，走到顾峥床边的小板凳前坐下，翻开书的第一页，缓缓的读着上面的内容。
　　他就穿着一件内搭的毛衣，顾峥瞥了他几眼，拿着书的那只手背上似乎冷的发白，犹豫了好几分钟，最终开口:“你要不要上来?”
　　“邀请我?”
　　顾峥翻了一个白眼，他在寝室偶尔也会去室友的床上躺会，所以并不感觉这样会有什么问题，更何况他们都是两大男人，自然不会去往别的方面想。
　　但是，这对白岸来说就不一样，白岸很少会主动有人相处，看起来温柔实则是疏离，不愿意去接触。
　　更何况他还是有严重洁癖的人，对于同性不小心跟他勾肩搭背他都会不悦半天。
　　顾峥给他挪了点位置，意思明了，“等会读的我不想听了，你再过去。”
　　病床很小，尽管顾峥已经腾了一半的位置出来，两个人照样还是挤在一起，他将怀里的热水袋丢到身边男人的手里，直接闭上了眼睛。
　　白岸坐在床上，靠着床头，顾峥分了一小半被子让他盖着腿。
　　“我独自在横跨过田地的路上走着……”
　　他不知道他读了好久，只知道身边的人在中途的时候就已经睡着了，他依旧读着，低沉的嗓音，撩人心弦。
　　他从第一页一直读到了五十二页，才停下来关上书，房间里异常的安静，白岸听着他浅浅的呼吸声，褪去那层温柔的伪装，如深潭般的眼睛在灯光仿佛散发着幽光。
　　“Man is worse than an animal when he is an animal.”
　　当人是兽时，他比兽还坏。
　　是这本书里面的一句话，白岸对这句话的印象尤其深，是因为他自己恰好如这句话所言。
　　他低头凝视着熟睡的人，良久，忍不住低下头，在顾峥的额头印上一吻。


第30章
　　腊月二十八，离除夕还有一天之隔。
　　顾峥站在窗前，眺望着下方络绎不绝的人群。不过相比于前几天，今天人流量还算是少的。
　　金色的光辉透过窗带着暖意散落在白皙的肌肤上，远远看去，仿佛给他镀上了一层稀薄的金光。
　　今年的冬天都快了过去，可惜一直到现在连场大雪也没有下，估计是老天积攒着，等过了年再一并下下来。
　　顾峥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迟疑了很久，最终将手机放进了衣服的口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