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一对(5)
“我想去厕所。”丁桂兰咽下最后一口饭,擦擦嘴,凑向亥稔靖耳边悄声说。
亥稔靖道:“这里哪有厕所啊?不如你去树林里,我给你把风。”
丁桂兰无奈地妥协。
“丁姐,你要去哪儿?”袁媛见丁桂兰起身忙问:“是不是去解手?我和你一起去。”
袁媛勾着丁桂兰的手臂走入树林,桂兰朝丈夫摆摆手,示意亥稔靖不要跟随。人家一个大姑娘,和自己去没有遮拦的地方上厕所,怎么好意思叫丈夫看着。
“不要走太远,我不认路。”丁桂兰指着前方的树丛说:“就那里吧。”
袁媛颔首说好,随即望了望身后,拉着丁桂兰又走了一段路,吞吞吐吐又不乏好奇地问:“丁姐,纪大哥他们好像感情很好啊!他们真的是……恋人?”
“你问这个干什么?”丁桂兰不解道。
“我喜欢纪大哥这类型的。”袁媛红着脸,害羞道。
丁桂兰提起裙子,拉下裤衩,蹲身解决尿意,一边劝解。“他们感情很好,第三者是插不进的。我以为你和童德是一对,你怎么会喜欢上纪迹?”
“丁姐,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喜欢居家男人,童德烧个饭都不会,我才看不上眼呢。”袁媛套上短裤放下裙摆,拍拍手道:“咱们回去吧。”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亥稔靖瞅了三次手表,自言自语道:“怎么还不回来?”
刘嘉遮嘴笑道:“女人上厕所,就是这速度。”
亥稔靖抓抓头发,神色焦躁道:“可是已经二十多分钟了。会不会出什么事?”
“我们离得又不远,她们有事一叫,就听见了。”
亥稔靖听着卫圊地分析,想想也对,只得耐着性子等。
“稔靖,你叫两声看看。”霄尘提醒。
是啊,既然对方的喊声自己能听到,自己的叫喊对方也该收到。亥稔靖亮了亮嗓子大声嚷道:“老婆,你好了没?”
树林中的鸟兽被突如其来的喊声惊扰,飞地飞,跑地跑,唯独没有丁桂兰的回音。
“老婆,你在哪儿?”
……
“丁桂兰,你回答一声啊!”
……
“丁……”
霄尘拉住欲跑向树林的亥稔靖,朝其背部连挥两掌道:“冷静点。桂兰没事的,或许是迷路了。你这样没头没脑地乱闯,别说找人,恐怕把自己也丢了。”
“亥大哥,你放心,一定是迷路了。我们分头去找。”刘嘉安慰道。
“不行,原地得留下几人。万一,她们回来了呢?”霄尘指挥道:“刘嘉你是女孩子,和纪迹童鑫他们待在这儿。我们六人去树林里找。”
纪迹拍拍亥稔靖的肩膀道:“找到人,别忘打手机。”
亥稔靖急得上火,随意点点头,拉着大婶的儿子奔向树林。霄尘对纪迹吩咐几句,跟上队伍。
“老婆——!丁桂兰!”
“袁媛!你在吗?”
六人在树林里转悠了半天,喉咙都喊哑了,仍不见二女的踪影。董维道:“干脆我们分开找,范围可以大一点啊?”
“你们都认识路吗?”
童德三人点头。
“那这样。稔靖,你和大婶儿子一路。董维和卫圊往东,我跟童德往西。有问题吗?”霄尘那双仿佛会把人看透的眼,在众人脸上扫了一圈道。
“没,没问题。”
“好,分开行动吧。都带手机了吗?找到人,马上给呆在湖边的人打电话,纪迹通知我们,刘嘉会转告你们,明白了吗?”霄尘叮嘱道。
“OK!”
霄尘放心地转入另一侧茂密的树林。
童德跟随着霄尘的脚步,慢慢浮起疑惑。霄尘笔直朝西走,一路上没有停留、喊人、寻找,而他去的方向很明确,就是他们度假的小洋房。“霄哥,你不找人了?”
霄尘瞥向身后的童德道:“如果有人特意藏起来,怎么可能找到。”
童德的心脏扑通扑通震动着,仿佛要跳出咽喉。“丁姐自己藏起来的?”
“我以为,你很清楚。”
“什么意思?”童德的声音有一丝仓惶。
霄尘放慢脚步道:“我把童鑫留在纪迹身边,想办法与你独处,还不明白我的意思吗?”
童德忽然问道:“昨晚,你什么时候换的牌?”他明明拿到的是王子,可摊开时却换了样。霄尘在他对面,怎么有可能换他的牌呢?
