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就算贺松明真的来亲他,他可能都不会有什么反应了吧。
阮陌北靠在贺松明怀里,眼前愈发清晰,身体的颤动也慢慢止住,他到底只是吸入了一些有毒的孢子,在鬼门关前惊险的走了一遭。
以这蘑菇的毒性,要是不小心误食,早就死翘翘了。
积蓄了一些力量,阮陌北强撑着坐起来,吃进些清甜的野果,他饱受折磨的胃里好受多了。
他之前应该是吐得连酸水都不省了,胃里空空如也,阮陌北辨认出了混杂在痉挛灼烧中的饥饿感,按了按自己肚子,对贺松明道“我饿了,想吃东西。”
贺松明一下子就懂了他的意思,不知是从动作里看出的,还是真听懂了他的话,男人小心地让他靠着洞壁,去拿放在一边的防水袋。
——不错。贺松明把他背回来的时候也带了他们第二次割来的熊肉,没有顾此失彼。
贺松明选了一块完整的胸口肉,他从阮陌北的腰包里找出匕首,洗干净后把肉切成四分之一个手掌的小块,用树枝穿起,架在简易烤架上。
阮陌北看他趴在熄灭的营火堆旁,把干树枝摆放好,加入一些更加易燃的干草,用燧石点燃。
学得好快。
阮陌北感到一阵欣慰,贺松明坐在火堆旁,缓缓旋转着熊肉串,眼睛却大部分时间都看向他这边,时刻关注着阮陌北情况。
他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在火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
油脂被烤出来,滴落进火堆,发出刺啦刺啦的声响,贺松明像是被飞溅的油星烫到了,迅速缩了下手。
他低头看了看发痛的胳膊,连表情都未曾发生任何变化,继续专注烤肉,两秒后,再一次看向阮陌北。
……这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奇怪感觉是怎么回事?
阮陌北忍不住笑了,夜色已然降临,火光照亮周遭,让人本能的安心。
他昏迷了大概四五个小时,浑身衣服都被汗湿,晚风一吹,冷的直打寒战。
也有可能是身体的体温调节功能还没恢复,阮陌北慢慢脱掉上衣,扯过被子披在身上。
肉烤了大概二三十分钟,最外层已经微微发黑变焦,贺松明用刀尖插进肉里,确定里面也熟了,才拿着过来。
贺松明用罐头盒盛水放在阮陌北旁边,一手拿着当做调味品的果子,一手拿肉。
阮陌北力气恢复不少,可以自主地吃东西了,在贺松明的帮助下,他吃了一半的熊肉和几颗甜果,感觉胃里好受了许多。
贺松明忙着照顾他,肯定也一整天没吃过东西,阮陌北把肉串朝他那边推了推,示意一起吃,贺松明摇摇头,执意先让阮陌北吃饱。
“我已经吃的差不多了,刚吐完不能吃的太撑。”阮陌北轻声道,他摆摆手,表明已经不再想吃。
贺松明这才坐在阮陌北身边,狼吞虎咽地将剩下的几块肉吃掉,显然早就饿坏了。
贺松明还没吃饱,就又烤了一些肉。只吃肉到底太过油腻,阮陌北慢慢啃着果子,野果余量已经不多了,明天还要再去采一些。
阮陌北慢慢地撑身站起来,他试探着走了两步,还是有些头重脚轻,好在不再出现幻觉。
他走出洞穴,没有在营地里发现他呕吐留下的痕迹,想来贺松明都清理掉了。压碎蘑菇的左手手掌稍微有点皮下出血,不知是毒素渗入皮肤造成的,还是磕的,好在不严重。
昨天带来的苔藓在石头上晒去了大量水分,变成了易于保存的形状。阮陌北把苔藓干收起来,准备等找到或者自制锅之后,用这个煮汤。
今夜的水汽比以往都要重,阮陌北仰头看天,云层遮住了月亮,透不出丁点月光,如果不是火堆和萤火虫,真的会黑到伸手不见五指。
很快就会下雨吧。
阮陌北赶紧拖着不适的身体,把放在外面的物资全都搬进洞穴,特别是当做柴火的干树枝。
