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罪(10)
作者:聋
时间:2017-11-12 19:49:56
标签:悬疑推理 恐怖
“也许并不是怕阳光呢”,许久没说话的秦朗道,“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人居然能被活活的吓死,可见心理防线一定很低。当一个人被某些事情苦苦纠缠却又无法解决的时候,出现的任何苦恼都会增加她的心理压力,直到最后一根稻草将濒临崩溃的她彻底压倒!”
米雪打了个响指,接着道:“所以,这最后的一根稻草就是王潇潇死前看到的东西!那问题又回到原点了,监控录像只能看到王潇潇死前的怪异表现,至于她看到的是什么‘东西’根本就无从查起啊。”
秦朗点头称是,“没错,但你是一名警察”,说着指了指对方的脑袋,“破案,要用的是反思维。”
米雪恍悟道:“队长,原来你叫我跟你一起来,是为了指导我办案啊!”
秦朗只顾着翻书桌的抽屉,头也不抬道:“要不然呢,你以为凭着一个狗屎运转了正,你就能一辈子那么好运?我知道你对犯罪心理学很了解,但那些都是书本上的死东西,办案要的是敏锐的观察力和灵活的反思维能力,办案的时候你不是警察,你要把自己当做犯罪嫌疑人,这样才能更快的找出突破性的线索!”
米雪受教的猛点头,“嗯!队长,我一定会努力的!”
秦朗倒是没空理她,他的眼睛突然定格在了抽屉底部压着的一本笔记本上,于是拿了起来,随意的翻了几页,眸子里突然蒙上了一层光晕,秦朗兴奋道:“王潇潇的日记!”
王潇潇的日记居然也是从六年前开始记的!只见上面有一页写道:“我好怕,她每天都在我身边,我看不到她,但却能感觉到她无处不在。”秦朗接着翻了下去,有一页上写道:“如果有一天我死了,那就是她真的回来了……”这是最近一段时期写的。
米雪疑惑道:“她?这个‘她’指的是谁?”
秦朗在日记本里翻到了一些字条,每一张都只有几个字,他一眼就看出来这些字和在王潇潇手里发现的那张纸条上的字迹是一样的!上面写道:
“朋友,我好想你啊。”
“我那么孤独,好想让你来陪我”
“潇潇,你每次一个人的时候,有没有发现我就在你的身后!”
“为什么我总看到你的精神状态很不好?好好睡吧,我会在你的床前陪你的!”
米雪打了个冷颤,“为什么我觉得这些字条好诡异啊,难道是哪个暗恋者?他说会在王潇潇的床前陪着她,可是……王潇潇的屋子里从来都只有她一个人!”
秦朗皱眉道:“不,这更像是一种威胁。但这些字条到底是谁写的呢?凶手一定是这个人!看来王潇潇的死是有预谋的!他似乎对王潇潇的作息很清楚!难道……一直有人在监视她?!”
米雪抬头看了眼窗户,“紧锁的窗户,拉紧到不透一丝光线的窗帘,宁愿把自己关在黑暗里的独居女人……”米雪似乎看到了王潇潇生前瞪着一双疲惫又恐惧的双眼躲在屋子角落里的样子,“看来,这一切真是有预谋的!”
秦朗道:“如果这些都和当年陈莹的死有关,那会不会是仇杀?”
案件的走向越来越清晰,但重案组的每一个人心中却越来越模糊了。他们心中有预感,也许这一切都和陈莹的死有关,但如果真的是仇杀,为何一定要整整六年?这个疑点很难说通,但如若排除了这个可能,剩下的就只有一个说法了,那就是……陈莹回来了!
在现代的经济带动下,科技也是越发成熟,对于鬼神一类的说法大都一笑置之,可每个人心中都有阴暗的一面,只有在夜深人静时,才敢拿出来自我欣赏,然而那一刻,什么科技科学都成为了空谈,潜在黑暗里的人们,往往把自己的生死都交给了鬼神。我们都明白一句话,叫做“世上本无鬼,庸人自扰之”,但还有一句话叫做“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泰叔找到了那个知情人的住址,那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女生,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眼睛在说话的时候很难聚焦,看上去怯懦而胆小。泰叔很难相信,在众多的人当中,只有这个叫李楠的女生才敢站出来说话,所以他确信李楠说的都是真话。
泰叔刚到的时候就看到李楠渡步在门口,看上去等了很久,应该是猜到了他还会再来。泰叔心想,她一定是考虑了很久才愿意把所有的事情都吐露出来的,但他并不说破。
李楠给泰叔倒了一杯水,然后在他的对面坐下,慢慢开了口,“王潇潇家里特别的有钱,听说她的父亲和很多高官都有往来,之前陈莹的死本来是闹得很大的,就是王潇潇的父亲找人将此事压了下来,还花了很多钱去打通关系,所以学校里根本就没人敢惹王潇潇,也没人再提起过这件事。”
“你指的是哪件事?”
