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镜台[gl](57)
最后,她的这段初恋无疾而终——
断送在了钱家的厨房里。
再具体点说,葬送在了当时在钱家厨房的,沈棠手里。
原因无他,沈棠进门就忘了昨晚跟妈妈学了些什么,两人经历了一堆千奇百怪的恶心成果,最后一次好不容易接近成功,仅差将巧克力放进冰箱的时候,钱熹去了趟洗手间,把成果交给了沈棠。
等到好多个小时之后拿出来一看,两人齐齐沉默在冰箱前。
钱熹盯着那团奇怪的深棕色物体,甚至表面上还像黄土高原一样被冻裂了许多道痕迹,许久才慢慢地问道:“沈棠,你敢不敢告诉我,这是什么?”
沈棠挠了挠头发,试探着回答:“那什么,巧克力味的便便?”
钱熹露出一个深沉而又绝望的眼神。
感觉沈棠这一招,比她爸妈千叮咛万嘱咐不许她早恋要有效的多,给她直接把初开的情窦扼死在了摇篮里。
最后钱熹在情人节那天什么都没送出去,整天都在思考一个宇宙级的难题:
究竟要不要和沈棠绝交?
……
沈棠摇了摇头,从回忆里将自己抽离出来,总觉得这次自己有菜谱的指导,再有小纸人们在旁协助,问题应该不大。
她自信满满地将袖子往上一撸,决定从最简单的家常菜做起。
西红柿炒鸡蛋。
这个总没错。
沈棠从冰箱里拿出几个西红柿,洗了洗之后,将它放在砧板上,举起了菜刀对着那颗西红柿横竖比划了几下。
锃亮的刀锋露出一线寒芒。
她凝神几秒,转头问旁边爬到水槽附近的小纸人们:“哎,你们谁会切西红柿?”
小纸人们你看我我看你,在那把森冷的大菜刀面前,纷纷败下阵来,集体往后退了一步。
沈棠不太甘心败在刀工面前,凝神几秒,有了主意。
四十分钟之后。
谢曜灵坐在餐桌前,听见盘子和碗筷被端上来的声音,三声响过后,她偏了下脑袋,问道:“你做了多少菜?”
说话间,她已经闻到了一股酸酸甜甜的味道。
是西红柿。
沈棠的回答就在这时候奉上:“就……一道,今天时间有点紧张,所以我们午餐从简一下?”
谢曜灵点了点头。
自从沈棠回家之后,出于不知道这人什么时候会展露风姿的考虑,再加上总有私下窥探的嫌疑,谢曜灵已经再一次切断了和小纸人之间的联系。
于是,她也就错过了看清自己面前那盘菜本质的机会——
比起西红柿炒鸡蛋,或许称它为西红柿汤泡鸡蛋更妥当一些。
周围的小纸人眼睁睁地看着谢曜灵伸出筷子,往那盘被大水淹了金山寺一样的高高的西红柿汤汁里,夹出了一块鸡蛋。
整整一大片,边缘焦黑的鸡蛋。
沈棠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羞羞打了个冷战,忍不住抬起自己的小手手,挡住了自己的脸,不忍心去看这悲惨的一幕。
就在那筷子即将碰到谢曜灵那浅色的唇时,沈棠终于没忍住,和羞羞异口同声地喊出来:“等等!”
羞羞:“咿呀!”
谢曜灵不解地望向她俩,从沈棠的语气里听出了几分紧张。
沈棠的语气里带了几分自己都不太确定的意味:“你……真的要吃吗?我的意思是,要不我们还是点外卖吧?”
谢曜灵神色不改,淡淡地问了一句:“你在里头下-毒了?”
沈棠:“那倒没有……”
虽未下-毒,威力应该胜似下-毒。
谢曜灵脸色都没变一下,张嘴将那块鸡蛋吃了进去,咬下来的那口恰好是整块鸡蛋最嫩的部分,也恰好被沈棠煎熟了。
或许是因为不受视觉效果影响的缘故,光是品尝的话,谢曜灵觉得还行。
沈棠紧张地捏着自己的小兔子围裙,盯着她的动静,非常担心谢曜灵这一口下去,半个字就没来得及说出,就两腿一蹬过去了。
看到谢曜灵细细咀嚼的样子,沈棠的脑海里竟然冒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
莫非……这鸡蛋还挺好吃?
感受到她灼灼的目光,谢曜灵将鸡蛋不紧不慢地咽下,意识到自己需要说点品尝后的反馈意见了:
“还行。”
她如此说道。
沈棠却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老谢这人从来不说假话,既然她说了还行,就意味着这道菜虽然颜值古怪,但是可能自己就是传说中那种能做出样貌奇差、味道绝好的菜肴的厨师呢?
