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绑着明黄色的发带,出了细汗。
见她过来,新帝停下手,女官上前给她擦汗。
“陆卿和朕比一比?”
“臣胜之不武。”陆如琢一笑道。
“还没比怎么知道?朕想见识爱卿的身手。”
壶里的箭都取了出来,一人七支,两人站在同一条线前,轮流投掷。
顾及皇帝的面子,陆如琢没玩出花,只是朴实无华地都投进了壶里。
新帝净面净手,在御花园的凉亭坐了下来。
年轻天子道:“朕想等朝局稳定以后,出宫走走,爱卿以为如何?”
陆如琢唇角一弯浅笑,温和问道:“陛下怎么突然有这样的想法?”
新帝这段时日想了很多,尤其是万民书和昨日在侯府与陆如琢一番长谈后,她几乎一夜未眠。
她生来就是皇储,金枝玉叶,储君的功课虽然很辛苦,但在她成长的过程中从未遭遇过不公。母皇看重她,朝臣和宫人尊敬她,她甚至觉得自己的同胞弟弟楚漳有些可怜。
即便她听母皇说过她的志向和抱负,也始终不能深切地感同身受。
这副江山,一早就是要交到她手上的。
她不必和人争,想争的弟弟也被母皇解决了。
她端坐皇位,眼界变得很窄,只能看到皇位。却看不到皇位背后的鲜血,不明白传到她肩上这副担子的沉重与艰难。
“所以朕想去民间看看,看看百姓的疾苦,也瞧瞧世间的不公。”新帝道,“爱卿愿意陪朕一起么?你见多识广,给朕做个向导。”
“臣荣幸之至。”陆如琢含笑道。
***
陆如琢从御花园出来,径直去御史台找裴玉。
当值的监察御史竟将她拦在门外。
陆如琢:“……”
要说满朝骨头最硬的人是谁,那必然有御史台一号。御史位卑权重,直接对皇帝负责,天不怕地不怕。
陆如琢从前就觉得裴玉适合当御史,碍于自己执掌锦衣卫,风口浪尖,如今她退下来,不做那些事,裴玉也不必偏私。眼下算是得偿所愿。
“启禀大人,陆侯求见。”
上官少棠揶揄地看了忍不住迈动步子的裴玉一眼,对面前的人道:“请陆侯进来。”
“是。”
陆如琢一进御史台,就感受到了不欢迎的气氛。
她摸了摸鼻尖,神态自若。
往后可要常来了,他们看不惯也要看惯。
“玉儿。”陆如琢先看到裴玉,这才转头看向上官少棠,一揖道,“上官大人。”
上官少棠还揖。
“陆侯驾临,御史台蓬荜生辉。”
陆如琢哈哈笑出声,道:“你们这的人恨不得活吃了我。”
“一码归一码。”上官少棠也笑道,“陆侯请。”
两人在御史台用了午膳,回去的马车里陆如琢问裴玉感受如何。
裴玉大开眼界,道:“原来他们那里有好多案子,御史分工明确,不是都只会耍嘴皮子的。”
陆如琢失笑。
一时又觉得有些惆怅内疚。
裴玉跟了自己这么久,因为朝臣不喜陆如琢,所以她也不喜朝臣,对御史台的印象就只有每天想法子弹劾她。
御史台掌监察大权,御史遴选严苛,非持正守心、不畏强权者不得入。
先帝再铁血手腕,也让御史台几分。
陆如琢默了默,道:“你喜欢查案?”
裴玉点头。
她在锦衣卫也是负责查案,不过一般都是协助,毕竟是武将。
“你想去御史台吗?”
裴玉看了她一会儿,才道:“你会吃上官大人的醋吗?”
陆如琢口是心非道:“不会。”
“真的?”裴玉眨眼。
“假的。”陆如琢道,“但我希望你听从自己的想法。再说,我吃醋你哄我不就行了?”