霄尘苦笑道:“‘杀人游戏’最重要的是察言观色,你太低估我和纪迹之间的默契了。”
“你让纪迹换的牌?”童德恍然道。“他坐在我旁边,是个巧合吧?”
“巧合,自然要善加利用。”围成一个圆,虽可以看清对面人的表情,但要观察身边的人比较困难,这就是他和纪迹不得不对坐的理由。
“你为什么玩这种风险?有什么目的吗?”童德质问。
霄尘冷笑着回复。“晚饭时,亥稔靖说漏嘴,说破我和纪迹的关系。知道当时你们是什么表情吗?但,紧接着却说些祝福我们的话,不是很矛盾吗?”
“这和你在游戏中犯规,有什么关系?”
“你不觉得,‘杀人游戏’是一种探知别人内心秘密的游戏么?人往往在游戏里,不知不觉表现真实的自己。第一局是最真实的表现,生涩地辩解,不熟练地诬陷。因为不知道其他人的深浅,反而更谨慎。多玩几局后,可能有人联手。到时想探知他人的秘密就难了。”霄尘边走边笑道:“袁媛的发牌,正巧给了我一个机会。一个了解你们的机会。”
“了解我们?”
“比如说,你们为什么到这来。你们之间又是什么关系。”
童德脚步一顿,血色刹那间从脸庞退去。
霄尘回头笑道:“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童鑫的处境。‘杀人游戏’,你第一个想杀的就是他。奇怪的是,你出局后,接着就轮到他遭殃。你们是堂兄弟,话很少,但目光却总是尾随着对方。”
“你想说什么?”童德瞪视着霄尘,恨不得一拳摧毁那碍眼的笑容。
霄尘挑眉道:“你会害死童鑫。”
“混蛋……”童德怒发冲冠地挥出一掌,直劈霄尘的脑袋。
霄尘利落的一个翻转,轻松抓住童德的手腕,向其身后一扭。左脚朝对方蹒跚的脚裸一勾,直接把人送往草地摔作一团。霄尘拍拍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狼狈的对手。“你爱上同性,并不等于就成了女人。作为一个男人,保护不了自己的爱人,竟跟着别人欺负他。现在何必恼羞成怒呢?”
“你知道些什么!”童德抱着脑袋痛苦地翻滚。“对!我喜欢他,我爱他!可他是我的堂哥,我虽不怕道德的谴责,但还是学生我能保障什么?如果被家人知道,我和童鑫就完了!至少……至少要等到进了社会,有了工作,我才看得到未来。”
霄尘蹲下身,拍着童德的脑勺道:“你把社会想得太简单了。这点小事都无法处理,更不用谈未来。”
“被威胁是小事吗?”童德怒气冲冲地爬起身喝道。
“何必对我嚣张,你该用这种态度对袁媛才是。毕竟,威胁你的人是她。”霄尘不紧不慢地迈着步伐,隐约能瞧见洋房的楼顶。
“你什么时候知道她是……”童德烦闷地啧嘴,他厌恶自己的软弱,使他和童鑫彼此痛苦。
“你忘了?昨晚的游戏,是袁媛发得牌。十个人,十张牌,发牌者很容易操控发牌顺序,她可以清楚的知道每一个人的底牌。杀手牌是她给你的,所以对你第一轮杀了亥稔靖非常吃惊。袁媛很自信,自信不会发错牌。游戏结束时,袁媛查过纪迹的底牌,她很聪明,怀疑有人作弊。”
霄尘避开湿软的烂泥路,沿着树根走。“袁媛说话非常果断,也非常自我。她应该有不错的家世,很得宠。当这样的女孩喜欢上一个人,而这个人不爱自己的时候,恐怕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难道没有解决的办法吗?”
霄尘提了提肩上的背包道:“她用什么威胁你?”
“她用麻醉乙醚迷昏童鑫,拍了照片。还有……我和童鑫一起时的录音带。”童德握住霄尘的手臂恳求。“霄哥,帮帮我们。”
霄尘讶异地笑道:“你凭什么相信我?你我之间不过是旅客。”
童德哭丧着脸道:“她要我每时每刻在她身边,她让我冷眼旁观别人欺负童鑫,她甚至逼我和她上床……她很病态,故意在童鑫面前和我亲热,就想看我们彼此痛苦的样子。我快要被逼疯了,这种行尸走肉的生活,不如死了干净!我没有退路,只能信你。”
“她的后台很硬?”
“她爸是J省的副省长,娘是H县县长,亲戚们都很有路子。”
霄尘拨开草丛往前走,小洋房近在眼前。“刘嘉他们和袁媛是什么关系?”
