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妄师(173)
等折腾到雨消云散, 已经是深夜十点多。两人胡乱冲了个澡, 把惨不忍睹的床单卷了扔在角落,换了条备用的,就瘫软在床上,半点不想动弹了。
卫霖看了一眼身边睡得深沉的白源, 隔着内裤心疼地摸了摸自己——还好, 润滑做得很到位, 没有流血,只是因摩擦过度而火辣辣地红肿着,事后白先生还愧疚地帮忙涂了散瘀消炎的药膏。
这会儿他躺在床上,全身酸痛,骨头架子像拆散了又重新拼起来,然而怎么都睡不着。
不是那种累过了头或者思虑过重的失眠, 而是大脑异常清醒,整个人异常精神,像一暴露在空气中就会剧烈燃烧的活跃金属钫。
他睁着眼看雪白的天花板,脑袋中千万条线路同时运行,信息传递速度堪比光线。随随便便念头一转,就能把曾经看过的大部头书籍从第一个字过到最后一个字;或者将今天走过的马路上的所有店面、招牌、行人,像纪录片似的统统重新放映一遍。
为了催眠,卫霖开始默数圆周率。三十秒钟后,他在脑海中数到了小数点后的一亿位,还能继续往下数,但催眠的效果是一毛都没有,不得不放弃了这个蠢主意。
……天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活像一场慷慨过了头的灾难。
现在是凌晨六点,反正毫无睡意,卫霖无奈地抹了把脸,艰难地起身去拿他的笔记本电脑,倚靠在床头开始写这次的任务报告。
虽然他的文笔还是一贯的捉襟见肘,但思路喷涌快得惊人,连打字速度都跟不上,不到一个小时就完成了这份近两万字的工作报告。卫霖瞪着屏幕上署名处闪烁的光标,嘲谑地弹了弹自己的太阳穴:“可牛逼了你啦,转这么快,是想当挨抽的陀螺?”
轻微的自语声惊醒了浅眠的白源。他动弹了一下手指,缓缓睁眼:“……你已经醒了?多久?”
老子是一秒钟都没睡!卫霖在心底咆哮,嘴里却说:“刚醒,没事做就写写报告。”
白源撑着床垫坐起身,觉得双方的状态整个儿颠倒了,不禁暗中羞恼:说要把人干趴下,结果卫霖精神抖擞地早起了,自己倒睡得像被操了五次。
简直丢(强攻的)脸……
白先生觉得自己失了面子,自尊心有点受伤,脸色也隐隐发青。卫霖转头看他,善解人意地安慰:“是不是我吵到你了?没事我不出声了,你再睡一会儿。”
白源一把将他摁在枕头上,压上来狂吻。
卫霖吚吚唔唔抗议了几声,立刻举国沦陷,和他抱着吻做一团,连摔落到床下的笔记本电脑也顾不上了。
白先生使出浑身解数,把搭档吻得上气不接下气,荡漾成了一潭春水,心情好转不少,抚摸着卫霖的腰身说:“别管那个报告了,回头我帮你写。你饿不饿,我去弄早餐。”
卫霖快活地答:“饿,饿死了。”
白源又啄了一下他的嘴唇,起身穿上家居服,去厨房熬白米粥。
煎蛋和培根的香味很快从门外飘了进来,卫霖不知怎么的开心极了,幼稚地抱着棉被滚了好几下,这才起身去浴室洗漱。
两人收拾妥当了,一起坐在桌边吃热乎乎的早餐,沐浴在洒进窗户的晨光里,时不时拉拉对方的手指、互相对视笑一下,心理年龄仿佛退化了十岁,腻歪得不得了,偏偏自己还不觉得。
腻歪到最后,连上班的时间都迟了。不过白源也没打算让卫霖去单位——他连坐餐椅上吃饭都要斜着身子呢,于是直接打电话给麦克刘,替卫霖请一天病假,不等对方嗷嗷叫,就啪的把电话挂了。
吃完饭,卫霖借口屁股疼,窝进沙发舒舒服服地躺着,一边朝出门上班的白源挥挥手:“拜拜,早点回来吃晚饭。”
傍晚白源回来,卫霖果然已经准备了一桌色香味俱全的饭菜。两人像新婚的小两口,眉来眼去地吃饭、洗澡、看片、打游戏,末了上床睡觉。
因为卫霖难以启齿的“伤势”,白源没有再让他雪上加霜,只是单纯盖被聊天。
等到白源的呼吸声变得沉稳悠长,卫霖一双眼睛还瞪得像夜猫子。他躺在床上,胡思乱想,无聊至极,又不敢发出太大动静,怕惊醒浅眠的搭档,生生又熬过了八个小时。
次日是周六,不用上班。白源一早接到兽医的电话,要去宠物医院接回基本痊愈的螺旋桨,就交代了“养伤”的卫霖一声,独自开车出了门。
白源前脚刚走,卫霖后脚就上了出租车,在坑坑洼洼的破座垫上,龇牙咧嘴地歪坐着,忍到了医院。
他当然不是来看肛肠科,而是又去急诊室找了老同学郭四眼郭医生。
“真没问题!你上次的检查报告我一张一张都看过了。”郭医生忙成狗,还得拨冗给他吃定心丸,就差没指天指地发誓了。
“可我睡不着觉……准确地说,是不需要睡觉,两天了。”卫霖叹气。
郭医生拿沉痛的眼神看他:“没有人不需要睡觉,超过十天不睡就会闹出人命。你这是严重的失眠,该不会是抑郁了吧?”
