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去了另一处宫殿休息,到处都很干净,没有血迹,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切都只是闻鸣玉的幻觉。
他们一起躺到了床榻上。
穆湛把人搂进怀里,手放在他背上安抚地摸着。
一向强势的信息素在这一刻变得意外的温柔,宛如水流,轻轻裹住卷走了闻鸣玉心里的恐惧和不安。
闻鸣玉窝在熟悉的怀抱里,眼皮很重,终于抵挡不住浓重的倦意,睡着过去。
中途,他做了噩梦,紧蹙双眉,身体发抖,发出痛苦的呓语。
穆湛轻拍着,低声安抚许久,才让他从噩梦里出来,再次安稳睡着。
因为发生了宫变。
即便狩猎已经结束,回宫的行程也往后推迟了。
过了两日。
闻鸣玉恢复不少,只是晚上还是会做噩梦,他躲在柜子里,门被打开了,但不是穆湛,而是一群叛军,面目狰狞,冲过来杀了他。被他杀死的那个叛军也在其中,尸体腐烂,阴森地笑着,一刀又一刀地刺穿他的心脏。
闻鸣玉没有了平时的轻松状态,更不会笑。
穆湛看着他这样,脸色阴沉,遮掩不住的暴戾烦躁。在闻鸣玉来到他身边后,他已经很少有这样的情绪了。
穆湛一把捉住他的手腕,将他带到了一个地方。
偏僻的院落,地上跪着几个叛军,刚用过鞭刑,衣物破烂,身上有很多伤口,皮开肉绽,血味浓郁。
“你在这看着。”
穆湛让他站在不远处,能看到那些叛军,但又不会离得太近,被气味冲到。
穆湛松开他的手,朝那些罪犯走了过去。
拿起一把尖利的刺刀,走到最近的一个叛军面前,毫不留情一刀刺中那人的手背,穿透而过,手腕再用力一转,刀尖在血肉里不断搅动,叛军顿时惨叫不止,那声音仿佛被腐蚀过,听得人鸡皮疙瘩炸起。
穆湛是握着刀的人,但他的神情也一点都不轻松,双目赤红,隐忍而压抑,心中似有黏稠发臭的淤泥疯狂涌出,将他包围淹没。
残忍发狂之下,潜藏着几分自厌。
穆湛厌恶自己,为什么没有料到寝殿有叛军,嘴上说着不用担心不会有事,事实却是闻鸣玉差点就命丧叛军之手。
穆湛面色冰冷,手段狠辣地杀死了叛军,然后回头,看着闻鸣玉缓缓道:“不用怕,他已经死了,再也不可能伤害你了。”
闻鸣玉呆愣愣地看着这一幕,忘了反应。穆湛依旧看着他,闻鸣玉终于缓过来,点了点头回应。
魏英武也在场,看到穆湛直接杀死了叛军,皱眉欲言又止,“还没审问完……”
但他刚一开口,就被温长阑撞了下胳膊,用眼神制止了。
魏英武立刻闭嘴。
他们就这么目送穆湛和闻鸣玉离开。
穆湛扔了刀,但手上还沾着血,他专注地盯着闻鸣玉,看他眼里有没有害怕的情绪,有没有对自己的害怕。
但都没有,闻鸣玉的双眼依旧清澈干净,一眼望得到底,有茫然无措,有担忧不安,唯独没有惧怕。
穆湛垂下眼,遮住汹涌翻滚的暗潮,洗干净了手上的血。
夜里入睡前,穆湛搂着闻鸣玉问:“还怕吗?会不会做噩梦?”
