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震开鱼群,江秋渔设下的阵法没能困住她,她身穿一袭黑衣,面色苍白平静,抬脚走进来时,却被洞中的景象给惊得停下了脚步,目光里透出了几分怔愣。
江秋渔掀开眼皮,懒懒地瞥了她一眼,并不意外,“来了?”
江芷桃动了动嘴唇,面色比刚才还要惨白,“师尊……”
恍如隔世。
江芷桃一眨不眨地凝视着面前的女子。
被困在阵法中的江婠闻言,顿时冷笑了一声,“她算你哪门子的师尊?”
把江芷桃捡回去的人是她,她才是江芷桃该效忠尊敬的师尊!
江芷桃顿时不说话了,她沉默地站在原地,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指甲深陷进肉里。
她在阵法外守了很久,直到感应到里面的人已经苏醒,江芷桃才破阵而入。
进来的时候,江芷桃的脑海中空白一片,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更希望江秋渔活着,还是期待江婠计划顺利,成功夺舍。
直到看见眼前的这一幕时,江芷桃的心才落了下来。
她早该知道的,江秋渔并非能被轻易算计之人,她足智多谋,心思通透,兴许早就猜到了她们的计划……
这样也好。
江芷桃闭了闭眼。
江婠见她不吭声,心里更加焦急,“江芷桃!你难不成要眼睁睁地看着她杀了我吗?”
江秋渔也笑了一声,视线落在江芷桃失了血色的脸上,“你想救她吗?”
江芷桃知道此刻的自己并不是江秋渔的对手,她从前就看不透江秋渔,现在更觉得自己的心思在对方眼里无处遁形。
她要为了江婠,对江秋渔出手吗?
江芷桃紧了紧牙关,脑子里乱的厉害,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样想的。
石洞里十分安静,江秋渔并未催促江芷桃做决定,江婠见她眉心隐有魔气流动,也不敢再刺激她。
沉默良久后,江芷桃双膝一软,跪在了江秋渔面前。
“我不是你的对手。”她不敢去看江秋渔的眼睛,“只希望你……能不能用我的命,换尊上一条生路?”
她愿意代替江婠去死,只希望江秋渔能放过江婠。
即便江婠对她并不算好,在江秋渔来之前,她对自己一直不闻不问,可她说的没错,自己这条命是她救的。
她替江婠死,就当把这条命还给她了。
石洞里越发安静,只能听见海水拍在石壁上的声音,一声连着一声。
江秋渔撑着额头,打量着面前的两人,她挑了挑眉,“你愿意替她去死?”
江芷桃点了点头,话说出口,她并不后悔。
江秋渔又瞥见江婠,“你也觉得此计可行?”
她就真的一点儿都不在乎江芷桃的性命?
江婠不说话,她心里当然是这样想的,反正江芷桃不过是她随手捡来的一个弃婴罢了,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将对方扔在魔宫中不闻不问,却不曾想,这个弃婴竟然也能坐上魔君的位置。
当初是她救了江芷桃一命,江芷桃现在就合该替她去死。
这有什么不对?
江婠越是沉默,越说明她心里就是这样想的。
江芷桃说不清自己现在究竟是何心情,有意料之中的绝望,也有难过和不舍。
这份不舍,兴许并不是给江婠的……
江芷桃仰头望着江秋渔眼皮微垂,神色淡淡的模样,心底竟然生出了一丝妄念。
当初救她的人,要真的是江秋渔就好了。
她心心念念的师尊,午夜梦回时的背影,放在心底的执着和不舍,全部都是那一个人。
江芷桃低头自嘲地笑了笑,兴许这就是她应有的下场吧,她的心早已经背叛了江婠,所以就该替江婠去死,以偿还这份恩情。
只是她虽然已经认命,心底最深处却仍有一丝不甘,为什么当初救她的不是江秋渔?
这个念头在心中一闪而过,随后便再也忘不掉了。
江芷桃甚至觉得眼前这一幕十分违和,好似冥冥之中有道声音告诉她,不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
她的师尊,怎么会是江婠呢?