“就是王潇潇杀了陈莹的事!”说到这里,李楠的脸上流露出了一丝愤恨。
“你有证据吗?”
“没有”
“那你怎么就能确定,陈莹不是跳楼死的,而是被王潇潇害死的呢?”
“学校里谁不知道啊,王潇潇把陈莹整的很惨!”
泰叔道:“我查过当初陈莹跳楼的案子,当时你也在警察局做了笔录,你当时说的可跟现在不一样,你当时说的是‘不知道’,而且你也认同,陈莹是因为学习压力过重才想不开跳楼自杀的。”
李楠的脸因为着急而憋得通红,她忙道:“警官,我现在说的都是真的!当时之所以那么说,是因为我很怕,我怕说了实话王潇潇会报复我。你不知道她当时在学校里有多猖狂,连校长都要忌惮她三分,而且他爸爸每年都会给学校捐款,他爸爸说的话比校长都要有分量,当时我才十七岁,我们家又没权没势的,我根本不敢跟王潇潇斗,所以根本就不敢说实话!”
“那你现在怎么想起来说了?”
“我……”李楠的脸上多了些愧意,眼里也涌出了一股泪水,“那么多年了,我每晚都睡不好,每天都处在对陈莹的歉意里,我对不起陈莹,她生前还对我那么好……”
“你是说,你以前和陈莹是好朋友?”
“对,没错,警官,请你一定要相信我,陈莹她绝不会自杀的!她的学习那么好,每科成绩都是名列前茅的,每年都能拿到学校的奖学金,不可能因为学习压力而跳楼的!而且她爸爸对她的期望很大,她很有孝心,怎么舍得丢下她爸爸一个人呢!”
“你刚才说王潇潇的父亲每年都有对学校捐款,那陈莹的奖学金也包含其中吗?”
“是的,陈莹家里很穷,所以这笔奖学金对她很重要,也许有了这个原因,平时王潇潇不管怎么欺负她,她都是忍着不吭声的,连她的爸爸都没告诉过。”
“那陈莹的爸爸呢,这几年你有见过他吗?”
李楠摇头道:“毕业后我就一直都没看过他,听说几年前他就中了风,半身都瘫痪了,只能坐在轮椅上,平时的生活都是护工帮忙的。”
泰叔试探的问道:“我记得上次来的时候,你说过你也受过王潇潇的欺负,会不会有这个原因,你才会把陈莹的死推给王潇潇的?”
“不是的!如果陈莹真的是被害死的,那我能想到的除了王潇潇以外就真的想不到别人了!王潇潇在学校的时候财大气粗,所有的人都不敢惹她,就连后来学校里的老师都是被王潇潇的爸爸给弄走的,为的就是要隐瞒陈莹跳楼的真相,事情闹得那么大,校领导都在尽量消怠此事,我们又怎么敢说真话呢,而且当时办案的警察也是随意了事,我还怀疑当时一定有人跟警察局的人打过招呼。”
“既然你都觉得警察懈怠此事,你现在又为什么要告诉我呢?”
“毕竟已经过了那么多年,王潇潇现在也死了,我再瞒着这些也没了意义。何况你们是重案组的,我能信任你们,而且我也想为陈莹讨回公道!”
“虽然你说和陈莹是好朋友,但据我的调查,你在学校的时候和陈莹走的并不近,陈莹都死了那么多年了,你又为什么还要帮她?仅仅是因为你当初和她一样,都被王潇潇欺负过?”
“其实当年我挺自私的,本来我和陈莹的关系很好,后来得知王潇潇很针对陈莹,我怕王潇潇知道我们的关系后会迁怒到我,所以我就刻意和陈莹保持了距离。我知道陈莹当时一定对我很失望,但她从来就没怪过我,所以我很对不起她……”李楠沉思了很久,突然像下定了某种决心般,说道:“还有一件事情,如果我现在再不说的话,我一定会受不了良心的谴责的!在六年前的一个下午,我在学校的卫生间里,看到……王潇潇带着几个混混……把陈莹给□□了!”