“抑郁个屁,老子精神着呢,头脑清醒得能策划炸掉一个国家。”卫霖把脸凑到他的厚片眼镜前,“不过我的大脑可能真有点问题,它转得太快了——快到让我觉得有点不安,所以才来找你。”
郭医生心惊胆战地后退了两步:“要不……你再去做个脑CT?”
卫霖真的又去做了一套脑检查,把CT、核磁共振、同位素扫描什么的全做了。期间白源打电话过来,他就隐瞒对方说回家拿厚衣服去了。
郭医生帮他提前取了成像,特地找了个脑科专家。后者时间金贵架子大,随便看了几下,说:“没事,少自己吓自己。”
“——你也听到了。”郭医生为难地看着钻牛角尖的老同学。
卫霖感激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你已经仁至义尽了,谢谢啦。快去忙吧我就不打扰了,回头请吃大餐以示感谢。”
郭医生松了口气,匆匆赶去急诊室。
卫霖捏着那几张成像,对着阳光悬来转去地看,瞧不出个所以然,最后只好带着,回到老旧的单元房,随便往抽屉里一塞。然后收拾了几件冬衣,打的前往白源的住处。
一进门,螺旋桨就喵喵地跳了过来,看起来精神好了许多。
卫霖放下装衣服的旅行包,弯腰将它抱起:“哟,好像长开了点,没有以前那么丑了。”
白源从他手中接走了猫:“它一点都不丑,是你眼光有问题。”
卫霖笑起来:“我看人的眼光没问题就行,看猫就无所谓了,对吧白先森?”
白源被他一句话哄得心花怒放,立刻取舍分明地把猫往爬架上一放,开始撸他。
两人在沙发上蹭出了真火,眼见要就地来一发,卫霖的手机响了起来。铃声急促而固执,不接就响到天荒地老。
卫霖只好把脱到一半的裤子穿回去,亲了一口悻悻然的白源,起身去接手机。
电话是吴景函打来的。
吴景函的嗓音听起来十分疲倦,又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我这边有进展了……信息有点多,电话里说不方便。我明天飞过来找你们。”
他这段时间不在F市,不知藏在什么地方研究那枚闪存芯片,卫霖觉得他比“绝对领域”中的投影和李敏行本人都谨慎得多,大概也是因为受了大刺激,对触碰黑暗中的那股力量既深怀忌惮又势在必行。
卫霖同意了,与他约了个见面的具体时间和地点。
通话结束后,刚才那股干柴烈火的氛围也遭到了破坏,白源不爽地把卫霖拉回沙发,问道:“干嘛不在家等我回来,我送你去拿衣服。”
卫霖有股竹筒倒豆子的冲动,然而踌躇了一下,又忍住了——他自己都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呢,医院也查不出个所以然,说不定只是神经搭错线,过两天就好了,何必说出来让白源担心。而且白源这人是个细节控,又固执,十有八九会把这当成天大的事来对待,非得查出个子丑寅卯——能有啥事儿啊,不就是两天没睡吗?一个大男人,这点事也好意思拿出来诉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