闻鸣玉明白了他带自己过去的用意,主动凑上前,几乎钻进了穆湛的怀里,摇了摇头,很认真地说:“我没事了,谢谢陛下。”
白天那一幕,明明应该是血腥而可怕的,但闻鸣玉很奇怪地没有害怕,心里反而涌起了一种难以形容的感受。
他没有再做被杀死的噩梦。
这一次,他躲在柜子里,身处一片黑暗之中,门被打开,穆湛伸手将他抱了出来,怀抱温暖,一下取代了所有糟糕的情绪。
时隔多日,他终于睡了一个好觉,双眉舒展,睡颜平和。
闻鸣玉心里的阴影散去,恢复到了以往的状态。
穆湛见他确实没事了,才放心又去忙,宫变结束,但随之而来的还有不少事情要处理。
闻鸣玉刚经历了那样惊险的事,几乎丢了性命,宫人都很担心他,想着办法让他散心恢复精神。抵不过这样的热情,他只好在附近散步走走。
走到一棵树前停下,满树粉红,花瓣重重叠叠,灿烂盛放,艳丽夺人。
闻鸣玉看着眼熟的海棠花,忽然累了似的,蹲在地上,双手放在膝盖上,人缩成了一小团,默默地沉思。
他想起了自己穿越之初的逃跑计划,不断摸索路线,做着准备。
真要说的话,其实猎场这里的逃跑机会更大,皇宫守卫森严,回去之后,要逃就难多了,而且穆湛现在很忙,他完全可以趁机偷跑。
但是……
他不太想走了。
不管是星际时代还是古代,他一直都没有归属感,没有牵挂的人,所以去哪里似乎都无所谓。可穆湛不一样,慢慢相处下来,他根本忘了什么暴君,而是难得地有了亲人的感觉。
逃出去又能怎样呢?会过得更开心吗?
闻鸣玉摇了摇头,撑着膝盖站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衣服。
他不走了。
做完这个决定后,他整个人都轻松不少,仿佛卸下了什么重担,唇角弯起,含着掩饰不住的笑容。
闻鸣玉散完步,回到寝殿。宫人送上了一大堆东西,都是慰问礼物。
有不认识的人送的,也有朋友送的。
闻鸣玉拆起了礼物,当然是从在意的朋友拆起。霍鸿羽送了一些解闷的有趣玩意,温长阑送的是话本,魏英武送的是……几棵草?
闻鸣玉拆开看到的时候,懵了,一头问号。
别的礼物他都能理解,但送这个是什么寓意?
很快,闻鸣玉就明白了。
因为那其貌不扬的草散发出了十分特别的气味,让他莫名兴奋起来,比喝了酒还要晕乎乎,只想紧紧抱住小草舔舔,扑到地上打滚乱蹭,整只兔都像是飘在软乎乎的云朵里,jio不着地。
第37章 掉马
闻鸣玉神情恍惚,呆愣愣地盯着手里的草,理智慢慢远去,兔耳朵和尾巴球蠢蠢欲动,已经准备要冒出来了。
“……闻公子?公子?”
三喜的声音突然响起,明明很近,却又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
闻鸣玉一个激灵,赶在露出原形前,勉强及时清醒过来,慌忙把草扔回到盒子里,再火速盖上盖子。
“把这个收好。”他让三喜立刻把草拿走,以免自己控制不住扑过去。
这时他也想起来了,这草应该是温长阑和魏英武打赌说的那个对兔子来说,就像是猫薄荷之于猫的植物。可以说是兔薄荷!
现在看来,虽然魏英武输了,但温长阑还是告诉了魏英武,而魏英武误以为他养了兔子,就又送了一些过来给他。
魏英武这当然是很好心的,闻鸣玉也很喜欢这份礼物,视线都忍不住黏着拿走盒子的三喜,暗暗咽口水,好想吃……
但是,要是真的舔了两口之后,失去理智,变成了垂耳兔抱着草满地打滚,他就玩完了。
嘤,他不敢。
眼巴巴看着兔薄荷离自己越来越远,闻鸣玉趴在桌上,伤心得不想起来。
他低着头,手扒着桌子边沿,忍不住用头撞了桌子好几下,黑发遮住的耳朵尖红红的。
虽然没真的吃到,但闻那两下也有点上头,他现在就有一丢丢的亢奋。
脸趴在桌面上降温,桌子底下的两只jio也有些不安分,兴奋地蹬了两下地面,嘴巴开始控制不住地哼起了歌,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哼什么。
旋律轻快,节奏时快时慢,风格多变,像是这边哼了一句,又换了首歌,乱七八糟的,但是他高兴!
高兴就够啦,想那么多干什么。
他自娱自乐,过了一刻钟,兔薄荷的劲过去了,他就没有那么兴奋,慢慢恢复了平静。
然后,回忆起来自己都干了些什么,再歪头偷瞄一眼周围的宫人,他们肯定听到他哼歌蹬jio了。
虽然宫人都是受过严格训练的,一般不会笑,但闻鸣玉还是尴尬得脚趾抠地,想死。
才吸了几口就这个样子,真要舔了,得成什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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