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BO)我的驸马是Alpha(48)
这一路过来,许多娇客都是熟人,或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聊家长里短,或勾心斗角,不露声色的给身边讨厌的人下绊子,唯独那个少女,除了身边的侍女,眼里从来就没有其他人的存在。
早在刚进这皇庄,厉君便恍然大悟。
这最后的杀机,原来隐藏在这里,一起跟随而来的四个侍卫早就被小丫头找机会安置在离皇庄不远的地方。
别苑之侧是一处幽静湖泊,其间亭台水榭此起彼伏、错落有致,飞起的沿角配着红漆绿瓦,其间再点缀上风格自然的水墨山水画,自是个清幽让人心下宁静的好去处。
小丫头忙累了一段时间,自是悠闲下来,阿月挑了个位置好的亭子,在上摆上几案席子,席子铺上柔软的狐狸皮,她细嫩的手心中握着一杆毛笔,摊开的宣纸上刚写了个开头。
厉君毫无顾忌:“哟,丫头,你这是在给谁写信呢,要是给姐姐写的,姐姐倒是~”
但见厉君左手托着一盘颜色翠绿的糕点款款走来,小丫头白了她一眼:“我在给刑邪大哥写信,自从我遇到意外,除了前段时间托人给他带了消息,就没再写信给他,昨日信差将信送到皇庄,刑邪大哥说我忒没良心,回到自己家就过得什么都忘光了,我这不得赶紧写信安慰一下大哥吗?”
刑邪这个名字厉君自然是熟悉,这是她沉睡两年的时间里照顾小丫头的人,虽然他是个强盗头子,可对待小丫头的心毋庸置疑,是真真将她当女儿宠着的,她想起第一次见面,那个男子张扬随意的模样,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她拍拍丫头的脑袋:“要是丫头想,隔段时间,我们就去看他,顺便再去看看陆慕那厮。”
小丫头举手表示赞成,她细细一想,在纸张上落下了第一个字。
她一面回忆,一面细细将这段时日发生的事情都写出来,旁边厉君倒是没再扰乱她的思路,自顾自沏了一壶茶,悠闲的喝了一口。
阿月选择的这处极好,隔着一个弯道,亭子的位置及其隐蔽,四面环水,旁边有座假山,恰好将亭子遮住,厉君准备好的鱼食也派上了用场,随手丢下几颗,几条色彩斑斓的锦鲤争先恐后的蹦上前,争夺着稀少的口粮。
待小丫头写好了信,阿月将桌上墨迹未干的信纸放在一边,小丫头侧身一滚,于是便滚到了厉君怀里。
她的口中叼着一颗风干的果实,一点一点的凑近厉君的嘴角。
厉君的呼吸不由重了几分。
正在这时,厉君听到了远处的人声,越来越清晰。
声音隔着假山停住,那边先是来了几个谈天说笑的少女,年纪约莫十三四岁,她一拍小丫头的脑袋,百无聊赖的听着那些贵女的谈话。
有人旁敲侧击打探自己订婚的下家家境为人如何,有人在炫耀自己的文采学识,厉君越听越想笑,感受到那几个小姐的情绪,她自然是感受到其中的妒忌不甘,可面上估摸还是言笑晏晏,还要道一声姐姐妹妹恭喜,事实上不露声色的下绊子,几个十几岁的少女,心计比她第一世时候二十多岁的人还要深沉。
阿月在烧水,她一面听,心下有几分恍惚。
曾几何时,她也是这样汲汲而营,为了保住自己的位置,拼命讨好自己的夫家。
直到女儿被害,直到她杀死自己的夫君,她才醒悟过来。
她当年依附着男人,把他当成自己的天,可到最后,天塌了,她悖逆伦常,杀死了自己的夫君。
厉君听墙角倒是听得津津有味,她捻起一块糕点喂到小丫头的檀口中,又抓了三块仰起头往自己口中一丢,嚼了三两下便咽了下去。
隔着假山,她听到又有两个少女加入了之前的少女中。
她听着听着,便听到那些人提起了小丫头。
“我听说,这次韩夫人的宴席,请了今上新封的三公主殿下!”那少女的声音娇娇软软的,“昌平长公主殿下骁勇善战,柔泉公主殿下端庄贤淑,也不知这位荣华公主殿下会是怎样风华?”
