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盐没有?”
“啊?”
火头军被孟伯爷的举动惊呆了,问了两次,才回过神来。
“有,有!”
连忙点头答应,取出装盐的皮囊,还找出两把胡椒。
去河边取水的边军抓了两把野葱,也被孟清和扔进了锅里,这次连切都没切。半晌,锅里的香味冒出来,连孟清和都忍不住流口水。
在部分人眼中,这锅汤泡饼子定是难以下咽。于深入大漠的边军而言,却胜过任何珍馐佳肴。
孟清和从火头军手里抢过木勺,舀起一块煮软的饼子,吹了两下送进嘴里,烫得直吸气,却还是笑咧了嘴。
“熟了,都拿碗,今儿本伯充一回火头,给尔等药汤盛饭!”
军汉们轰然应诺,连泰宁卫的壮汉们都凑起热闹。
熟悉的一幕,让孟清和想起在开平卫的日子。
一晃经年,人未老,记忆先开始褪色。
摇摇头,舀了几碗,终于把木勺递给等在一边的火头军。再不换手,这位怕会哭出来。
“得了,给你。”
孟清和端着个大碗,和军汉一样蹲在战马身边,大口大口的往下咽。
军汉们看得稀奇,孟清和却毫不在乎,摆摆手,一边喝汤,一边说道:“想当年在开平卫时,别说汤里有肉,连硬面饼子都要论个数。那年鞑子到开平卫打谷草,我不过是个总旗,带着五十几个兄弟守地堡,好容易活命,才吃上一顿肉……”
孟清和说得大方,军汉们听得有趣。连日行军也让军汉们明白,这位伯爷,压根没勋贵的架子。
“伯爷了不起!”
军汉们起哄,孟伯爷站起身,碗递给高福,清清嗓子,沉寂多年的“套马杆汉子”再次出炉。
兴宁伯带头,军汉们也扯开了喉咙。
吼声随风飘远,瓦剌壮汉目瞪口呆,在一声声的“威武雄壮”中掉了下巴。
飞驰赶来的沈瑄也被似曾相识的“汉子”之声惊到了,记忆中,某些需要被碾碎的画面又开始排列重组,再次呈现。
想当年,英武的国公爷,就是在这样的“歌声”中,左脚绊右脚,一个踉跄,差点扑倒。
猛的一挥鞭子,定国公周身的煞气瞬间飙升。
正吼得开心的孟某人,突然背后一凉,头皮发麻,转过头,看向烟尘腾起的方向,一身玄甲的国公爷正飞驰而来。
孟伯爷摸摸脖子,不知为何,突然有了相当不妙的预感。
永乐七年八月,征讨大军再传喜报,鞑靼可汗本雅失里已死,首级正在抵京的路上。一同前来的,还有百余人组成的瓦剌使臣队伍。
接到喜报,朱棣当即下旨,赐瓦剌首领顺宁王马哈木金二十两,银五十两,宝钞五百锭,纱绸布帛百匹。赐瓦剌客列亦惕部头领,贤义王太平金十两,银三十两,宝钞三百锭,纱绸布帛百匹。并赐给瓦剌诸部阿只里海子至色愣格河土地,许其冬春在此迁移放牧。
为显示“公平”,也为抹平之前食言一事,永乐帝大笔一挥,将忽兰忽失温以东的土地赐给兀良哈,许三卫在此放牧。
赏赐的土地本都属于鞑靼,慨他人之慷,朱棣毫无压力。
仗打营了,本雅失里这个名义上的鞑靼可汗被咔嚓了,鞑靼太师阿鲁台不知所踪,非为日后考虑,朱棣甚至想把鞑靼的地盘都划拉到自己手里,做自家的宅基地。
若非成国公进言,魏国公也表示不能这么干,吃相不好看,朱棣百分百会下手。可不下手,着实眼馋。
最后,是五军都督府和南北两京六部共同商议,得出解决办法,鞑靼终究没有完全被灭,占地盘的条件还不成熟,与其贸然设立卫所,不如采取分割的方式,继续削弱鞑靼,顺便做一下人情。
