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晚看得一阵脸红,从桌子底下松开她的手,帮她把签子上的肉取下来,放进她的碗里。
“快吃吧。”她语气不知不觉变得柔和。
周烟浅心安理得地享受她的服务,还指挥她:“我想喝水。”
连晚就站起身,走到后头柜台边的冰柜里拿。
气氛渐佳,周烟浅吃得不多,很快就放下筷子,却很乐意陪着连晚吃饭,时不时向她讨要一块肉或者一点蔬菜,羊排上来之后,她吃不动了,便笑眯眯地托着下巴,看着狗狗啃骨头。
这家烧烤店生意似乎不太好,她们坐了好一会都不见有人来,味道却不错,连晚被辣得微微出汗,嘴唇上满是辣椒粉和孜然混合的调料,她舔舔唇,拧开桌上的矿泉水,送到嘴边才发现瓶口有些隐约的口红印。
连晚转过头,悄悄地看一眼旁边垂着头看手机的女人。
那双嘴唇为什么会微微泛肿,连晚心里明明清楚得很,可当她轻轻地贴上矿泉水瓶口,含住那个隐约的口红印时,她的心里仍然涌起了不小的满足的波澜,让她的指尖都微微颤栗。
连晚做贼似的,含着那个口红印,急急地吞了几大口水。
周烟浅仍然在回手机信息,没有看见她隐秘的暧昧行径。
连晚悄悄松了口气,又有些失望。心里忍不住地好奇和吃味,想知道她到底在看些什么,回些谁的消息。
这时她才反应过来,事情到现在,两个人的关系这样暧昧不清,她仍然对周烟浅一无所知。
周烟浅不仅对她省略了两人关系的解释,也对她隐瞒了关于她的自白。
连晚只知道她是从城里来的,小时候住在平川镇,之前工作很忙,现在乐得清闲。知道她不喜欢跟人说话,不吃海带丝,喜欢休息,喜欢笑,喜欢亲她,喜欢跟她的暧昧,却不知道她之前的工作,她的爱好,她的朋友,她搬出平川镇之后的人生,她为什么会回来,为什么会选择她?
还是真的就像城里所流行的那样,周烟浅乐于享受全盘自由的人生,就像她穿小吊带,穿超短裤那样肆无忌惮,她也乐于享受两人之间全盘自由,不需要任何承诺和交代的关系。
这也许可以解释她对她的隐瞒。
连晚想到这里,眉间小小沉郁,机械地往嘴里又塞了一口被烤得又干又香的羊排肉。
忽然外头轰隆一声响,随后是噼里啪啦的雨声。静谧的夏夜顷刻变脸,风卷着雨丝从店门口刮进来,空气中满是路边的灰尘被打湿的混浊味道。
周烟浅从手机里抬起头,看老板快步走过来关了门,视线挪至外头的雨幕。
“你吃完了吗?”她问。
她很快意识到连晚的脸色不太对劲:“怎么了?”她以为连晚在担心外头的暴雨:“没事的,等等雨就停了。再不行车停得也不算远,几步路就到了。”
连晚“嗯”了一声。她的情绪莫名其妙地低落下来,在周烟浅再度亲热地靠过来看着她吃饭时,脸色也没什么变化。
“我吃完了。”她啃完最后一块羊排肉,擦擦手,轻轻推开周烟浅站了起来:“我去结账,顺便跟老板借把伞。”
周烟浅不明所以地随她站起身,看着她的背影。
外头风雨飘摇,周烟浅站到店门口就吃了一嘴风,夹杂着雨丝的风吹得她睁不开眼睛,密匝匝的雨滴打在屋檐上,在耳边噼噼啪啪响。
路边的树叶和杂物被水流裹挟着漂流,在下水道口堵着,路面已经有些隐约的积水。
虽然心里满是颓丧的失望,连晚撑开一把黑伞,还是揽住周烟浅的肩,尽可能地将她护着。
女人的身躯温热,连晚拥着她,心里满是眷恋。
黑沉沉的雨幕,一旦走进雨中,整个世界都几乎失去方向。两个人像是在跟天上的暴雨赛跑似的,淌着积水,快步走到了车边。
一上车,周烟浅才发现自己的裤腿湿了一半,身上的衣服倒是干干爽爽,抱着她的连晚的衣服却差不多全湿了。
周烟浅忙不迭地翻包给她递纸。
连晚摇摇头,发动车子,没在意湿漉漉的肩膀。
回程一路沉默。
连晚习惯了开车的烦闷,却怕周烟浅不习惯,伸手按开车载音乐。
这辆车里的歌是租车的大哥存的,连晚不清楚他听的是什么,一按下开关,飘出来的就是男人粗犷的歌喉:
“听见你说,朝阳起又落
晴雨难测,道路是脚步多——”
连晚听得沉默,周烟浅却噗嗤一声笑了。
一首歌播完,车子刚好驶到旧小区楼下。
雨滴噼噼啪啪打在车身上。连晚把车停在原来的位子上,拉手刹,拔钥匙,撑开伞打开车门,绕到副驾驶一侧,动作快得让周烟浅来不及喊停。
车窗外,伞下的身影瘦高,面容模糊,看不清楚。
周烟浅无奈地笑了一下,推开门迎上去,被连晚揽住腰肢,牢牢护在伞下。
小区里的路已经积了水,两人深一脚浅一脚,总算走到便利店门前。
连晚抱着她,嗅着女人脖子里散发出来的热烘烘的体香,小声问:“你回哪儿?”