却听一声冷笑:“何种风华,那就让我来告诉你们,你们所说的这位荣华公主过去是个什么样的人。”
“五妹妹慎言!”却听一道清冷的呵斥,“皇家岂是我们可以随意议论!你若再这样,我回去便禀明母亲……”
“我可不怕姑妈!”那位五妹妹倒是不客气得很,“我要说的本来就都是实话,若不是因为那位三公主,我哥怎么会被调离京城,流放到西方那个只有沙子的不毛之地!”
周围的姑娘都竖起耳朵,面露好奇之色,如今大燕帝国皇室凋零,大多数皇族都在争斗中死的死,流放的流放,仅剩下皇帝的两个兄弟和一个姐姐也不得帝宠,昌平长公主殿下和柔泉公主都是宫中嫡出,只有多出来的小公主,身份尴尬。
“那程捕头为何会被流放?”还真有位姑娘接话了,“程五娘,他抓过很多无恶不作的采花贼和江洋大盗,可这和三公主殿下又有什么关联?”
“因为那位三公主殿下过去的名头,各位有些人想必也是听过的,”程五娘的声音并不小,隔着假山,厉君这边听得清清楚楚,“她就是朝廷通缉排行第二的匪首林若,当年四处游窜,犯下了多少打家劫舍的大案,手下一帮人也是要钱不要命的亡命徒,朝廷派去的人死在他们手上也不在少数。”
程五娘的话可就引起了轩然大波,气氛有瞬间的停滞,有人压低声音问:“可那位堂堂公主之尊,为何会成为江湖上的亡命徒?”
另有人低低接口:“这三公主其实也是可怜人,你们知道王庶人吧。”
这又是一个禁忌。
今上并不好色,当年还是亲王时候只有一妻一妾,王庶人便是今上的原配,可唯一的儿子只封了一个安乐王,还莫名其妙暴毙身亡,而她最后只得封了个贵人,罪名便是谋害皇室血统,据说,当年三公主的死与王庶人有关联,可现在三公主回来了,依然是嫡出,记在陈皇后名下,而那位,依然关押在冷宫之中,今上并未松口放她出来,仿佛大家,都已经忘记了那个曾经荣耀一时的女人的存在。
“当年册封皇后,大臣反对的不少,认为该立原配为皇后,但谋害皇室血统的罪名再加上她家里的父兄勾结逆贼的证据,王贵人终究没了出头之日,据说当年三公主就是王庶人在逃亡的路上丢弃的。”
小公主的故事脉络清晰,对一些消息灵通的贵女来说都是公开的秘密。
逃亡路上被母亲抛弃,被误认为已经死亡,这期间她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从一个闺阁贵女成为杀人如麻四处游窜作案的匪首林若无人知晓,但这和程捕头又有何关联?
有人问出了这个疑问。
程五娘冷笑:“我可怜的兄长之所以会被流放,就因为,他抓到的匪首林若,就是大燕尊贵的荣华公主殿下。”
“我哥见到她的时候,她刚杀死了一个无辜的女人,心狠手辣,莫过于此,”说到这里,程五娘心下生出了些许怨怼,“明明是公主之尊,却从不曾提起,这才害得我兄长犯下弥天打错……”
假山后发出的一声轻笑打断了几位贵女的话语。
她们这才惊觉,就隔着一座假山,就有人在亭子中,将她们所说所言,全都听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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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捕头是个正直的人。
幼年胞妹被劫匪绑去后遭到了非人凌虐,等家人找到的时候,妹妹早已没了呼吸,浑身都是被残忍□□后的痕迹。
从此不顾家中反对,放弃了武举的通天路,成为了一名捕头,他发誓,要抓遍天下恶人匪徒,将这些人,绳之以法。
事实上他也做到了,他成了享誉京□□捕。
无数在江湖上犯下杀人大案的匪徒大盗都落在了他的手中,就连当年杀死他胞妹一直逍遥法外的匪徒也在他如影随形的追缉下力竭擒获,判了俱五刑的酷刑,死无全尸。
他一直认为他所作所为是正义。
那些落入他手中的罪犯,或是大哭求饶,或是破口大骂,他见多了不同的人,这些人无论当初多么狂妄不可一世,在死亡面前,依然得恐惧,得屈服。
一直到,他接下了大理寺少卿布下的一个案子。
捉拿匪首林若。
他第一次见到那少女的时候是在冬天。
娇小,柔弱。
这是他对这少女最初的印象。
而后的旅途中,他对少女的印象又多了许多。
狠辣不失洒脱、冷血却不失稚子纯真,她似乎像一个失去了所有的人,恣睢放纵,对什么都抱着可有可无的态度。
他曾经犹豫过,他该放过这位在为恶多年的同时也做过很多善事的少女吗?