“瓦剌奉上本雅失里首级,且于战前对鞑靼多有牵制。兀良哈为陛下冲锋陷阵,立有大功,不若以水草丰美之地加以恩赏,其必能体沐圣德。”
夏元吉的话很漂亮,朱棣最终采纳了朝臣的建议。但为防瓦剌势力过强,永乐帝决定,大军班师后,将被俘后归顺的鞑靼太保马儿哈咱放回草原,授其为鞑靼可汗。
“鞑靼瓦剌均狼子野心,一家独大,必会再生贪婪之心,起边境之祸。我朝择弱者扶持,令其互相牵制,方为可行之策。皇祖父之意应是如此。”
这番话,出自朱瞻壑之口。
夏元吉震撼到无语。他本想借天子旨意引导圣孙,不料,准备好的话都被堵在了喉咙里。
“世子聪慧。”
朱瞻壑正襟端坐,谦虚道:“夏尚书过奖。这些道理,多是孤从书上读到,少保也曾为孤讲过。孤一直不太明白,如今才恍然大悟。孤还小,很多道理,孤只是一知半解,还仰赖夏尚书教导。”
夏元吉仰头望向屋顶,再次体会到,教导汉王世子是何等的不易。
亏得夏司徒胸怀宽广,气量博大,否则,孟清和回朝之日,即是夏司徒上门之时。
作甚?
单挑!
把世子教导成这样,是想怎样?把旁人的教学之路通通堵死?! 第221章 大感不妙 永乐七年九月,征讨鞑靼大军班师回朝。
经此一役,以蒙元正统自居,始终惦记着恢复元朝风光的鞑靼,彻底趴下了。
可汗本雅失里被杀,首级被瓦剌送到明朝换取封赏。
太师阿鲁台北逃至荒原地带,后已不知去向,是生是死,无人知晓。
鞑靼的另两位重量级人物,太保马儿哈咱和枢密知院脱火赤,均被明军俘虏,先后归顺明朝,向明朝称臣。
鞑靼的土地,水草最丰美的部分已被瓜分,仅存一片狭长地带,留给马儿哈咱和脱火赤放牧。
此战中,鞑靼死伤和被俘的人数将近八万,彻底伤了元气,短期内,实难东山再起。
部落失去的牛羊无可计数,更不用提四散的牧民。一旦进入瓦剌地界,或是北逃遇上野人女真,下场只有两个,要么死,要么归顺。
举部归附明朝的鞑靼部落同样不少。
这些部落,多是游牧地接近明朝边塞,暗中与明朝互通贸易,早有往来。少数是对本雅失里和阿鲁台心存不满,更有个别是鬼力赤的拥趸,在阿鲁台掌权之后,被强力打压,在草原上活不下去,希望得到明朝的庇护。
在明朝边境游牧的鞑靼部落,时常能看到路过的兀良哈商队,心中早有不平。
瞧瞧人家,战马皮甲,满面红光。瞅瞅自家,一年里,总有三四个月要勒紧裤腰带过活,不眼红才是怪事。
“兀良哈算什么?没有明朝的火器铠甲,没有明朝制造的马刀和丰厚的油水,他们只配给鞑靼牵马!”
鞑靼主力战败的消息传出,归附明朝的鞑靼部落越来也多。一些部落为表诚意,主动放还前些年被掳走的边民。
虽说老朱家在邻居心目中的形象不怎么样,明朝实行的“对外政策”却是深入人心。
瓦剌和兀良哈都开始接收地盘,马儿哈咱回来也未必能给自己撑腰。留在草原朝不保夕,很有可能被瓦剌吞并,沦落为奴隶,不如投向明朝,运气好的话,或许能被封官。如果能获得兀良哈一样的待遇,为明朝打仗守土也绝没二话!
“部落的生机在草原以南,这是长生天的旨意。”
萨满道出“神谕”,部落成员再无半点犹豫。
投靠明朝,必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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