裴玉笑了笑。
她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道:“姑姑,我想为百姓做点实事。那些贪赃枉法的官吏,食民脂民膏,我想将他们绳之以法。”
她耳畔响起上官少棠的话,好似茫茫前路忽然出现的一束光。
“我愿意进御史台,做一名秉公持正的御史。”
“那你就去做。”陆如琢看着她的眼睛道。
……
裴玉答复上官少棠的第二日,圣旨便下来了。
新帝不仅让她认祖归宗改姓回薛,赐薛府旧宅,另立门户,而且擢升四品御史,可入奉天殿上朝,可谓皇恩浩荡。
裴玉有些呆怔地接过圣旨。
传旨公公笑眯眯道:“杂家恭喜薛御史,贺喜薛御史。”
“谢公公。”
管家何姑姑塞了一锭金子到传旨公公手里,裴玉伸手作请,道:“本官送公公。”
到了门口,传旨公公礼道:“薛御史止步。”
一顶软轿抬着宫里的传旨太监离开。
陆如琢去巡营了,裴玉在府中来回踱步,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女人盼了回来。
刚进府门。
“陆如琢!”
陆如琢身后的亲兵被吓了一跳,抱拳后忍笑退下。
裴玉神色发窘,但是顾不了那么多了,冲上来将陆如琢抱了起来。
陆如琢脸皮再厚,也不由得红了耳朵。
下人们见到这幕,你挤我我挤你的,想退下又想多看一会儿。
陆如琢道:“都退下!”
“是。”
府中下人退了个干净,裴玉依旧双手抱着女人的腰,将她举离地面。
面子都丢尽的陆如琢居高临下,伸手捏了捏她的耳朵,道:“别光顾着笑,说话。”
裴玉放她下来,高兴道:“我明日可以和你一起上朝了!”
“你不是一直都陪我上朝么?”陆如琢早听到圣旨的事,眼下故作不知。
“不是,我可以进殿了!陛下给我升官了!”裴玉拉着她的手直奔后院,道,“我给你看圣旨。”
陆如琢由她牵着,傍晚的风吹起二人的长发,缱绻缠绕在一起。
陆如琢看过圣旨,作恍然大悟状,道:“原来如此。”
裴玉兴奋劲稍稍褪去,明白过来陆如琢一路都在演戏,她神通广大,恐怕比她知道这道圣旨的时间更早。
“陆如琢!”
“愈发放肆了。”陆如琢佯怒道,“成日直呼其名,成何体统?”
“我还有更放肆的。”
裴玉走过去关上了房门。
陆如琢躺在床榻上,耳颈濡出细汗,一只手虚虚搭在额头,下唇被咬出了印子。
裴玉抱住她,等她慢慢平复。
陆如琢转过脸,忽然道:“不够。”
“什么?”
“再来一次。”
裴玉自禁足以来第一次这么高的兴致,陆如琢说什么她都答应。
“好。”她笑道。
一次次过后,陆如琢被抱去净房沐浴,享受了一番从内到外的伺.候,差点儿睡着。
“我是不是忘了什么事?”她眼眸半阖地问裴玉。
裴玉想了想,道:“祝姨?”
陆如琢:“!!!”
陆如琢的瞌睡全醒了。
完了完了。
当时祝无婳来京师找她,她让祝无婳去见上官少棠,听她的吩咐,等事情结束以后再去上官少棠的府邸接她。
现在都结束两天了,以祝无婳的暴脾气,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
陆如琢从裴玉怀里跳下来。
“快快,更衣,备马!”
陆如琢深夜登门,将祝无婳接走,上官少棠打了个哈欠,继续回屋睡了。
祝无婳冷笑一路。
陆如琢理亏低头。
……
薛府重建,大概需要两个月,裴玉暂时还是住在侯府。
新的官服送到侯府,圆领绯袍、素金束带,乌纱帽放在最上头。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