含冤而死
大家都回到重案组后,秦朗把王潇潇日记本里的字条都整理了出来,对众人说道:“从王潇潇的日记上看,这些字条应该是从陈莹死后就开始出现了,虽然每张字条都只有一两句话,但每一段话感觉都特别的诡异。”
米雪找到了当年陈莹写过的一本同学录,“我把这些字条和陈莹写过的同学录都做了比较,发现陈莹的笔迹和字条上的一致!”
“难道这些真是陈莹写的?”魏天明大呼。“她不是已经死了吗?!王潇潇死前看到的该不会是陈莹的鬼魂吧,因为陈莹死前怨念太重,所以死后才会鬼魂索命?!”
米雪一个文件夹砸了过去,刚好砸中魏天明的脑袋,“请你有一点警察该有的正确判断!你觉得世上有鬼魂吗?”
魏天明捂着发疼的脑袋,“可是这些字条你要怎么解释?”
“人都已经死了,怎么可能还会冒出来写字条啊,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人故意捣鬼!”
“你的意思是,那些字条是有人冒充陈莹写的?可笔迹不是一致的吗。”
秦朗沉思片刻后,道:“唯一解释不了就是这个笔迹了,看来我们得换一个方向去查了。”
泰叔道:“阿朗说的没错,我们现在是得别的突破口了。我今天找过那个知情者了,她告诉了我一个惊人的事情,她说,她曾亲眼看到陈莹被王潇潇带去的混混给□□了!这么说最恨王潇潇的人就是陈莹,如果陈莹真是王潇潇所杀,那王潇潇最不愿意和最怕被提起的就是陈莹,所以她在收到这些字条的时候,才会那么的害怕。”
米雪道:“可作为一个有知识有常识的成年人,王潇潇怎么就认定这些字条就是陈莹写的呢,从而真的相信‘鬼魂索命’的说法?”
秦朗拿起那些字条,一一作了对比,他突然发现每张字条后面都画着一个空心的叹号,顿时恍悟。“名字是一个人的代号,当我们看到这个代号就能想起那个人,而字迹也有它的记号,有些是无意识的,而有的却是刻意而为。”
泰叔跟着秦朗的思路,道:“你是说,王潇潇之所以能够确定那是陈莹的字,除了是字迹的相似外,就是这些只有陈莹才会这么写的标点符号?”
“这些字条上的每句话都有这个特别的标点符号,除了个人的习惯外,就是有人刻意这么做,目的是为了提醒王潇潇,写这些字的人正是陈莹!你们仔细的想想,整个案件当中,是谁对陈莹最了解,又同时对王潇潇恨之入骨?”
“陈莹她爸?!”众人惊呼。
就在重案组的人对陈莹的父亲展开调查的时候,不知道是谁将本案抖出去的,王潇潇被吓死的新闻闹得满天飞,而‘鬼魂索命’也是走街串巷人尽皆知。为此,重案组的成员们都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秦朗调查到,陈莹的父亲叫陈义民,52岁,现在租住在一个贫民居里,日子过得很清苦,加上下肢瘫痪,每天都要请护工照顾,所以只能靠着政府的救济勉强度日。
秦朗和泰叔刚到陈义民的租房的时候,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中药味。秦朗看到租房的铁窗边还放着一大棵盆栽,不过已经死掉了,花盆里还有一些残药渣子。
秦朗和泰叔到的时候,屋里只有陈义民一个人,他胡子拉碴的,穿着也很破旧,坐在轮椅上,样子憔悴极了。
秦朗跟他说明了来意,陈义民听到自己女儿的名字后,双眼渗出了泪光,他推着轮椅进了屋,二人也跟着走了进去。
秦朗随口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门口的盆栽土名叫铁兰花儿吧,可惜根部都被药渣子给盖住了”。
陈义民道:“我就随手往里一倒,就当施肥了。”
“是吗,可花已经死了”。
“噢,可能是长虫子吧,根都烂了”。说完,陈义民便推着轮椅去煎药。
秦朗跟在他的身后,拿起他的药包闻了闻。“你一直喝的都是这个药吗?”
“是啊,我自从瘫痪后就一直在喝这个药,不过一直都没什么效果”。陈义民将煎好的药倒了出来,药渣则是留在了药罐儿里。秦朗道:“药渣倒在花坛里不容易烂掉,时间长了,味道会很难闻的,我帮你端出去倒掉吧”,便拿着药罐走了出去。
泰叔则是拿出了记录本,对陈义民问道:“你应该看过新闻了吧,你觉得在当年知道你女儿跳楼的人当中,谁更有可能将此事爆料给媒体?”
