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神效应(2)

　　季汩，A班的班长，私立贵族中学的学生会主席，整所校园最受欢迎的‘国民男神’，没有之一。
　　这所学校的校服设计是由全体学生投票通过的，偏向英伦学院风格。
　　季汩一米八的个头，宽肩窄腰长腿，那身校服仿佛是为他量身打造的一般；纯白的衬衫打着领带，黑色的chino长裤衬托出腿部流畅的线条。每一个细节都完美无瑕，就连那金色徽章旁的刺绣胸章也熨得没有一丝褶皱。
　　“这位同学是摔倒了么？大家似乎都很关心他呢。”季汩淡淡地说。
　　“哈哈……是啊是啊！”“没错没错！”于是不待季汩有所动作，围观的学生们便附和着纷纷上前，施暴者更是找到了台阶，上前抢着将柴玖扶了起来。
　　“……”
　　柴玖哆嗦着用两条被踢的青紫的腿站了起来，颤抖的手依然死死地抓着书包。
　　“我记得你……”季汩看了一眼他的脸思索了片刻说，“你好像叫柴……什么的？那个E班月考数学满分的第一名，公告栏的表彰榜里有你的照片。”
　　柴玖听到‘公告栏’三个字，浑身打了个寒颤——如果没有那个表彰榜，他还不至于那么快被那么多人知道，惹来这么多的麻烦。
　　季汩微笑着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次卷子难度挺大的，能考满分很了不起呢。”
　　柴玖的瞳孔一瞬间收缩。
　　那是他在这个校园里第一次……被肯定。
　　“E班有了柴玖同学，成绩实力一定能够大大提升吧，”季汩转过头朝着几个施暴者点了点下巴，“所以你们都要好好照顾柴玖同学，可不能再叫他有什么磕磕碰碰的了。毕竟……我还很期待期中测试的时候，能和柴玖同学一较高下呢。”
　　这温和的提醒中，已经带有了警告的意思。
　　季汩满可以行使主席的权力把这些人带走处分，但处分之后结果不难猜到；吃了亏敢怒不敢言的施暴者，不但会怨恨季汩，还会对柴玖这个祸源进行变本加厉的报复。
　　给所有人一个台阶下，让所有人都不那么尴尬，也不至于太没面子。诚然这化解不了矛盾，但至少可以是一切缓和，不向最糟糕的方向发展。
　　“那当然那当然。”
　　施暴者们皆是一致的笑脸，拍着胸脯承诺道。
　　“柴玖在我们E班待得可好啦！”
　　“对对对，我们E班就是团结！”
　　“……”
　　这已经是季汩站在他所处的位置上，所能提供的最大的善意。
　　也多亏了这份善意，柴玖在接下来的半学期里，遭受到来自肉体上的暴力少了许多，更多的是类似孤立、排斥的冷暴力。那对于柴玖来说无关痛痒——只要没有皮肉伤害，其他的一切冷眼和嘲讽都无所谓。
　　学校每逢期中、期末考试后，会在阶梯大教室召开表彰会。
　　柴玖削着几乎被用得只剩下一小节铅笔，在草纸上飞快地演算，脑子里所想的却全部都是。
　　如果能够拿年级第一的话……
　　就可以和那个人站在一起上台领奖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恩哈哈下一章上正戏。。

第2章 恶化
　　4.
　　表彰会的这一天。
　　季汩就紧挨在在他的旁边，认知到这个事实让柴玖眩晕中带着很强的不真实感。
　　他离他那么近，近得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和心跳，以及那暗处细微的‘嗡嗡’声。
　　咦？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来了。
　　季汩起身上台发言前，礼貌地冲身旁的柴玖致以微笑。
　　居然……就这么败了，很不甘心。
　　柴玖的世界里还从没有‘第二’这个词的存在，从小到大他唯一能够值得一提的就是念书的成绩。
　　他不是天才，只是一个埋在题海里无休止挣扎的……普通人。每日重复上百回的古文背诵，深夜里钻进衣柜里疯狂演算后堆积成山的草稿纸，双手数小时浸泡在冰水里刷盘子时口中依然喋喋不休的单词字母年代数字。
　　白昼时流干的汗水，深夜里耗尽的灯油……
　　那一切的一切，堆砌出了他的‘优秀’，他的‘出类拔萃’。是他能够以凌驾于十万考生之上的成绩，跳出贫民窟，来到这所一流名校念书的资本。
　　然而有个叫季汩的人，推翻了这一切。
　　这个世界上是有天才的。
　　用一条简单的辅助线打败你十张草稿纸的演算，用一个模拟实验推翻你一页半的论证，用一分钟的阅读记住你背诵了一整夜的文章，用一个月掌握了你苦学一年的小语种文字……最后，用一个笑容打败你十六年的自信。
　　因为他可是……人人都爱的男神啊。
　　即使不是天才又能怎样？
　　你朗读背诵反复听写，十年如一日，练得舌头打结；而在英国长大的他四五岁便能够说一口流利的英语。
　　你每天刷一百只碟子才攒够钱从书店买到一本词典如获至宝，而他父亲动动手指便能够招来十座图书馆。
　　输在重点线上，不可怕；输在起跑线上，也不可怕。
　　可怕的是，你与你的对手从头到尾，就根本不在一条线上。
　　而你所在乎的输赢，于对方而言……也并没什么可在意的。
　　嗡嗡——
　　柴玖迟疑地转过头，看向发言结束回到身旁座位上的季汩。
　　那种声音很持续，间断过，像是马达声，
　　“主席大大，你很热吗？”那在会场负责拍摄的小学妹经过柴玖和季汩这一排的桌前，不由得凑近关切地问，“你的脸有点红诶，是不是不舒服？”
　　“……呵。”季汩的额头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脸颊甚至耳垂也透着一点淡红，微笑着声音也在抖，“可能……有一点呢。”
　　“那我叫人去把冷气开大一点吧！”小学妹见状，也不顾手上的相机便跑走了
　　“……”
　　柴玖听见季汩缓了口气。
　　为了方便领奖，他们坐在第一排，与主席台不过五米之遥。
　　台上的领导还在发表者枯燥无味的演说，台下那奇怪的‘嗡嗡’声亦无停息的意思。
　　从刚才到现在，一直没有断过啊。
　　包括……上台面对着几千名同学的时候。
　　5.
