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棋逢对手(64)
“走吧,这里不是你这种少爷该来的地方。”最后还是被冒犯的人开了口,翻身下来同他并肩推着自行车走。
殷朝暮不好开口,虽然顾疏早就清楚他通过某些途径知道了那些不光彩的身世,但这样明明白白解开来瘫在阳光下,尤其顾疏那么骄傲的人,殷朝暮隐隐有些愧疚与忐忑。他试图尽量大方地谈论这件事。
“额,你刚刚,是去看望伯母吗?”
“嗯。”
“她……还好吧?我是说,你不多陪伯母一会儿吗?”
“不用,她很好。”
“这样啊……”殷朝暮没词儿了,就在他打算如何找个话题将这一段儿插曲粉饰过去时,顾疏平静地打断了他的思路。
“其实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我并不觉得有什么难以启齿,虽然你应该早就知道我家的情况,但我还是想让你亲眼看一看。现在你看到了,会不会觉得不舒服?或是瞧不入眼。”
顾疏说这话时脸是冲向正前方的,语气也稳得没有丝毫动摇,可殷朝暮能看到他握在车把上的手在一寸一寸,慢慢攥紧。
“我确实早就知道伯母,额,嗜赌。但是这跟舒不舒服没什么关系吧?用你们大陆的话说,都解放这么多年了,全国人民当家做主,谁也不该瞧不起谁啊,反正都是为了生计。”
“你不觉得我很讨厌、看了就让人难受?”
“额……”这倒有点,没想到你还算有自知之明,殷朝暮差点儿就猛点头同意。好在他迅速意识到顾疏此刻正钻牛角尖儿,就算是实情也不能直白地说出来,于是做了做加工。“你性子太骄傲了,如果能再温柔点儿,我觉得还不算太讨厌吧……嗯……应该吧。”
顾疏停下脚,定定看着他,殷朝暮悚然而惊,莫非自己说得还是太直白把这人又得罪了?
“我是说,额,你本身人还是不错的,”确实,如果没有上辈子的仇恨,单论顾疏个人,还是一个挺有魅力的小伙子。“虽然我是不怎么喜欢……”
突如其来的温暖包裹了还在费心絮叨的殷朝暮,他被人小心翼翼圈在怀里,热乎乎的吐息就在耳边。亲密的姿势让他听得到彼此的呼吸,近的好像没有距离。
顾疏把头靠在他耳边,低低地笑:“真好。你不嫌弃,我就知道。”
你知道什么了?我怎么还不知道……
殷朝暮拍拍他的腰示意放手,顾疏非但没有放,还更用力把他整个人搂住。
“你放心,我会对你很温柔,不会让你讨厌,也不会让你烦。”
“喂,你……”
“我本来就不觉得你会嫌弃,之安还说不可能。看吧~”顾疏的语气携了得意,转头嗅着殷朝暮发丝上,捧起一缕,轻轻吻了一下。“既然你不嫌弃我,那我们之间最大的障碍也没有了。殷公子殷大少,我有没有告诉过你……”
殷朝暮在黄昏里睁大眼,既惊慌失措,又不可置信,为顾疏即将出口的话。
“我喜……”
“别说!”殷朝暮回过神儿,直接推开顾疏,眼神慌乱地不敢去看他。“抱歉……请你自重,不要再开这种玩笑了。”
他不喜欢。不喜欢顾疏这样随时都流露出的隐晦深意。这种玩笑一次两次无所谓,可次数多了……他怕自己会当真。
真的别再这样做、这样说会让他误会的言行了。
他身上还背着血债,玩不起的。
第38章 心迹终明(四) …
一天还算轻松愉悦的气氛最终以殷朝暮头也不回地落跑为结局,顾疏不知怎么想的,并没有伸手拉住他。至于那人是站在暮色中发呆还是怎样,殷朝暮根本没勇气回头看。
只是一味加快脚步……
回到学校,陆维还戴着眼镜纠结选曲的问题,殷朝暮自己也是一团乱,根本没心情讨论,浑浑噩噩地早早歇下。或许因为一天奔波劳顿,竟比往常还要提早入睡,只是睡得并不踏实罢了。
这个梦境时间跨度很大,纵横了十来年。梦里他功成名就,一切想得到的都得到了,所有爱他的人都生活得很幸福。阿禺娶了一个温婉善良的妻子,生了一个小胖子,还养了一条狗;殷夫人沈倦没有早逝,而是和颜悦色对他露出赞赏的目光;甚至连印象都模糊了的女友也活了下来,并且嫁给了一个真心疼她的人……只是自始至终他都感觉自己漏了一个人,一个默默在旁边看了他十年的、他却连脸的记不起来的人。
是谁呢?
可惜这个梦殷朝暮一醒来,就忘得一干二净,只朦朦胧胧觉得梦到最后,他很急切地在找什么人,但一直没有找到。
“殷少,早。你好像脸色不大好,这几天怎么了?太累了吧。”陆维尽心尽责地帮他拿了牛奶,又用手背试了试他额头温度。
“糟糕啊,好像有点儿烧,等我给你量下,别让嗓子坏了。”
“好。”殷朝暮早上一起来,昨晚被人为抛到脑后的烦恼如影随形贴上来。顾疏难得流露出明显感情的那一句话威力太大,被某个透明人录音一样,脑子一清醒,就追了过来,在他耳边一遍遍回放。
你放心,我会对你很温柔,不会让你讨厌,也不会让你烦。
闭了闭眼,顺从地让陆维给他量了体温,眼底有小小的慌乱。为什么顾疏的性格变了这么多?他不是应该从来都对他不假颜色、从来都对他无话可说吗?
“啊……不大妙,哥,你貌似还真有一点点烧。乖乖躺下,我去校医院给你开点儿药。”
“别,还是我自己去开吧,要病人亲自到的。”
陆维当然死活不让,最后两人纠纠缠缠,弄了个同去同归的决定,殷朝暮很无奈。不过比起顾疏那种完全不管别人心情、全部自说自话自己下定论的强势,他更喜欢陆维这样的朋友。
怎么又想起那位了……
殷朝暮收回心思,就听到陆维停下脚步,颇诧异地看着正前方说:“太巧了吧,每次都碰到……”
美术楼外面,似曾相识的场景再次上演,殷朝暮心情很不好,也不由赞同:真的很巧,每次都碰到。
顾疏低着头,用手轻轻摩挲着手上的画纸,身前仍是上次见过的那个唠叨的张老师,但他周身气息却大变。相较于上回窥见的冷漠甚至烦闷,这一次顾疏给人感觉就是很温和、很坚定。
“你决定了?就这幅?不换了?”
一连三个问句甩过来,顾疏却好像完全不受影响,依旧以缓慢的节拍抚着自己的作品。
“不换。”
殷朝暮再度无语……果然还是自己想太多,这家伙依旧是那副倔得要死、骄傲的要死,根本不把别人的话当话的死性子……不随和的小人……
“这孩子,老师跟你说的话你想过没有,真不换了?”
“不。”
从这个方向看过去,张老师一张老脸都麻木了,对顾疏的不听规劝,显得十分无奈。
“那好吧,反正是你自己参加比赛,既然你都想清楚不换了,我也没什么说的。有消息会通知你,别在外面站着了,进去吧。”
“好。”
然后顾疏慢慢把画递到张老师手里,转身走进美术楼。被折磨得不行的张老师拿着画看了看,面无表情往这边走来。这本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但殷朝暮因为昨天受的刺激,脑子整个没转过筋来,思维越来越偏离正常方向,不知怎么就升起一个连他自己都难以接受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