“刘嘉是袁媛的表妹,喜欢董维。可惜,董维爱上了学生会长卫圊。同我和童鑫一样,被胁迫,每件事都必须照她们的意思办。”童德撕扯着枝条上的树叶泄愤道。
听罢童德的话,霄尘沉默地思索着。
童德放轻脚步,生怕打搅霄尘的思考。
突然,霄尘回身问:“你会洗菜杀鸡吗?”
“会。”童德下意识回答。>_<这是什么问题啊?和解决他的事有关吗?
“那就没问题了。”霄尘淡淡一笑,步入小洋房的庭院。
[正文:三天两夜(六)]
湖畔。
纪迹靠着树干,静静听着手机里的音乐,一双桃花眼浏览着潭水微澜的风光,充分享受钓鱼的乐趣。
“纪大哥,你怎么还有心思钓鱼啊!”刘嘉跪坐着移向纪迹身边,焦急地问。
“我在等。”
“等什么?”
纪迹朝刘嘉抛了个‘你健忘’的眼神,不耐烦道:“等电话。”
刘嘉再接再厉劝说。“纪大哥,光等也不是办法啊!不如,我们三个也去找找吧?”
纪迹无所谓地点点头。
刘嘉心中一喜,刚要站起来,便听纪迹开口道:“想去可以,你一个人照顾自己。”
“啊——!怎么可以这样!我是女孩子吔,你们得陪我啊!万一遇到……”
纪迹侧过脸,一道轻蔑的视线射向无比激动的刘嘉。“小姐,我们没任何关系。你没资格对我指手画脚,懂吗?”
刘嘉打了个哆嗦,辩驳道:“可是,是我们在替你们找人唉!”
“难道袁媛小姐和你没关系,还是她没有失踪?刘小姐,你好像忘了把她算进入。”纪迹冷嘲道。
刘嘉哑然,她手握成拳,指甲几乎抠入掌心。纪迹的冷漠,是刘嘉从未遇到过的,她气极败坏地啃着红蔻丹,不知如何应对。“你不去,算了。童鑫,我们走。”刘嘉得意地想,她管不了纪迹,还管不了童鑫吗?逮着和童鑫独处,一定好好出口恶气!
“童鑫不能走。”纪迹替为难的童鑫回绝,提起晃动的鱼竿。
“为什么?你不是说和我们没关系吗?”刘嘉终于反戈一击,不禁喜笑颜开。
纪迹取下钓钩上的黑鱼,放入鱼篓。“他是童德交给我照顾的,你说有没有关系?”
“什么!他不要命了!”刘嘉冷喝着转向一言不发的童鑫,好像一条巨蟒,恶毒地盯着猎物。
这位小姐已经愤怒地忘记掩饰了。纪迹窃笑着挥动鱼竿,把鱼钩送入池水。
“和我走。”刘嘉铁青着脸,拽住童鑫的衣袖。她的肚子,怎么忽然疼起来。刘嘉一手拖着童鑫,一手压着肚子。
童鑫甩开刘嘉的手说:“我不去。”
“你反了你……”拉扯间,刘嘉的腹部窜过剧烈的酸痛,只得放开童鑫。着凉了,还是吃坏了肚子?刘嘉强忍着‘一泻千里’的欲望,但生理是无法控制的,臭屁一个接一个向外报道。她顾不得拿包,以超人都要自叹弗如的速度,冲入树林。
“她……”
纪迹摆手制止童鑫的疑问,背起包拎着竹篓,示意童鑫跟着离开。走之前,纪迹左腿飞起一脚,把女式皮包踢入池塘。纪迹一路拿着手机发短信,身后跟着一头雾水的童鑫。
大约走了将近半小时,纪迹在一片灌木丛边停下。“童鑫,把里面的人拉出来。”
童鑫弯腰仔细观望,灌木丛畔果然有一双女人的脚。死尸吗?大概是这阵子被吩咐惯了,虽然害怕,童鑫仍是迅速地执行纪迹的命令。“丁姐!”
