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宁耀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何会变成一只鸟?
这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郁澧不得而知。他胸口剧烈起伏,最糟糕的可能性反反复复地在脑海中回荡。
宁耀过来时,触碰到了摆放在这里的神器。
所以变成了妖,所以忘却了前尘,不再记得自己是谁,也不再记得他是谁。
郁澧脸上表情实在太过难看,那小胖鸟睁大黑豆般的眼睛,把头凑近了,似乎想要看看他怎么了。
郁澧缓过神,一把将鸟握在手心,站起身。
手里的绒毛触感软得不可思议,小黄鸟整个身体都被郁澧握着,只有一颗头露在外面。
这种感觉实在太可怕了,只要握着它的人稍稍用力,它这弱小的生命就能立刻与世长辞。小鸟眼睛一闭,又要被吓哭了。
“……不许哭。”
郁澧将手心张开,让小鸟能得到些许自由。它把头探出手掌,看看手掌与地面之间的高度,发现是个跳下去会被摔死的高度,绝望的两腿一蹬,开始装死。
只是这装死不太专业,薄薄眼皮下的眼珠还在不停乱动,它身上鹅黄色的绒毛,也开始转变为代表着害怕的灰白色。
很快,一只小黄鸟,变成了一只小白鸟。
郁澧尽力压下心中一团乱麻的思绪,把装死的宁耀放在了怀里,只露出一个脑袋。这样他只要一低头,就能看见宁耀。
暖意将属于夜晚的寒隔绝在外,心脏跳动的起伏就这样挨蹭着它,哪怕它只是一个人事不知的小鸟,宁耀也知道自己这是被保护起来了。
“啾?”宁耀叫了一声。
郁澧低头看过来,沉默的伸出一根手指,在它的头顶上摸了摸。
头顶上的手指抚摸着它的力度是那么轻柔,那个身材高大的人看着它的眼神,是那么悲伤。
小胖鸟宁耀,豁然开朗。
它知道了,它是这个人走丢了的宝宝!怪不得这个人明明看起来那么凶,它还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前面要砍它,大概是这个人没有认出来它吧。
太好了,它不用自己一个鸟,辛辛苦苦的抓虫子吃了!
“啾啾!”宁耀欢快地叫两声,把自己整个鸟拱到一个舒适的角度,然后疲惫的闭上眼。
好累呀,他可得好好的睡上一觉。
……
郁澧的心情沉到了谷底。
哭泣时眼泪会变成宝石,甚至还能随意改变身上毛发的颜色,除了宁耀,这世间不会再有第二人。
事实上,他在宁耀身上下过追踪咒,如今的咒向显示,也在这一鸟身上。
妖族神器的特性,能让接触到它的事物暂时变成妖族,并且不再有原来的记忆,不再记得自己是谁。
宁耀现在,一定对他这个突然出现的人族满心警惕,并在心里谋算着如何跟他分道扬镳。
妖王的各种利诱也会渐渐浮出水面,等到最后,也许历史会再次重演,宁耀会把他引到那个满是陷阱的凶地。
郁气在郁澧心中翻涌,上一世的一幕幕在他眼前闪过,被背叛,被欺骗,被刺伤。最终一切的一切,又都消散于记忆中宁耀乌黑的眼眸中。
……也许的确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但总不是宁耀的错,是奸诈妖族与该被粉碎的神器的错。
之前的宁耀,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他从来深知,人性经不起试探。
想要维护宁耀那一片稚子之心。总得他多花心思去保护。
只是现在,有人要将这一片纯白玷污。
郁澧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旧事重演,当即就要杀上妖王殿,命令妖王交出解除神器的方法,让宁耀恢复记忆与原本的身体。
说做就做,郁澧当即御剑飞行,可还没飞多远,躺在怀里的小小一团翻了个身。
宁耀似乎惊醒了,从怀里伸出它毛绒绒的头,看看千米之下的地面,又抬头看看郁澧的脸,整个鸟身上的毛似乎都惊恐地炸了起来,眼神里带着恐惧。
为什么要飞这么高呀,摔下去不就死了吗?
