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镜台[gl](55)
等到整个人站在阳光下之后,又会慢慢被那暖意所安抚:
现在的生活不正是她想要的吗?
报了仇,也彻底摆脱了过去,如获新生。
生活里再找不到任何的人与事,证明她那段时日的不堪,不论是现实里的,还是网上那些陌生人,也跟着她一并遗忘了那格时光。
第二个月、第三个月……
云想容后来也不再去尝试摘下脖颈上的项链了,仿佛将它看做是一样特殊的纪念品,走到哪儿都带去。
甚至就连中途参加的一个电影节开幕式红毯上,都能见到她专为这项链去租的一件深蓝色高定礼服裙,搭着她回眸时自信的笑容,被许多镜头拍了下来。
网友们不是第一次见到她戴着这条项链出席,以前还会就她这样在正式场合重复的项链挂坠究竟显得她情深,还是不懂时尚界一个物品不能出现两次的规矩进行探讨,现在都已经很坦然地接受了她的这个人设。
她的粉丝势力庞大,组织起来不论是打榜,还是做舆论宣传,都与公司配合得极好,这小半年里,她的风头甚至要盖过好几位同样在一线,但却是半隐退状态下的女星。
连沈棠都快忘了,自己几个月前还被一个奇怪的项链骚-扰过的事情。
只是某天接到了谢曜灵的电话。
当时她已经换上了厚重的冬装,说话时都能哈出白色的水雾来:
“老谢?你这一个工作处理了仨月,效率可够高的啊。”
谢曜灵当时才刚刚回到本市,从机场走出,坐在自家的车里,不紧不慢地回道:“不止一件,本省内的特别案件都会调到我们部,最近的事情稍微多了些。”
比起前两年的状态,今年简直算的上是多灾多难、事故频发。
就连上个月,还听说谢家的老爷子观天象,看到了一些不大好的事情,连夜离开了老宅,去找其他世家的老人商量着,最后一并给上面传达了消息。
沈棠不太能抗住冻,在冰天雪地里,缩在军大袄中也难掩哆嗦,甚至还有些能量不够似的总想冬眠。
听到谢曜灵的回答,她懒洋洋地哼笑了一声,回答道:“行吧,谢部长这行程安排得是比我忙多了。”
谢曜灵:“……”
她一时间有些难以从沈棠的话语里判断出对面的情绪,只斟酌着回应:“你还在影视城吗?”
沈棠也察觉到自己意识困顿里冒出的话,特别像是深闺怨妇,大约是受到沈母近来三天两头往她这里跑,人来了还不够,非得话里话外跟她打听谢曜灵的事情感觉到有些烦扰。
心想着这人要是也在跟前,亲妈肯定叨叨不出如此多的话。
在震慑方面,谢曜灵那张冰块脸还是挺有用的。
思路走到这儿,沈棠清了清嗓子,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嗯,不过你不用过来,这外头天还挺冷的。”
谢曜灵刚想问她带没带厚衣服的事情,话到嘴边才反应过来。
龙城这边进冬都一个来月了,自己这话着实问的有些迟,便又只能咽下,答了声好。
想了想,谢曜灵又补了一句:“你大概什么时候拍完戏?”
问到这里,沈棠总算是找到点发挥的机会,在膝盖上瘫着半天没翻一页的剧本都被冻得冰凉,她却再没有要戴着手套艰难去翻的想法,笑意从唇角泄出,带出一缕细细密密的雪白色,衬得她的脸庞更有种冻人的效果:
“再过半个月吧,怎么,你想我了?”
谢曜灵没吱声,心道自己之前也想在前头问上这么一遭,可她又没沈棠这个脸皮,只能努力从两人的对话里,从对方蛛丝马迹的情绪中,慢慢地去找答案。
沈棠倒像是很了解她一样,问完之后兀自等了会儿,就抬手给自己搭了个梯子,自顾自地接道:
“你要是非常想我的话呢,我妈过两天可能会上门,你就帮我应付应付她就成了。”
“我这张脸还是带了一半她基因的,你看看她,说不定也能一解相思苦呢。”
谢曜灵:“……”
看着丈母娘一解相思苦?
沈棠的脑回路还是一如既往的蜿蜒。
要是这会儿说话的人在旁边,谢曜灵可能会想要去捏一下对方的脸,看她这张嘴里还能蹦出点什么惊天动地的胡话来。
谢曜灵被她的话梗了一下,竟然也顺了她的意思,应道:“好。”
想到当初去沈家的时候,沈棠从玄关处走入大厅,却在那么个地方停下,仿佛与那个家里格格不入的模样。
头一回让谢曜灵感觉到,那团燃烧着的烈焰,有种被隔离在整个世界之外的孤独。
所以她才开口亲自去问沈棠:
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但应该是在那样的情况下,沈棠所受到的压力也并不会少。
谢曜灵可以将旁边的人都当做不存在,沈棠却不行,所以那回答注定是背离她自己心愿的。
有了那天初次和对方父母见面的一遭,如今谢曜灵也能大约猜出沈家那对夫妻在想些什么,无非是想来看看沈棠与她的关系,再试图攀一下谢家这桩亲罢了。
既然沈棠不知道该怎么见沈母,她代为招待也相当说的过去,毕竟结婚以来,她还没跟沈棠回过一趟家。
谢曜灵在电话那头心念电转,沈棠却被她的应答给惊了一下。
这胡话也能得老谢一个好字?