模糊的记忆中,一双柔软的手将自己从雪地里抱起,那人隐在青丝间的面容绝艳无双,眉眼含笑,嗓音格外温软悦耳。
“这里怎么会有个孩子?”
江芷桃心绪大乱,兀地吐出一口鲜血,她的身子再也挺不住,腰肢一弯,手掌撑在了地面上。
她说不出话来,只用双眼呆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背,呼吸紊乱不堪。
江秋渔还没有对她下手呢,她就已经把自己逼得吐了血。
也不知这人究竟在想什么。
难不成是舍不得江婠?
江秋渔无声地叹了口气,她晃了晃足尖,清脆的铃铛声中,她的语调缓慢随意,“你的提议还不错。”
江婠差点激动得蹦起来,“那你……”
江秋渔打断了她的话,她没看江婠,只眼神淡漠地看着江芷桃,“可是我向来奉行冤有头债有主。”
“江婠害我一命,逼得我不得不委曲求全,在这异世中拼命求生,我只杀她,不会迁怒于你。”
江芷桃猛地抬起头看着她,嘴里呢喃道:“害你一命?”
江婠从前分明告诉她,江秋渔是自愿跟她来的这里,若不是她救江秋渔一命,将她的灵魂从异世带了过来,江秋渔早就魂飞魄散了!
可在江秋渔口中,这件事的真相却截然相反。
江婠心虚了一瞬,她咬咬牙,“江芷桃,你宁愿相信这个想要杀了你我之人的话,都不愿意相信我的话吗?”
江芷桃怔怔地看着江秋渔,“师尊,我……”
江秋渔摆了摆手,兴趣缺缺地打断她,“多说无益,江婠我是一定要杀的。”
“便是林惊微来了,也不能阻止我。”
骤然从江秋渔的口中听见那人的名字,江芷桃的脸色顿时更加难看,她低垂的眸中闪过一阵厌恶和恨意,并不吭声,只跪在江秋渔面前,不知在想些什么。
江婠急得不行,“江芷桃!”
江秋渔一听见她的声音就烦,“你不是想知道,我究竟是怎么把你拽出来的吗?”
“看在你我相处了几个月的份上,我就好心让你死个明白。”
顺便,还能让江芷桃看清她的好师尊的真面目。
江秋渔或许是死了两次的缘故,心底竟然还多出了一丝善意。
江芷桃这个工具人用的还算顺手,江秋渔对她并无多少恶意,她决定最后再给江芷桃一个机会。
如何选择,全看江芷桃个人。
希望她别再执迷不悟。
江婠方才说那句话,除了真的好奇之外,也只不过是想拖延时间罢了。
按理说,江秋渔愿意解疑答惑,她应该高兴才是,可不知为何,她心底总有一种不安感。
江秋渔禁了她的言,没再给她拒绝的机会,随后便慢悠悠地说起了自己的从前。
她对这些事情本来是再不愿回想的,但或许是因为在杀阵之中被迫记起了心底最害怕的事情,江秋渔对于从前的记忆反倒看淡了一些,此时也能事不关己般地说起那些充满怨恨和压抑的往事来。
她有着最令人艳羡的家世,父亲是福布斯富豪榜上赫赫有名的富商,母亲是百年书香家庭里养出来的才女,父母恩爱多年,唯有她这一个女儿,从小千娇万宠着长大,要星星不给月亮。
青梅竹马的未婚妻比她年长两岁,与她家世相当,从小便将她当成老婆来宠,只盼着成年后跟她结婚。
江秋渔自己也争气,她成绩优异,长相又漂亮明艳,弹得一手好琴,又跟着母亲学习书法国画,熏陶出了一身矜贵优雅的气质。
难得的是,出身这样的家庭,她却不骄不躁,毫无富家千金的骄纵之气。
这样的人,合该是人生的赢家,有谁会不喜欢她呢?
江秋渔自己也是这样想的。
直到一个叫洛婷婷的女孩闯进了她的生命中,江秋渔就开始了她凄惨潦草的后半生,说后半生也不合适,毕竟她只活到了二十三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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