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裁总是想演戏(70)
林烁合着眼,脑袋里却又许多东西在打旋。贺博远要的应该就是这个结果,贺焱需要一块磨刀石,需要有人在身边帮扶。
而他恰好又能胜任这件事。
现在,他的任务快要结束了。
贺博远那种容不得人挑衅的家伙,肯定不会再让他留在贺焱身边。
贺焱那么努力地想获得贺博远的认可——
那么努力地想要接近凌楚——
他的存在,似乎从哪一方面来说都是多余的。
或者说,本来他们之间就不应该有交集。
一切终究会回到正轨。
林烁精神一松。
他慢慢又有了睡意。
这一觉睡得很香。
没有做梦,也没有记忆的回闪。
醒来时林烁看到了满天霞光。
他下床,穿上拖鞋,披起衣服,走到窗边抬手扶着窗沿。金色的夕阳从窗外照进来,落在他脸上和手上,让他微微眯起眼。他迎着夕阳往远处看去,城市的楼宇浸入了茫茫暮色之中,透着灰,却又泛着光。
贺焱走过来时,看到的是静静站在窗边的林烁。莫名地,贺焱觉得林烁好像随时会从这间屋子里消失。他心里有些发慌,快步上前抓住林烁的手。
林烁一愣。
贺焱也愣了愣。他很快为自己的行为找到了解释:“才刚好那么一点点,下什么地啊,回去躺着!”
林烁说:“躺了一整天,我骨头都快躺生锈了。”
不知道为什么,贺焱听到林烁的声音时鼻子有些发酸。林烁说话了,林烁没有消失,眼前这个林烁是真正存在的。贺焱用力地抱紧了林烁:“林烁,你永远都不许离开我!”
林烁顿住了。
贺焱总爱说不许这个不许那个。
永远这种字眼能见人就说吗?
林烁避而不答:“——怎么突然说这个?”
贺焱把头埋进林烁颈窝,久久没有再开口。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候林烁明明在他身边,他一睁开眼却觉得林烁不在了;有时候林烁明明不在他身边,他却觉得转过头时林烁应该在那儿。
他觉得自己可能快要疯了。
他总觉得在自己过去的人生里应该有林烁在。
林烁过去的人生里也应该有他,而不是凌楚、沈有容或者别的什么人。
他妒忌他们妒忌得快疯掉了。
贺焱说:“反正你永远都不许离开我。”他喊起了林烁的名字,“林烁,林烁——”
林烁林烁!你快来看,这不是前天你找了很久的那本书吗?
林烁林烁!你快来看,你快看我钓起了什么?这乌龟也太呆了!
林烁,林烁——
林烁身体微微晃动。
这世界上有两个人忘记了他的存在——
他们都不是故意的。
他们肯定也是爱他的。
如果没有忘记的话。
林烁说:“我饿了。”
贺焱呆了呆。他被林烁拉的话拉回了现实,拉抓住林烁的手往外面走,边走边说:“我已经把晚饭做好了,都是你喜欢吃的。不过你得吃清淡点,等病好了再吃别的。”他给林烁数注意事项,“辛辣不能吃,滋补不能吃,蛋类和鱼肉都少吃,暂时也不要喝牛奶……”
林烁唇角噙着笑,听着贺焱喋喋不休的叮嘱。
这样的日子可能不多了。
多过一天算一天。
*
首都。
郭南生也快疯了。
郭南生是在言晖离开四天后才发现言晖不在了。
那天他喝得醉醺醺,不知怎地抱着个皮嫩肉好的小花回去。两个人正干柴烈火着,那小花突然碰到一张纸。
郭南生本来想扔掉,看见那熟悉的字迹后又顿住了。明明人就在房里,写什么信啊?难道那个生活在上个世纪的家伙终于意识到自己有多无趣,决定玩玩浪漫挽回他?
连玩浪漫的手段都这么老土,谁会稀罕啊!郭南生觉得言晖肯定在里面听着,身体晃了晃,站起来对那小花说:“拆开来,念给我听!”
那小花一直是靠睡上位的,不敢不听她的话,只好拆开信念了起来:“阿生: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
郭南生听得哈哈直笑:“连写信都这么没创意!念!继续往下念!”
那小花硬着头皮念:“我已经离开首都——”
郭南生像被泼了一瓢冰水,整个人清醒了。只是他的脑袋和四肢都还没发正常运转。他一把抢过那小花手上的信,只觉得上面每一个字都在乱晃。
郭南生愤怒地对着信喝骂:“别动!别动了!”