这人怕不是工作太久了,身心俱疲,脑子没转过弯来?
但沈棠得了好处,不用再绞尽脑汁去思考怎么回答母亲的那些关于她和谢曜灵生活细节的话题,所以只暗搓搓地高兴。
甚至出于那么丁点的内疚,她主动对谢曜灵说道:“等我这边杀青之后,我回去给你做顿好吃的吧。”
刚结婚没多久,她就因为拍戏的事情搬到了影视城这边,除了跟谢曜灵磨合了一下睡姿之外,日常生活方面其实还有许多空白。
谢曜灵确实没尝过她的手艺,听了这话,竟然在心里数了数距离见到沈棠的日子,哪怕应答时用的是最寻常的那个‘嗯’字,里头也难能可贵地见了点暖和的情绪。
沈棠跟她说了两句,内心也跟着活泛起来,困意都消失不见了,视线往那边刚卡了一节的场景里瞟了一眼,见到云想容身上薄薄的宫装,又想起个事情去问谢曜灵:
“对了,老谢,你之前处理的那个小家伙,怎么样了?”
谢曜灵自有打算,却没想告诉沈棠,只将之前那句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了她:“怎么,你想他了?”
沈棠:“……”
妈卖批,这么一问就很惊悚了。
尤其是配上谢曜灵那种冰冷冷的语气,一句话就能造出恐怖片的效果。
沈棠打了个寒颤,僵硬地回道:“那哪能呢,我想你都不能想他啊,没事干考查我省心脏病方面的治疗水平吗?”
谢曜灵被她逗得弯了下唇,眉目柔和许多。
前头开车的司机见了,视线不断往后视镜那边瞥去——
从未见过谢小姐在打电话的时候露出这种表情,太稀奇了,他得多瞧两眼,回去和小伙伴们分享。
……
谢曜灵连着工作了几个月,总算得了一星期的假期,将文件方面的后续事宜分给昭华之后,她就回到家中,抱有一丝期待地等起了沈棠这部剧杀青的日子。
中途沈母倒是确实来星河世纪这边拜访了一趟。
但是一来说话时没法跟谢曜灵对视,更别说从她的神情里读出喜怒。
二来,谢曜灵也不是什么热情的人,只对她带来的东西道了声谢,就招呼她坐下了,甚至连端茶倒水都不经自己的手,转而让那些小纸人来干活。
沈母骤然见到那些跟小人儿似的会东奔西跑的玩意儿,整个人都僵坐在沙发上,不知该如何是好,连原先在冷场时准备好硬聊的话题都再拿不出来。
还是谢曜灵发觉她没有端茶杯的打算,才慢条斯理地问了一句:
“赵姨不喜欢喝茶吗?”
赵乐清听见她的话,犹豫着要去碰茶杯,满脑子都是之前听到的关于谢家在某些玄学方面地位格外高的传言,半晌才轻声问道:
“阿姨没什么见识,这些……小人儿是什么?”
虽然她平常很信神佛那一套,但是佛祖还没见着,先见着了这些奇怪的小鬼似的东西,能不给她吓一跳才奇怪。
谢曜灵状似恍然,平静地解释道:“因为眼睛的缘故,我平时做事不大方便,所以就折了些纸灵来帮忙。”
“沈棠还挺喜欢这些小玩意儿的,所以我以为阿姨也应该差不多,若是它们吓着你了,我就把它们收起来。”
“不不不,不用,挺、挺好,仔细看着还挺……秀气的。”赵乐清半天才从脑海里挤出这么个不伦不类的形容词,让那些忙着端茶倒水的小人儿互相看了看对方没有五官的脸。
最后了然地点了点头:这是在夸它们的身材呢。
殊不知,秃噜了那么一嘴夸奖的赵乐清,在那沙发上越发的坐立难安,好像底下被人藏了一排针似的。
她在想,谢曜灵的本事那么特别,还是个身有残-疾的人,看着又这么冷清,令人摸不透脾气,沈棠嫁给她会不会吃亏?
要是受了欺负,其实沈棠也不敢告诉家里人的吧,毕竟那没什么用,自己也什么忙都帮不上。
原先被丈夫劝着的那些关于沈棠嫁给谢家,不论对沈家还是棠棠自己都是极好的那些话,这时候却又被眼前那丁点事实摇晃了一下。
想到这里,她也忘了之前要来谢曜灵家里的目的,感觉连茶送到口中都格外苦涩,当即坐不住,只像个寻常的长辈那样,对谢曜灵说了些沈棠生活方面的事情,末了不忘叮嘱道:
其实只要她们好好过日子就行,自己这个当妈的,也不剩别的要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