遂沈棠也拉开椅子,在谢曜灵的对面坐了下来。
她伸出筷子,在那碗番茄色的汤汁里一捞——
捞了个空。
沈棠的筷子在半空中举了举,回忆起来自己好像是煮了两个西红柿,一个鸡蛋。
而刚才谢曜灵挑到碗里的,就已经是整盘菜里唯一能被捞起来的内容了。
“怎么?”谢曜灵在对面已经把那个鸡蛋消灭掉一半了,察觉到沈棠的动作,稍显关切地问了一下。
沈棠面不改色地站了起来:“煮的太少了,你肯定也吃不饱,我马上去点个外卖。”
说着她就摸出了手机,一边装作认真在挑外卖,一边忍不住用余光去看谢曜灵继续吃那块惨不忍睹的鸡蛋。
配上那张完美、毫无瑕疵的脸蛋,越发显得那张鸡蛋的颜值可怖。
而谢曜灵就在她的注视下,慢慢地将整块鸡蛋都吃完了,就连烤焦的边缘都没放过。
直到筷子再次伸向盘子的时候落了个空——
“对了,我还没问,这道菜是什么名字?”谢曜灵从善如流地收回了筷子,心情颇好地问了沈棠一句。
沈棠绞尽脑汁:“西红柿汤汁煎鸡蛋!”
一众小纸人听见她的话,纷纷羞愧地低下了脑袋,不忍心去看谢曜灵的表情,也没有哪个敢上前告诉她真相。
谢曜灵面不改色,点头道:“辛苦了。”
沈棠觉得可能她锅铲下的那些菜更辛苦一些。
好不容易从地里长出来,却被她就这样糟蹋了。
然而当时她还没尝到自己做的菜的口感,所以对自己的厨艺还未到万分绝望的地步。
……
一周后。
《女帝秘史》剧组所有戏份结束,杀青宴的举办地点就在龙城一家七星级酒店的宴会厅内。
沈棠特意换了身礼服,坐上公司派来接她的车,和小花一块儿去了会场。
在地下停车场还遇到了同样前来的云想容。
这一次,她的身边没跟着任何一个奇怪的保镖,只自己的脖子上仍然挂着那条深蓝色的项链。
那条项链仿佛已经成了她的标志,不论圈内圈外的人,谁都默认了她脖子上从此只会佩带这一样首饰的事实。
沈棠的目光从那深蓝色的项链上走过,却不受半点影响,轻易地又瞥向旁处。
云想容并未注意到她的眼神。
比起几个月前那小东西刚离开她的时候,她偶尔会出现的感情波动,现下她已经淡定许多,不会再因为脖子上的那条项链而食不下咽、昼夜难寐。
也许是当初那个帮她炼化项链的人在骗她。
云想容如此想到。
比起被奇怪的东西纠缠,现在只是一个看起来古怪,却还有些特色的项链缠身,但是再无噩梦,她觉得十分满足。
一路走上电梯,进入酒会的现场,精致的妆容衬出她小巧可人的脸蛋,玲珑的五官在那巴掌大的脸上生的极好,乍看过去,倒像是刚从校园里走出来的人。
清纯、干净的气息不知让多少人光是看一眼,就会心生好感。
在剧组的这场杀青宴会上,云想容快乐极了,她拿起一支装着香槟酒的高脚杯,唇角噙着一抹笑意,遥遥地向某处举起杯子,自顾自地做出了一个碰杯的动作。
给自己无声地庆祝彻底摆脱了那个小鬼的结局。
觥筹交错、言笑晏晏的场合里,云想容的举动并未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她是那样的满足,心情难得的好,在酒会里留到了最后一刻,仅剩下几位喝醉了的副导在那儿。
“云老师,你也回去吧,这会儿不早了。”
负责办酒会的工作人员给导演们一一联系好了专车,转头见到云想容还坐在酒席原位,上前俯过身,低声对她说道。
云想容可有可无地一点头,将喝空了的酒杯往桌上一放,起身往外走去。
助理小慧刚才临时家里有事,问她能不能换个别的助理来接,她心情大好地准了对方的假,这会儿估摸着另一人也在上电梯的过程中了。
她慢条斯理地朝宴会厅外走去。
在这过程中,她需要穿过一条长走廊。
云想容起先气定神闲地走着,脸颊上有两团淡淡的粉色,是酒上头的效果。
走着走着,她察觉到有点不对。
这条走廊来时并不长,一面是墙,另一面是钢化玻璃,能看到酒店外小半个城市的景色。
就算只是走上半分钟,这会儿也应该到电梯口了,为什么她都已经走了那么久了,还没看到电梯的影子。
前方的长廊弯弯折折,让她一路看去难以看到尽头。
而云想容在骤然停下之后,高跟鞋鞋跟与地板碰撞的声音就此消失,整个走廊安静地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不论她往前看还是往后看,都好像走进了一条迷路似的。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云想容难言的焦躁情绪又一次漫上来,尤其是这样的环境里,总是很容易让她心底那些潜藏的黑暗被放大。
她忍不住要掏出手机,去质问那个助理,为什么都过了这么长时间,人居然还没来酒店接她。
结果她还没拨打电话,手机就先响了起来,一串陌生的数字在上面跳动——
云想容看也不看地接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