看着宁耀惊恐的眼神,郁澧沉着脸,将鸟摁了回去,想到了这个计划当中的缺陷。
不可,他当着现在作为妖的宁耀的面杀妖,宁耀看见后,想必会恨透了他。
即使后边恢复了记忆与人身,曾经深刻存在过的怨恨,又能毫无痕迹的抹平吗?
此事不能冒险,需要寻求一个最为平稳的计划。
神器不可能永久的将一个人变成妖,既然如此,不如先带着宁耀离开,等到时限过去,宁耀恢复了记忆,他们再重新杀进妖族。
这个计划看如今看来是最稳妥的,郁澧调转了飞行方向,往离开妖城的方向飞。
他的速度很快,没过多久便看见了城门,然后刚刚飞出妖城边界的那一刹那,躲在他怀里,之前一直很安静的宁耀,却突然剧烈挣扎,把头伸了出来,吐出一口血。
血液溅在郁澧黑色衣襟上,没有显出颜色,只是将那一小片布料染湿。
“嘤!”宁耀弱弱的叫了一声。
郁澧将宁耀从怀里拿出来,放在手心里捧着,这样一来,就能更为直观的看到。这只原本活力满满的小鸟,变得虚弱无比。
随着距离妖城越远,宁耀的气息便越微弱。
郁澧脸色难看的要命,他当即重新掉头,飞回了妖城。
一回到妖城领地之中,宁耀顿时看起来就精神多了,它趴在郁澧掌心上,蹭了几下。
如今已经足够明显,只要宁耀离开妖城,性命安全就得不到保证,那个神器就是要牢牢的将他们绑在妖族领域,直到目标的实现。
郁澧眉头紧蹙着,带着宁耀寻了一座荒山落下,然后从储物戒指里拿出一间从外表看起来很是简单的房子,往空地上一扔,就成为一间可以临时落脚的洞府。
宁耀受着伤,如今的当务之急不再是解除封印,也不是解开神器,而是将宁耀身上的内外伤治好。
郁澧将宁耀放在床上,那身体是那么小,别说床,就连枕头,宁耀也只能占到一点点的地方。
郁澧从储物戒里拿出伤药,正要给宁耀喂进口中,低头看向宁耀时,却是突然一愣。
尽管受伤的对象不一样,他的上心程度也不一样,但他救治受伤的、触碰到了神器的妖的这件事,却是一模一样。
……历史,似乎以不可阻挡的趋势,再次重演了。
————
宁耀被喂了药,还被包裹成了一个球。
他觉得自己的状态很好,完全不需要包扎成这样呀!给他喂了一粒药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已经完全康复了!
可是他的抗议被无情的镇压下来,虽然他不痛,可这个总是沉着一张脸的男人觉得他很疼,于是给他包了一层又一层。
哎,心累!
宁耀无奈叹气,让自己整个陷在软软的枕头里。
“会说话么?”郁澧问。
“啾啾……”宁耀停顿一下,“说话!”宁耀说完,自己都被自己惊呆了。
他怎么学习一门语言学习得这么快,其实他是天才吧!
不对,他能听得懂这个人在说什么,那他会说好像也不奇怪。
他们果然一直生活在一起,才没有语言上的障碍。
宁耀躺在枕头上看着坐在床边的男人,男人的眉宇之间似乎藏着无尽的疲惫与暴戾,只是在面对着他时,尽量的将这一份负面情绪压制住,不表现在他眼前。
可是这份不开心那么明显,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宁耀从枕头上蹦起身,跳到了男人膝盖上。
男人一愣,把它放回了枕头上,还给他盖上了一半被子,就压在宁耀毛茸茸的肚皮上。
宁耀又蹦起身,再次跳回到了男人膝盖上。
在又一次被放回床上前,宁耀大喊道:“不要!”
于是那双大手停在它上方,带着微不可见的颤抖。
“……不要。”郁澧听不出情绪的笑了一声,“已经不想让我碰你了?”
有不可控的力量弥漫在半空之中,脚下的地板裂出一条条的缝隙,预示着某种情绪即将坍塌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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