郭南生额头和脖子青筋直现,那小花害怕地后退了两步。
郭南生索性扔开信,直接撞到言晖的房门上。
房门应声而开,挂在门上的钥匙啪啦一声掉到地上。
房间里什么都没少。
言晖根本没什么东西,有的只是一本本冷冰冰的书,和一叠叠厚厚的稿纸。郭南生跌跌撞撞地往里走了两步,接着扶着书桌往里面迈。到了衣柜前,郭南生猛地拉开衣柜门,只见里面有几件衣服晃来晃去。
郭南生回想了一下,言晖总共好像也只有这么几件衣服。言晖已经很久不出门,他也不会带言晖出去,自然不会买新衣服。这几年来都是来来回回地穿着那几套早就过时的运动装——
言晖从来没介意过,甚至还说旧衣服穿着更舒服。好几次他想给言晖买衣服的,又被言晖的话气到了。可不是他不给买,是言晖自己不要的——
郭南生站在衣柜边上,看着那些衣服上磨损得厉害的领子。他赚的钱不少,花的钱也不少,但好像从来没怎么花在言晖身上。他嫌弃和言晖一起出去太丢脸,已经很久带言晖出去吃过饭了——
哦,吃饭,言晖平时吃的是什么呢?他平时会请家政回来管言晖三餐,好像很久都没和言晖同桌吃过饭了——
郭南生恶狠狠地把衣柜里的衣服扯下来,扔到地上猛踩了几脚。
蒙谁呢!一个残废的废物能去哪里!衣服都没带走能去哪里!想让他去找就直说啊,说不定他会大发慈悲去把他接回来!
郭南生镇定下来。
对,言晖一定是在和他拿乔!呵呵,这种人他见过太多了!没想到言晖也学会耍这种心思了!
郭南生酒醒了大半,走出外面捡起那封信,定了定神看了起来。他没心思看言晖前面的瞎哔哔,直接看了最后的日期。
已经是四天前了。
这家伙应该等急了吧?
郭南生哼了一声。他挥挥手对那跟着自己回家的小花说:“你先回去,我有事。”
那小花快步离开。
郭南生没立刻思考言晖可能去哪里,而是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对这种故意拿乔的家伙就该晾着!就该让他多提心吊胆几天!看他下次还敢不敢做这种事!等着吧,根本不用去找,晾个几天那家伙就会灰溜溜地回来求他原谅!
郭南生越想越觉得自己才是占理的一边。
到时候看他怎么收拾他!
日子一天天过去。
郭南生难得地每天回家。
可是,言晖却始终没出现。
郭南生终于意识到,言晖那封信不是在开玩笑。
言晖是真的在和他告别。
郭南生疯狂地寻找言晖留下的痕迹。
言晖没有电脑,平时会在他的电脑上上网。他开机翻了翻浏览记录,却发现所有的浏览记录都被言晖清除了,他没办法在上面找到任何和言晖有关的东西!
郭南生走进言晖的房间,把言晖留下的稿件一张纸翻过去。
除了一个个故事,他没办法从里面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言晖能去哪里?
言晖接触过什么人?
言晖到底能去哪里?!
郭南生抓狂了,连平时最爱的酒会和各种访谈节目都没心思去参加。
言晖一直只有他一个。
言晖是他继父的儿子,十岁那年跟着他继父去工地,意外受了伤。他继父不是什么好人,拿到赔偿之后没给言晖治腿,而是花钱娶了他母亲。他母亲想给他一个完整的家庭,带着他嫁给了他继父。
他继父平时经常家暴,打他母亲,更打言晖,唯独不敢打他。因为他会反抗,而且每次都能反抗成功。
那人渣就是欺软怕硬。
言晖十五岁那年,他让他母亲和他继父离婚了。他继父直接玩消失,把言晖扔在他们家。没过多久,他母亲因为常年积郁成疾去世,他还小,所以所有吸血鬼一样的亲戚都蜂拥而至,想借着收留他的由头接收他母亲留下的房子。
而且,他们都决定赶走言晖。
那个时候他把所有人都打跑了。
他抱着言晖说:“别担心,谁都没办法赶走你!”
郭南生用力把桌上的稿纸往地上扔去。
雪白的纸张散落一地。
什么时候开始,他忘记了对言晖的承诺?什么时候开始他渐渐看言晖不顺眼?什么时候开始他把所有的火气都撒在言晖身上——
明明他不择手段地往上爬,为的就是让自己和言晖过上不被人欺侮、不被人看轻的生活——
可是,他忘记了。
他全都忘记了。
他只记得要往上爬。
他不记得为什么要往上爬。
言晖会去哪里?
言晖到底会去哪里?
郭南生心底生出一种惶恐。他莫名地觉得害怕,他害怕言晖再也不会回来,他害怕言晖一个人在外面会出什么事——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其实已经把言晖弄丢好多年了。
从他把言晖的《追逐红叶》据为己有、从他靠着《追逐红叶》走红、拿奖开始,他面对言晖时就越来越暴躁、越来越疏远——
每次有人夸《追逐红叶》,他都会想到这其实是在夸言晖。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妒忌还是害怕,越是被夸赞,他对言晖越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