可不是么,别人忙得晕头转向,她倒睡得舒服。纪迹从包中抽出矿泉水,泼向丁桂兰红晕的脸。
“呜……”丁桂兰甩着头幽幽醒来,目光仍是呆呆的。
“纪迹,找到桂兰了?”亥稔靖接到纪迹的短信,兴冲冲赶来。
纪迹指了指脚边躺着的女人。
亥稔靖掠向丁桂兰,抱起她一把揉在怀里,张嘴就亲。半响,待桂兰神智清醒,转向纪迹询问:“纪迹,你是怎么找到桂兰的?她不是迷路吧?是谁……”
“回去再说。”纪迹冷静地打断亥稔靖急切地问话。
不说,最狠!亥稔靖只得乖乖驼着老婆,深一步浅一步地移动。回到民宿,仿佛经过了万里长征般,发丝凌乱,衣裤溅满泥水。亥稔靖一屁股坐沙发上,头耷拉着,喘着粗气。
“欢迎到家,今天对你们夫妻而言,还是挺刺激的。走,到隔壁去喝杯酒,压压惊吧。”兜着围裙的霄尘路过厅门,发出邀请。
亥稔靖此刻是举步为艰,由纪迹童鑫架着他进入饭厅。八仙桌上满满的都是珍馐,香气凝聚不散,饥肠辘辘的亥稔靖总算打起了精神。
纪迹、亥稔靖夫妇、童鑫兄弟入座,霄尘捧着盘子入内,餐盘里盛着一只西瓜大小的寿桃。“纪迹,生日快乐。”霄尘把寿桃放入八仙桌正中,微笑地祝贺纪迹。
纪迹在霄尘脸颊上吻了一口,拉他坐自己身边。不管发生什么事,霄尘绝对把自己放第一位,光这份心意就让纪迹觉得十分满足。
“啊?今天纪迹生日?”
“恭喜啊,兄弟!你老婆真好,替你做了一桌子菜。”亥稔靖舔舔舌头馋道。
他也有帮忙的。童德可怜兮兮地望着一桌菜,想到自己一下午杀鸡宰鸭、剥皮拔毛、择菜挑水……被霄尘当免费劳工使,他的手又开始神经质地抖起来。
“纪迹,许个愿吧。”
纪迹在霄尘期待地凝视下,对着大寿桃合上双眼,双手交握于胸前,不知许得什么愿。
当纪迹睁开眸子,霄尘笑着起身,拿起菜刀切开寿桃。缝隙间顿时飘出一股清香,绕于众人鼻尖,袅袅不绝。霄尘朝每人碗里送了块寿桃,自己顺手夹一块塞入嘴里。
“真好吃,有桃子的味道。”丁桂兰咽下热乎乎的寿桃,才算真正定下心神。
霄尘勺着骨头汤笑道:“我在面粉里参了桃泥。”
怪不得这么香。众人正吃得津津有味,唯独童鑫食不知味,有一口没一口地吞着。
“鑫,你怎么了?”童德一直关注着童鑫,对其索然无味的表情很是焦急。
童鑫惊讶地喊道:“你居然问我为什么?你知不知道刚才我得罪了刘嘉。或许明天,不!今天,所有人都要知道我们的事了。爸妈、叔叔婶婶、校长、网络上……你叫我怎么吃得下饭?”前一段日子不是白苦了!童鑫悔恨地直掉眼泪。
“唉,你怎么说哭就哭啊!”童德手足无措地拉起袖口为童鑫擦泪水。
亥稔靖看了童鑫老半天,难得严肃的面向纪迹问:“纪迹,树林里我问你的事,可以答了吧?”
纪迹吃得畅快,眼睛几乎眯成一条缝。他也烧得一手好菜,但却做不出这种,吃了心底觉得满足的菜肴。幸亏他已经娶到了霄尘,否则,他将永远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你问嫂子啊。”
也对!当事人的桂兰应该最清楚事情的真相,亥稔靖转问喝汤的老婆。
丁桂兰回洋房的途中听了一路的话,包括起因、发展、高潮、结果。同时得知亥稔靖为了找自己,受了多少罪,连嗓子都哑了。原本昏沉沉的脑袋,总算理出了点头绪。“上完厕所,袁媛带我走,你知道我不认路的。”
天!这么一点路,还要人带啊?亥稔靖心里无奈地叹息,左手抓起红烧猪脚,狂啃着发泄。
“走了十分钟,我感觉不对,来的时候可没走那么多路啊?我刚想回头问袁媛,谁知突然被一块布蒙住脸,我好像踢了几脚,接着……”丁桂兰敲敲脑勺,摇摇头说:“我实在记不起来,只记得那块布的味道让我想吐。”
“味道难闻的布?谁会这么做?难道是村里的人?”亥稔靖模着下巴考虑了半响,没得出结论。下一刻,好像想起什么似的,惊慌失措地喊道:“袁媛!对了,我们还没找到袁媛呢!”难怪他觉得少了什么,桂兰失而复得光顾高兴,竟把小姑娘忘得一干二净。
童德以为亥稔靖虽说后知后觉,但也终于明白了前因后果,谁晓得居然说出这样的话,真是让他啼笑皆非。于是没好气地说:“丁姐就是被你担心的袁媛小姐,下得麻醉乙醚。”
“什么?”亥稔靖大惊之色,手一松,筷子掉桌面上。他怎么也想不到,一个萍水相逢的女大学生,竟会起这样的歹心。昨天,还有说有笑一块儿吃饭不是?亥稔靖实在无法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