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姆斯走到身着帝国红黑色将军制服,胸前挂满绶带胸章的矍铄老者面前行了一个军礼。
“将军,已经搜查过雷蒙德·古德曼的住所了,没有找到明显的通敌书信,但有一批封存在壁炉后面没有动用过的金砖。不过……”
科恩伯爵连忙嚷嚷着补充:“侯爵阁下,我看过了,不是我给的!我从来不会赏给别人金砖,那些金砖的样式跟松克罗郡流通的也完全不一样!
啊,抱歉爵士,打断您了,您请继续,继续。”
詹姆斯继续道:“不过他与朋友们的来往书信大部分还在,邮戳上的时间线明确,与妮娜在狮心城邮政部门查到的信件收发日期全部对应上了。
至于信的内容,都是他借与卓尔大法师往日同窗关系,虚构了一段地下恋情,刻意引导他那些朋友将大法师的近况及活动轨迹都告知与他。”
詹姆斯一边说,身旁的士兵一边向约克曼侯爵展示信件。
最后,詹姆斯拿起了一封加盖了狮心城外城市政部门公章的信。
“这是妮娜没有查到的东西。
这家伙一个多月前,曾以科恩伯爵供奉法师的名义,去信给帝都外城市政部门,询问他住在银畔桥1039号宅邸的文森特老师家房子损坏情况。
市政部门查证他的身份无误后,基于流程将事故现场的报告抄录了一份给他。”
这种报告本来就不是什么涉密文件,帝国公民都有资格查询借以监督市政部门的工作。
而雷蒙德又的确是从帝国魔法学院毕业、没有前科且身份清白的学生,魔导师们每月都会轮流在学院上几节大课,他尊称文森特一句老师也没有错。
远在外地的学院派法师出于对老师的关心向政府部门写信,要一份半公开的报告,外城市政部门的工作人员便也没有过多追究,随手复制了一份就寄过来了。
科恩伯爵的首席法师蒙克起身,走过来接过信件仔细阅看。
“根据黑蔷薇侯爵协查信中所说,如果我知道那位了不起的亡灵大法师就住在银畔桥1039号,且当晚文森特大魔导师并不在家。
‘二楼浴室爆炸,浴缸粉粹,现场积了一英寸的水,且有火焰灼烧痕迹’,仅凭这些,就能推断出造成这场事故的魔法师正处于魔源转化的暴动不稳定时期。”
老法师将信交给约克曼侯爵,狠狠扇了雷蒙德一耳光,声音笃定、沉痛且愤怒。
“银畔桥那场惨烈的恐怖袭击跟你有关,雷蒙德,你是帝国的叛徒!”
雷蒙德嘴被堵上无法解释,他双目含泪,只能呜呜哀求的看着自己一向敬重的老法师。
但蒙克背转身去,再没有看他,老法师对科恩伯爵道:“领主,是我管理失职,不知道塔内有这样一个心术不正的卑鄙小人。”
这么说起来,把他招过来的自己岂不是过错更大了?
科恩伯爵干笑两声,连忙摆手,“不怪你不怪你,我们都是被他骗了!”
说完,伯爵忐忑的望向约克曼侯爵,面容肃冷威严的老将军对他点点头。
“我会如实将事情向狮心城汇报。
这些年来,松克罗郡一直是北境抗击蛮人的钢铁长城上不可或缺的英勇一环,大家有目共睹。
我们不应为这一匹害群之马的存在而互相猜忌,寒了将士们的热血,我相信,卡琳娜也会这么想的。”
亲外公这么开口隐晦向他保证了,想必狮心城那位南境明珠也不会为难他了。
只要没人揪着他不放,这次松克罗郡的无妄之灾应该不会压垮毁了科恩家族。
伯爵顿时松了一口气,“是极是极!谢谢您!”
