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味道我知道(90)
可是荆兴替并没有看见白若风。
这是怎么回事呢?
白若风有点迷茫。
从三四岁到十六七岁,再到成年,荆兴替不止一次站在那盏路灯下仰起头注视着他叫“哥哥”,有的时候艳阳高照,有的时候雪花满天飞,白若风快记不清他们分开了多少年,只记得重逢的刹那,心脏猛地炸裂开来。
是他了,这辈子就是他了。
白若风的那些叛逆,那些自以为是的张狂,在荆兴替面前通通不堪一击,如同暴风雨来临前,乌云间迸发出的最后一丝微光。
然而他没等到雨过天晴。
路灯下的两个人还在交谈,alpha甚至碰了一下荆兴替的手臂,从白若风的角度,看见小O似乎躲了一下,但是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排斥。
于是心头的口子被撕扯得更大。白若风仓皇逃离了大院儿,在风雪交加的夜晚买了红眼航班的机票,灰溜溜地回了帝都。
明明以前义正词严地教育过荆兴替,两个人谈恋爱不能冷战,不能互相隐瞒,可当白若风后知后觉地明白,成年人的“分离”不仅仅代表着无法见面,还意味着各自的人生里会出现无数对方不熟知的人和事物以后,他慌了,怂了,不愿意面对现实了。
荆兴替的人生……怎么能有别人呢?
他是我风哥的……不对吗?
白若风心里跟打翻了五味瓶似的,到帝都的时候都快凌晨五点了,机场里冷冷清清,出租车停靠点闪着一排亮灯的车。
个个都是亮着绿灯的空车,跟等待侍寝似的由着白若风挑。
白若风拖着行李站在空无一人的等候上车区,冷风吹乱了因为训练而剪短的头发,情绪忽然就崩溃了。
他掏出手机颤抖着手给荆兴替发消息:我想你了。
我想你了,从我看见你的那一瞬间就开始疯狂地想你了。
片片,哥哥真的离不开你。
白若风发完,将手机塞进口袋,咬牙上了一辆车。窝在车里打盹的司机眯着眼睛起身,掏了根烟出来提神,夜太深,也没看清白若风的脸,只从身形估摸出应该是成年人,便丢了根烟过去。
“火自己拿啊。”
啪嗒,打火机掉在他手旁。
以前缪子奇说心烦才抽烟,白若风不屑一顾,如今却咀嚼出几分生活的苦涩,拿起打火机不那么熟练地将烟点燃。
燃起的火光在夜里像一颗冉冉升起的星,跟着天边的晨曦,一同灼伤了白若风的眼睛。
电话铃声就是在这样一个清晨响起的。
白若风冷不丁被呛得咳嗽起来,司机还以为他嫌冷,打开暖气抱怨:“帝都的天啊,冷着呢。”
他咳出一眼的泪,直接把手机按在了耳边:“喂。”
“哥哥,你在哪儿呢?”荆兴替疲惫的声音跟着电流一同刺啦啦地传到了白若风的心里,把他从里到外电了个遍。
“我……有急事,回不去了。”白若风叼着烟,诧异于自己的撒谎能力,明明心已经在滴血了,竟还能笑出声,“你知道的,训练忙。”
电话里传来沙沙的声音,大概是荆兴替起了床。那声音像帝都冬日的雪,静谧地铺满整个世界。
“别太累。”荆兴替说。
白若风仿佛从漫长的噩梦里猝然惊醒,猛地坐直了身体,头差点磕到前排的座椅:“我吵醒你了?”
“才五点,片片你去睡。”
“对不起,是哥哥太想你了。”
“睡吧,我没什么急事。”
荆兴替沉默着听了会儿,原本的困顿早已在听见白若风略带沙哑的嗓音后一扫而空。
笨蛋。
他想。
我能听见你抽烟时长长的叹息。
“怎么了?”荆兴替捏着眉心,试图从只言片语中分辨白若风的话里有几分真实。
“真的没事。”白若风哑着嗓子笑笑,“训练有点苦,我想你了。”
“我也想你。”他接话,“哥哥是实在抽不出空吗?”
白若风狠下心“嗯”了一声。
荆兴替却没多难过,反而说:“那我去看你吧。”
“片片?”
“最近学校要组织学生参加知识竞赛,比赛地点就在帝都,我争取一个名额去看你。”荆兴替边说,边打着哈欠从书包里翻出原本不打算理会的报名表,草草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哥哥只要等我就好了。”
荆兴替完全不知道白若风误会了他和Alex的关系,更不知道白若风的内心有多痛苦,自然而然地说:“这次换我去找你。”
电话那头的白若风的心脏随着这句话骤然紧缩,酸涩的感情喷涌而出,他不受控制地捏紧了手机,喃喃道:“我爱你,片片,我真的爱你。”
“我也是。”荆兴替小声回答,“哥哥还在外面吗?”
白若风沉默了几秒:“出去拉练,在回家的路上。”
警校的训练荆兴替略有了解,所以并没有怀疑,反而叮嘱:“哥哥到家早点休息,注意自己的身体。”
他们还是有说不完的话,白若风就算心里藏着事儿,此刻也舍不得说再见,直到看见天边泛起的鱼肚白,才咬咬牙,说:“你快去睡吧,我要下车了。”
“好。”荆兴替犹豫了几秒,“那……帝都见?”