亦正亦邪。
这是他给那名少女的定论。
但是做过的善并不能掩盖犯下的罪恶。
他终究选择了坚持心中的正义。
一直到最后少女从刑场上被救下,他都没想过。
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匪首,是今上遗落在民间的明珠,而路途中她明明有那么多机会说出自己的身份,却宁可死也不愿意用这个身份挽回性命。
个中缘由,不足为外人道。
之后,皇宫中多了一个荣华长公主。
再之后,他就被流放到了只有沙子的西域。
无论今上再宽容,他都不可能会宽恕一个曾经差点害死自己女儿的人,无论是有心还是无意。
能留他一命,算他的幸运。
西域有很多的沙盗和马匪。
除了捉拿那些杀人的马匪,很多时候,他就坐在沙丘上,怀念着过去的亲人,想着繁华的、一辈子都不可能回去的京都。
只余一声叹息。
你想要得到什么
假山之后。
雪白的毛毯占据了大半个亭子,几案旁侧,亭子中央,有着嫩黄色齐胸襦裙的少女正侧身趴在身侧侍女的腿上,墨色的长发散落在侍女的腿上。
而那侍女却也无甚礼仪,她低着头,侧坐在毯子上,一只手握着梳子,正细细梳理着少女墨色的长发,另一只手轻抚着少女的肩背。
她的身侧还有一名婢女,看来年级稍大,正在旁边烧水。
听到声响,背对着她们的少女转过头,露出一双楚楚可怜的大眼睛,很是显得单纯无辜的望着众人。
这两名女子,程五娘倒也认识,正是当日她看到,有磨镜之好的两名女子。
这一个认知更让她厌恶。
可是这一刻,她不得不忍下来,她找了多少人,才得到参加这一次宴会的机会,如果抓不住这次机会,那么,哥哥的流放,就再没有回旋的余地。
她张口,正斟酌着如何让这两个身份背景普通的少女闭嘴,却没想,终究有个脾气火爆的贵女走出来:“喂,你干嘛偷听我们说话!”
少女黑黝黝的大眼睛眨了眨。
在不认识人的情况下,看人便先看衣,少女这一身襦裙并不是京城今年风行的样式,头上也没有象征身份的首饰。
少女并未在京城的贵女中出现过,这种人,要么是哪个家族的庶女沾了光被带进贵女圈,要么就是平日里性子清冷、不擅与人交流的,少女听了这么多皇家秘辛,若是传扬出去,对大家都不是好事。
少女依然趴在侍女的腿上,她懒懒的抬头,并不怯场,听着软软的声音温柔似水:“我可没偷听,我是光明正大的听。”
她懒洋洋的起身,身后的侍女将狐裘滚边大氅盖在她身上,她的眼睛一扫周围的人,并未卖关子:“怎么,你们在这枉议皇家这么久,竟然还不知道我是谁吗?”
她伸出手,一枚祖母绿翡翠玉佩在风中晃动,另一端连接在她的食指指节上,有认识这枚玉佩的贵女细细一看,不由僵硬当场。
“臣女参见荣华公主殿下,千岁千千岁!”第一认出这枚玉佩的贵女率先朝着少女行礼。
随着死一般的沉默,此起彼伏的参拜声响彻全场。
神秘的三公主殿下并不是绝顶的美人。
与英气勃发的长公主殿下和端庄优雅的柔泉公主相比,她更像是一个娇俏柔弱的少女,云英未嫁,最为锦绣的美好年华。
她长得杏眼桃腮,没半点公主风仪,刚才见她趴在身边那名侍女身上的时候,像个没长大的稚子,活泼俏皮。
少女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所有人呆怔原地,有心思活络的正想着如何挽回已经崩塌的形象,更多的人目光却放在了程捕头的妹妹,程小姐身上。
程五娘的脑海一片空白。
她费了那么多心思让堂姐带她进来,不就是听说这次韩夫人的宴会上三公主有出现的可能吗?