　　火光，漫天的大火。
　　八岁的柴玖被困在其中，哭泣着惶然无助。
　　烟雾呛得他睁不开眼睛，意识也渐渐昏迷，任凭火焰吞噬。
　　直到那个白裙子的身影出现，同样年幼的她抓住了他，拼尽全力想要将他拽出火海。
　　小小的柴玖在闭上眼睛的那一刻想。
　　——好漂亮，这就是天使吗？
　　6.
　　林娜的确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长发披肩，明眸皓齿。而此刻，那被精心修理用眉笔反复勾过的眉毛，却蹙得很紧。
　　“我说过不是第一次了，拜托你务必离我远一点。”
　　林娜的声音冷冷的，像在面对着一堆难以处理的垃圾。
　　“你的喜欢让我觉得不舒服，也请你尽量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她一米七五的个头在同龄的女孩里已算高挑，白色的连衣裙更衬得她裸露在外的双腿格外纤细笔直。当她站在柴玖面前时，显得意外的高大。
　　“……”于是穿着沾满污渍的白衬衫的男孩两只沾满铅印的手绞在一起，脸色比平时还要苍白，他咬着嘴唇垂下头不发一言，好像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
　　林娜每说一句话，都好像从天空降下一个霹雳，让他如同树梢上神经兮兮的小鸟一样，每一根绒毛都乍了起来。期间他想要几次张口好像要解释什么，而那话卡在嗓子里怎么也出不去。
　　“我……”柴玖支吾着，一只手插/进了口袋里。
　　林娜像是耗尽了所有的耐心，彻底侧过了脸去。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没有的话我就走了——不要再跟着我了。”
　　“其实……我……”
　　柴玖终于抬起了头，于是那遍布半张脸的烧疤，也便彻底地暴露在了阳光下。
　　这时，不远处女孩叫道。
　　“娜娜姐！人齐了，咱们差不多该出发了吧？”
　　就在林娜正准备离去的时候，那一直怯懦瘦小男孩突然从口袋里不知掏出了什么。然而上前一步，抬起手。
　　“……生、生日……快乐。”
　　林娜感觉自己的头上多了一点东西。
　　这一天是她的生日，这是全校皆知的事情。事实上再过几分钟她便要离校坐上自家的小轿车，前往市中心的大酒店，并在哪里和她平日里最好的同学密友举行生日聚会。
　　“好消息！娜娜姐！季主席也来了！”
　　平日里跟随着她的一个女孩兴奋地跑过来，向她报告情况。而柴玖也便在此时悄然消失。
　　听到‘季主席’三个字，林娜的嘴角挑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咦，娜娜姐！”女孩惊讶地伸出手指“你头上这个是……”
　　什么？林娜这才想起刚才被放在她头上的莫名奇妙的物体，不待她抬手去摸，季汩便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
　　“……”刹那间林娜感觉自己的心脏砰砰直跳，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嗯？”季汩走到三五步的时候，好像被什么吸引了注意，视线在林娜的头顶多停留了几秒，“这个是……”
　　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一个急匆匆过来的男生打断了。
　　“失陪一下。”季汩说。
　　林娜的神经这才放松下来，她随手摘下那头上的东西，也无暇仔细多瞧一眼便随手扔进了身旁的垃圾桶里。
　　后来某次谈话，季汩无意中随口评价道。
　　“那天你头上的那个蜻蜓很别致。”
　　“蜻蜓？什么蜻蜓呀，没有印象了呢……”
　　那时的林娜笑着说道，她已经不再记得这件事情。
　　我们总在不经意间伤害到某个人，或许对于我们自己来说那并无所谓，也同样不会知道那被伤害的人会背负着怎样的记忆度过余生。
　　正如同此刻，蹲在垃圾桶前的柴玖一样。
　　那是个非常漂亮的红蜻蜓，很难想象它是被手工制作出来的；从翅膀到尾巴，每一处细节都栩栩如生。
　　那无数个躲在床底的夜晚，用一双手竭尽全力所创造出的作品，现已经支离破碎。
　　十六岁的柴玖不会明白。
　　孔雀一样的女孩子不需要廉价的红蜻蜓，她们更喜欢扬起头，戴上所世人授予的璀璨王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