“好,帝都见。”白若风硬着头皮说完,挂断电话,将脸埋在掌心里。
片片为什么主动来帝都呢?
是不是要当面说分手?
不,不能分手。
我绝不要和片片分手!
在困意以及恐慌的驱使下,白若风暗暗下定决心,下次再见到荆兴替,一定要在他身上留下自己的气息。
那是他的omega,谁都不许碰。
实高参加知识竞赛的人员名单很快就下来了,荆兴替作为年级第一,顺利地争取到了一个名额,他当天就把自己要去帝都的消息告诉了白若风。
白若风没有第一时间回复,过了好久,才问:哪天?
他乖乖把航班的信息发过去,那边就没声音了。
荆兴替也没往心里去,知道警校的训练很苦,所以不敢打扰小A,哪晓得白若风在那头憋着,等他主动打电话过去呢。
“现在都不给我打电话了。”苦苦守着手机的白若风愁容满面,“佟似侠,你说我老婆是不是不爱我了?”
刚放学的小朋友啃着炸鸡翅傻了吧唧地回答:“可能吧。”
“那我现在回去还能挽回他的心吗?”
“可能吧。”佟似侠的注意力全在鸡腿上。
“我是现在就回去,还是等他来找我?”
“可能吧。”
“……”白若风抬手给了佟似侠的后脑勺一巴掌,“你根本没听我说话!”
佟似侠被打得一脸懵逼:“风哥,你们高中生谈恋爱,找我一个初中生能讨论出什么结果?”
“也是。”不过几秒钟的时间,白若风又陷入了忧愁的情绪,“别爱我,没结果。”
佟似侠:“……”
佟似侠默默把手机掏出来:“我给顾一梁打个电话,让他带你去散散心吧。”
可是顾一梁能想出什么法子散心?不过是拉着训练结束的白若风出去喝酒,一喝就喝了三天,然后醉醺醺的风哥在家门口撞见了刚执行完任务回来的爸爸们。
“好啊,还学会买醉了?”白易气得发笑,生怕吵醒缪若雨,就把白若风提溜到了楼道里,“你给我好好冷静一下。”
白若风头一回没有怕自己的omega爸爸,而是呆呆地望着楼道里的声控灯:“爸,片片不要我了。”
“呵。”
“爸,你说如果片片要和我分手,我怎么办呢?”白若风的嗓音听上去快哭了,“我从来……我从来没想过要和他分开。”说完,打了个酒嗝。
大家都知道omega离开alpha会痛苦,却很少有人关心alpha离开omega以后的心理健康。白易看着失魂落魄的儿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扭头对着家门喊:“学长,学长快出来!”
“怎么了?”缪子奇循声探出了头。
白易拽着白若风的衣袖,感慨:“你看,亲生的,跟你当年一模一样。”
缪子奇:“……”
“真的,你看这小眼神。”白易啧啧称奇,“跟你当初不肯跟我分开时的没差。遗传真是不得了啊!”
缪子奇:“……”
缪子奇将白易拽到身后,转身把泡好的柠檬水递给儿子:“别听你爸瞎说。”
“茶叶片子不会和你分手的,别难过。”
刚成年没多久的小A捧着柠檬水咕嘟咕嘟地喝,喝完猛地蹲在爸爸们面前,哇的一声吐了,边吐边喊:“这……这是爱情!”
白易:“……”
缪子奇:“……”
“现在把他塞回肚子里重新生一回是不是来不及了?”
“胡说八道。”缪子奇哭笑不得地把白易推进屋,顺手把白若风也给捞了起来,“我来打扫,你先带儿子回去休息。”
“哦对了,明天抽空给茶叶片子打个电话,问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白易不以为意地扶住儿子的肩膀:“能出什么事儿?估计就是小两口吵了个架,闹别扭了呗。”
“也是。”缪子奇拿着拖把往外走,“他这个年纪啊,再小的事情也当真。”
“年轻呗。”白易好笑地戳戳白若风的腮帮子,见他半梦半醒间还“片片”个没完,脸上的笑意逐渐浅了,“遗传什么不好,遗传这个,真叫人担心。”
白若风没听见爸爸们的对话,第二天头昏脑涨地参加训练,连犯三个错误,被白易踢出队伍,面壁思过。
“给你放三天假。”白易难得没嘲讽儿子,“和茶叶片子好好聊聊,调整好状态再归队。”
白若风蔫了吧唧地点头答应,然后被顾一梁拉进了酒吧。
“我那么爱他。”风哥摊在沙发里,端着高脚杯喃喃自语,“我怎么那么爱他?”
顾一梁低头盯着手机屏幕,不知道在和谁聊天:“这句话你已经和我说了几千遍了。”
“可我真的爱他!”
“是是是,我们都知道你爱荆兴替。”
“他还爱我吗?!”
“爱爱爱。”
“你说有个屁用!”
“……”
佟似侠冲进包厢的时候,他俩正你一言我一语地争吵着,小朋友被餐桌上堆积如山的酒瓶子吓到了:“风哥,荆兴替已经到机场了,你怎么还在这儿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