周烟浅被她一下冷淡一下亲昵的态度搞得莫名其妙:“我回家。”
楼道里,坏掉的声控灯不知道被谁修好了。伞尖跟着脚步,不停地往下滴水。
连晚送周烟浅到她家门前。
“晚安。”她声音很轻,并不看她,只低头看着地面。
水泥地面上已经满是她们湿漉漉的鞋印。
周烟浅没应,偏头,目光探究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
连晚的肩膀湿着,头发也湿着,刘海湿淋淋地垂下来,贴在眉毛上,昏暗的楼道里,她平时冷淡的眉眼此刻却有种无辜的深邃。
“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周烟浅静静地问。
连晚听见这句话,心里猛地一跳,抬起头,直视着她的目光,不知道从哪儿生出的一股勇气,捏着她的下巴,低头亲了上去。
动作之中,她的牙齿磕到她的嘴唇,确实很疼,可是连晚不在意。
她亲了她好一阵,才慢慢地松开她。
周烟浅靠着冰凉的铁门,呼吸急促,柔软的胸脯起伏不定。
“晚安…”
连晚捏着她的肩膀,盯着她因为缺氧而酡红的脸。
她慢慢地直起身子,喘着气,又说了一遍:
“晚安。”
第17章 chapter 17
楼道灯昏黄,犹如一个长长的吐息。
连晚紧紧盯着周烟浅的眼睛。经过一个激烈的吻,女人的眼睛里水光潋滟,使她看上去格外柔弱。她软软地靠在门上,没有骨头似的回看着她。昏黄的灯光像一台摄像机,摇过来又扫过去,把一切都变得钝而柔软。
不再具有攻击性。女人调整呼吸的神情在明暗之间显出动态的古典美。那双纤薄的红唇微微张着,诱惑地颤动着,连晚却意外地觉得温情。
脱离美色,另一种意义上的着迷,连晚抓着周烟浅肩膀的手渐渐往上移,最终还是捧住了她的脸。
女人的脸很软,很热,唇间呼吸吞吐,也是烫的。
鬼使神差,连晚想起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跟此刻的滚烫所相反,女人清凉白臂膀是炫目的一道白光,映得她眼睛生疼,她贴过来,肌肤像夏天冰在井里的西瓜,碰一下就要起一身的鸡皮疙瘩。当时的连晚还说不清自己喜不喜欢。她只会本能地往后退。可在那些隐秘的梦境里,这份冰凉又成了另一种诱惑,简直教她避之不及,又心荡神驰。
而现在,周烟浅又变了一副样子。
到底哪一种才是真实的她呢?
…正遐思间,连晚肩上忽然一沉,原来是周烟浅抬起手,轻轻勾着她的脖子。
她没有说话,只将柔软的身子偎过来,就教连晚再一次俯下身去,紧紧抱住了她。
雨声密密麻麻地响,女人的身躯温热,连晚抱着她,心里出奇充实,平复着杂乱的心念。
许久没有动静。声控的楼道灯倏忽暗了下去。
黑暗突如其来,好在借着外边透进来的零落白光,能够看清彼此的面容。这次的拥抱明显带了特别的意味。两个人都不说话,只有呼吸声静静地隐约地在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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