卷起来的熊皮还没打开,按理说应该去溪边洗去内侧的血迹,但今晚来不及了。
阮陌北把所有可燃物转移到洞穴的南侧,在靠北的那一面升起小范围的火堆,用石头牢牢围住。
他伸出手,确定吹来的风不会让火苗漂移太远,引燃其他东西。
一滴雨在这时落下来,砸在贺松明鼻尖上,凉凉的。
贺松明摸摸鼻子,抬头看去。
雨打树叶的噼啪声音渐渐响起,阮陌北尽量快速地挪过来,拿起才烤到半熟的肉串,迅速踩灭了篝火。
他把肉串塞进贺松明手里,随手拾过一根树枝挑开余热未散的熄灭火堆,把里面还能用的柴火挑出来,用脚拨到洞穴里雨淋不到的地方。
“进来躲雨。”
阮陌北拉着贺松明回到洞穴,雨很快大起来,萤火虫全都消失不见,如果不是先前阮陌北迅速在洞穴升起了火,两人就真的要彻底摸黑了。
风渐渐大了,阮陌北站在洞口,伸手扯过挂在洞口上方的一根藤蔓,让它向下坠了坠,把自己来之前贺松明这里就有的破烂草席挂上去,当做帘子。
不再有过多的风雨飘进洞穴,阮陌北靠在火边,终于放松下来,感受到了难以抑制的疲惫。
他本来就没从中毒里完全恢复,身体虚弱,强撑着忙活了一阵,又开始头晕眼花,赶紧闭上眼睛缓缓。
贺松明望着阮陌北,双眸在火光的照耀下明亮,满眼的惊叹和崇拜。
过去独自一人缩在黑暗洞穴的角落里,等待雨停的日子再也不会重现了,阮陌北,这个贺松明偶然“捡来”的同伴,在实践中传授知识和技能,让贺松明逐渐从原始的蒙昧中苏醒。
雨声哗哗,潮湿却不沉闷,阮陌北裹紧被子,贺松明把肉继续烤熟后吃掉,按照阮陌北之前教的方法,用手指刷牙,洗了洗脸,收拾完毕后坐回火堆旁。
阮陌北仍在闭目养神,贺松明一点点的挪动,蹭到了他身边。
感受到身侧传来的体温,阮陌北睁开眼,他有些许困倦,雨哗啦啦下着,虫鸣被淹没,几缕带着水汽的风从草帘破烂缝隙里透进来,反倒有种格外的气氛。
雨落的森林里,他和贺松明依偎在洞穴里,守着温暖的火堆,似乎整个世界就只剩他们两人。
好累……
阮陌北裹着被子,眼皮一点点耷拉下来,在某个瞬间落进了梦境温柔的陷阱。
他的身体慢慢倒向贺松明,被男人笨拙地搂进怀里。
火渐渐熄灭,洞穴最终归于一片黑暗,但夜才刚刚开始,雨也不知道何时会停止。
全然的黑暗中,贺松明摸索着找到自己的被子,扯过来,扶着阮陌北轻轻躺倒在地上,在雨夜相拥而眠。
……
阮陌北这一觉睡了很长时间,第二天醒来时天已经亮了,只是因为阴云相当昏暗。
他躺在地上,贺松明的一条胳膊搭在他腰间,两人的被子纠缠着裹在一起,篝火的余烬在脚边,早就彻底冷了。
淅淅沥沥的雨声还在继续,听着比昨晚小了一些。阮陌北把贺松明的胳膊移开,他挪到洞口,掀开草帘,果然,雨还在下,原先他清理出的防火沟里积满了水。
他望着外面,深深地吸了口带着植物清新味道的空气,只觉整个肺都被净化了。
很难相信这是大灾难过后的世界。
窸窸窣窣的声音自身后传来,阮陌北没回头,不一会儿,一具温暖的身体贴了过来,胸膛就要蹭到他后背,贺松明学着阮陌北的样子,凑到被掀开的帘缝处,望向外面。
阮陌北有点渴,水箱里的水剩得不多,也稍微有点脏,要喝水,最好去溪边一趟。
雨还不知道多久会停。
权衡之下,阮陌北觉得还是干净的饮用水更加重要,他拍拍贺松明手臂,道“走,去一趟水边。”
贺松明自然不会有反对意见,乖乖站起身,跟在阮陌北身后。
草席不光现在充当帘子的一条,把剩下的披在身上当蓑衣,两人抬着水箱前往溪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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