“辛苦诸位,那我们就带走这个叛徒了,请将叛国者的所有物品打包好,这些将会全部作为罪证,跟他本人一起上交狮心城军事法庭。”
约克曼侯爵手握在腰间佩剑剑柄上,大步流星走出房间,詹姆斯推了雷蒙德一把紧紧跟上。
雷蒙德还在士兵手里呜呜挣扎,詹姆斯随即命令两名高大的骑士上前接过了押送任务,直接将瘦弱法师挎了起来拖行。
“省点力气,上了军事法庭再争辩吧。
自从魔法运用到邮政系统以后,通讯快捷的同时,信件的溯源追查也便利了许多。
哪怕你矢口否认这些从你房间搜出信件的真实性,我们也已经从邮局那里掌握了线索。
就算你事先把信都毁掉,只要回函传回狮心城,我那位表妹也能从别人嘴里撬出证据的。”
等詹姆斯走出松克罗郡的法师塔,就见约克曼侯爵没有骑马而是登上了马车。
他心领神会,紧跟着也钻了进去。
“将军。”
约克曼侯爵腰杆笔挺,不苟言笑。等马车行进起来,就着轮轴滚动的声音,他才开口。
“离开松克罗郡以后,你押送叛徒前往狮心城。”
詹姆斯微微一愣,“祖父,您不亲自过去吗?”
安德沃斯公爵缠绵病榻将死,帝国十三位侯爵有半数都去了狮心城。
只要对这马上就要空出来的大公席位有想法的人,不可能无动于衷,约克曼家族也不例外。
“不去。”
“可是——”
“安静。”
詹姆斯闭嘴了。
“你比你父亲强一点,但也太沉不住气。”
约克曼侯爵是一位铁血军人,在近四十年的征战生涯中,他一手将约克曼家族带到今日的地位。
他在家族里的威望至高无上,没有人敢忤逆他,除了他那已过世的小女儿珊妮娜。
而珊妮娜违背他意志的后果是,她与她的丈夫及女儿再也没有得到过父亲一次慈爱的问候。
甚至她与丈夫意外身亡,唯一的女儿在南境独自面对危险,约克曼侯爵没发话,汉克领也没人敢主动提出去帮助侯爵那孤苦无依的唯一一位外孙女。
过了这么多年,没人知道这名父亲在深夜里是会后悔自责,还是依旧无动于衷。
但至少约克曼侯爵在白日里从没提到过自己的女儿,也从未表现出软弱。
“我早就没有机会了。
帝国九大公爵,安德沃斯家族世代驻扎在狮心城附近威胁皇权,南境有一个纽曼,东西各有两公国,而北境独占了三个大公席位……
即便立下再大的军功,我也没有机会了,顶多能在死前为自己挣来一个上将军衔的荣誉。
詹姆斯,约克曼家族以后就靠你了。”
詹姆斯微微咽了一口唾沫,祖父从没有如此明确的肯定他的价值与地位。
“弟弟他们……”
“你父亲是个废物,你那两个弟弟只是有些小聪明,还担不起整个家族的未来。”
约克曼侯爵凌厉的鹰眼看向自己的长孙,眼神微微柔和下来,将时局嚼碎了细细教给他。
“皇帝陛下不可能让北地出现第四个公国,我已经是中将了,上将军衔是最后的封赏,在那之前,封无可封,我只差一步就要落到功高盖主的地步。
但约克曼家族又远远不比安德沃斯家族底蕴深厚,皇帝陛下忍得了安德沃斯,却绝对忍不了从泥巴地里爬出来的约克曼。
你们以为那位陛下有多仁慈吗?安德沃斯早就该沉眠安息了,能拖延这么久,你以为陛下真的为他寻到了良医?”
詹姆斯打了个寒颤。
把将死之人强留在人间不令其安息,一些被禁用的亡灵魔法、巫医秘药,还有大陆上无数神秘幽诡的可怕部落里存留的偏方,都能做到。
但这是一种可怕到极点、无限拉长死亡过程的折磨,是叫人讳莫如深的禁忌。
那位高坐皇位之上的帝王,没有人知道他这么做是因为帝王心术,单纯想拖延时间挑选出自己满意的下一位公爵,还是因为心底积压了半生对安德沃斯的怨愤,此时发泄出来在折磨那位将死的老人。
“你还记得七年前的那场蛮人大举入侵吗?”
“是的祖父,内鬼害我们丢掉了汉克领,您率领军队杀出重围,护着大家撤退到塞尔纳河南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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