陈义民冷淡的说:“我不想知道”。
泰叔挑眉,“你难道可以放下你女儿的死?”
“毕竟……我曾经努力过了。”说罢,陈义民流出了浑浊的泪。“当年我的女儿跳楼死了,我确实想不通,不瞒你说,我不相信我女儿会跳楼,其实大家都明白,只是谁也不敢站出来罢了,大家都怕。在这个社会里,欺软怕硬的人比比皆是,无一不败给了利欲和权利。我女儿刚死,我就把包子铺给关了,那时候我听说,我的女儿是被她的同班同学,一个叫做王潇潇的女孩子给害死的,所以我就去学校找她,可我连学校的大门都没进去,就被两个自称警察的人给带走了。我被他们扔到了半道上,还被打了一顿,对了,他们还丢给我一把钱,说什么‘这些钱你一辈子都赚不来,足够买你女儿的命了’!”说完,陈义民抹了把泪。
秦朗走了进来,他静静的站在一旁观察着,没有说话。
陈义民抽泣道:“我的女儿死的时候才十八岁啊!她每天回到家都是笑盈盈的,可我怎么也没想到,我那么优秀的女儿,那么开朗的女儿,竟然会死的那么不明不白!我怨哪,我恨哪,我恨那些校领导,我恨政府,我恨这个社会!我投官无路,把所有的钱都花光了,却没能找到一个人为我女儿伸张正义!”
秦朗道:“你还记得那两个自称警察的人的长相吗?”
陈义民摇了摇头,“不记得了……记得也没用,当初我去过公安局,去过市政府,我哪里都跑遍了,可他们只是让我简单的做个笔录,后来就没了下文。”
“难道他们没去学校了解情况?”
陈义民大笑着,但笑却比哭还难看,满脸扭曲,眼泪布了一脸,“警官,你是不会明白我们这种在社会的最底层拼命挣扎的劳苦人民的,我们的愿望不是能有多少钱,我们的愿望,是平凡的过完这一生!”
泰叔也听的有些动容了,他问道:“在你女儿死前的那段日子里,你有没有发现她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陈义民想了想,“有倒是有,那段时间我发现我的女儿经常做噩梦,有的时候半夜了还被惊醒,有时候我还能听到她说梦话,但是很含糊,我根本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还有,我的女儿以前回家后总会到铺子里帮我,但后来我发现,她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
“洗澡?”泰叔想起了李楠说过陈莹被□□的话,顿时明白了一二,只是看到陈义民的样子,猜想他可能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想了想,他还是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他。
泰叔又问道:“除了这些呢?”
陈义民说:“我觉得她有时候精神很涣散,特别是去了包子铺,每次见到了他们学校里穿着校服的学生,她就会突然躲到后面去,像是……很害怕。”
“听说王潇潇曾经带着人去你的包子铺里闹事?”
“对,那天我和莹莹都在店里,一大早的那个王潇潇就带着几个人把我的铺子给砸了,不过很快被我给拦住了,也没啥损失,我问她到底为什么这么说,她只说‘我高兴’,我从没见过这么没教养,又嚣张跋扈的女孩子。后来我女儿跟我说,是王潇潇误会她了,找错了人,我也就没多想,猜想这就是孩子们的小打小闹,并没深究。”
打量了陈义民许久的秦朗终于开口了,他道:“陈义民,我能够看得出来,你特别仇视社会,也特别仇视政府,我猜……你应该也很讨厌我们吧,毕竟你曾经遇到的那些‘公仆’,都是只拿钱不办事的。”
陈义民怔了怔,然后莫名的笑了,“自从我的脚瘫痪之后,我就从未想过有一天我女儿能被沉冤昭雪,至于你们,甚至是这个世界,我已经恨不起来了,我的心……已经死了。”
秦朗走到陈义民轮椅前,蹲下身子与他对视着,“陈义民,我相信你刚才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包括你们受到的伤害,还有社会对你们的不公,对于这些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世上没有绝对黑暗的东西,黑暗的尽头就是光明。我希望能够帮助到你,不仅要为你的女儿沉冤昭雪,就连杀害王潇潇的凶手……我也一样不会放过!”说着又指了指墙上的一张图纸,“刚才我已经看了很久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好像是本市的地图,没想到你的房间里会贴着这样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