哥哥如今等同于流放,如果没有调令,他恐怕一辈子都回不了京城,今上虽宽容大度,可这些都在不触犯皇权的基础上,今上有多宠爱这位寻回的公主,从这位公主的封号和一应珍奇首要由皇后与三公主选了才轮到其他人,甚至连夫婿都由三公主自行挑选就可见一般。
家族里在朝为官的都没人敢在今上面前提这件事,而她的哥哥离开了,家族里所有人都默契的保持沉默。
“程五娘,”少女背着手,细细打量着她,过去几年的流亡生活并不是没有后遗症,相比较同龄人,她显得玲珑较小,但与她娇柔的模样不相符的,是她直白犀利的言语,“以你的身份还没有资格参加韩夫人的宴会,想必为了参加这次宴会,你费尽心力吧。”
公主殿下没有发话之前,无人敢告退,这下几个贵女心中早就把这位程五娘骂了个遍,也怪对面的少女好好地不启用公主仪仗,竟低调到进入皇庄都不被人察觉。
荣华公主殿下并没有说什么处罚的话。
可她的表情是冷的,眼睛是冷的,就连眼波扫过的位置,都带着直白的厌恶。
“姐姐,我们走!”她拉住身边侍女的衣角,大眼睛眨巴眨巴。
侍女抬起手,毫无顾忌的揉揉她的脑袋,宠溺一笑:“好。”
侍女拉起她的小手,转身,倨傲的抬起下颌,冷冷扫过在场的贵女,道:“我却是不知,在场名门闺秀的风仪,便是妄议皇族是非,公然侮辱天家骨血,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呢。”
那名侍女眼神倨傲放肆,高高扬起的嘴角挑起不屑的弧度,没有半点身为婢女的谦卑恭敬。
小公主紧随着那名侍女的脚步,到了程五娘的身边的时候停了一下:“程捕头是个好人,当年我游荡江湖的时候,听过他的名声呢,可~惜~了~呢~”
最后四个字,她拉长了声调,连同程五娘的心跳也跟着拉长了。
程五娘开口,想辩解什么,回神的瞬间,看到的是另一个侍女手提大氅追上去的情形,那名年纪颇大的侍女扬声道:“二小姐,你又忘记披上大氅了,当心着凉。”
小公主与另一个侍女,却已走远。
在场一片死寂,针落可闻,所有人得脸色都是僵硬难看的,小公主离开前的最后一句话,带着意味深长的嘲笑。
“完了。”一名贵女的声音颤颤巍巍的响起。
几个姑娘循着声音看过去,却是个平日里不发声的闷葫芦。
那名平日寡言的贵女脸色在泛白。
她厌恶的望着程五娘和程四娘,伸手指着她们:“都怪你们,这下彻底完了!”
程五娘握住手指,想着小公主离开前的话语,心下还有一线希望:“三公主也没有追究的意思……”
那名贵女打断了她的话语:“你程家到底是怎么样才能教出这样的好女儿?三公主没有追究的意思,神使呢?”
想起那名侍女倨傲的神色,对公主如同对待妹妹一样的姿态,程四娘发现自己的喉咙有点干涩:“你是说?”
那名贵女的声音像是在哭:“我见过她,三年前,在襄州城!”
三年前,襄州城一战成名的人只有一个。
一个女人,用双刀,为襄州城斩开了一条生路。
如果有一个人有万夫莫敌之勇,那个人,只能是神使。
大家都认为她已经死了。
传闻终究是传闻,没人亲眼见过那震慑人心的一幕,就不会懂得其中的敬畏,那名贵女说:“得罪了荣华公主,你只能是倒霉,得罪了神使,程五娘你认为你还有出路吗?”
厉君并未将这件事记在心上。
不是因为不关切小丫头。
而是因为,这件事情要解决的话,着实太简单了,简单到,只需要她或者小丫头随意的一句话。
离开了一众贵女,小丫头本想试着融入帝国上流阶层的一点儿心思便淡却了,长时间的断层,她早就没法融入那个圈子了,既然如此,何必强求?
她左手牵着姐姐的右手,手心淡淡的温度让她心下稍安。
她望着两只交互在一起的手,手掌对手掌,她的手指勾着姐姐修长的手指,突然感觉,只要有姐姐,万事皆空。
万物复苏,正值春暖花开的时节,厉君握着小丫头的手,只觉人生再惬意不过,遇到程五娘的插曲并未在她心中留下什么,毕竟如今的她已经身居高位,可以睥睨世间,践踏法则。
“姐姐……”小丫头踮起脚尖,厉君配合的弯下腰,让她的双手环住自己的脖颈,她摸摸小丫头的脑袋:“丫头,你得快快长高呀。”
小丫头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厉君:“姐姐,我要是长不高,你也会永远和我在一起吗?”
永远。
这是一个遥远到未知的永恒。
而对厉君来说,永远,就是直到死去的那一刻。
她单手扣住小丫头的腰身,直起身体,小丫头的脚尖离地。
最萌身高差什么的……
她能感觉到小丫头心情有点低落。
只有在没有安全感的情况下,小丫头才会问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