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西斜, 夜晚来临。
东宫内, 隶属于南书炎的侍卫跟往日藏于暗处的影卫齐齐立于院中。
南书炎铠甲披身, 坐在大厅中一下下敲着桌子。
他有些按捺不住的心慌, 这让他无法冷静,甚至有些紧张。
现在所有人整装待发,就等大军一入城便带头冲向奉天殿。
他突然发现了什么,看向一边的下人,“陆影珩呢?”
“陆大人先前出去了,还没回来。”
他眉头紧皱,“没回来?”
正在这时,先去被他派去处理太监福升的影卫负伤回来了,急道:“殿下,不好了,陆大人将人带走了……”
“什么?”南书炎豁然站起了身。
他心头一惊,一连串的画面闪过,他像是想通了什么,抬腿一脚踹翻了桌台,“陆影珩!居然敢背叛我!”
若是圣皇醒了,那他利用福升下药的事就再也瞒不住了。
他越想越慌,问道:“大军到哪里了?”
按理说此时应该快要到了才是,一边的下人战战兢兢,额头冒汗,“殿下,城楼上没有看到大军进城的身影……”
南书炎气急,想也知道定然时中途有人做了手脚。
他在厅中踱步,脚步越来越急,“不行,不能再等了……“
若是圣皇醒来,南书宣获得了信赖,那就真的来不及了。
他咬牙来到院中,望着整齐肃穆的士兵们,拔出宝剑,面容疯狂,“诸位,成败在此一举,来日你们将是最大的功臣,都跟我走!“
……
太子南书炎突然逼宫了。
夜色下,火光刀光一片,以往繁华的宫城中,只有阵阵血色嘶喊声。
南书炎最终和南书宣分列两边,脚下是蜿蜒的血海和无数的尸体。
“大哥,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这是造反!“南书宣眉目冷锐,沉声呵斥时一片正气凛然。
南书炎已经杀的双目通红,他冷笑道:“造反?我是太子,我登基是名正言顺,倒是你,趁着父皇中毒昏迷,不让任何人见他是何居心?“
南书宣顿了顿,没有再苦口婆心的劝说,冷淡道:“为什么不让你见父皇,难道大哥不知道么?福升已经都招了,大哥,收手吧。”
他最后轻飘飘的话语落下,被折磨的只剩下一口气的老太监被扔在了殿前。
看来事情真的败露了……南书炎心理防线全面崩溃,也再无一丝顾忌。他几乎疯狂的道:“那又如何?父皇未醒,你又能治得了我的罪么?我的大军马上就要进城,该投降的是你!”
“是么?”带着怒火的威严声音传来,一身明黄龙袍的南朝皇上出现在了宫殿门口。
南书炎瞳孔一缩,对上那双冰冷黑沉的眸子,手中的剑几乎握不稳。
他颤抖的道:“父皇,你醒了……”
圣皇脸色还有些苍白,但这丝毫不掩他周身凌厉的压迫力,此时眉目间氤氲的黑雾几乎看的人心惊,“姜神医的确是妙手回春,才让朕有机会看清朕的儿子究竟是什么样的心肠。”
他的身后,青衣白发冷漠的站立在那儿的男人,孤傲如雪。
南书炎知道自己回不了头了,只能孤注一掷。
他脸色发白,冷声道:“父皇,你退位吧。”
圣皇脸色铁青,“这个时候了,你还要一错再错么?”
南书炎重新握紧了手里的剑,狠声道:“我的大军已在城外,父皇不要逼我。”
“你真的以为他们来的了么?”南书宣淡淡的说着,手里是他调兵的兵符。
南书炎这下是真的神色惨白了,他此时已成瓮中之鳖。
就在这时,他身后的影卫们突然齐齐放下了手里的武器。
南书炎疯了一般,“你们做什么?给我捡起来,我还没有输!”
他挥舞着手里的剑向最近的影卫砍去。
一道黑影闪过,陆影珩轻易踢掉了他手里的武器,将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南书炎半躺在地上,苦涩的闭上了眼。
……
太子被废,圣皇到底还算下不了手杀了自己的亲儿子,便将他关在了皇陵,并且永不许入京。
一切结束后,南书宣留下收拾残局,姜岐陌连忙赶往林府。
玄清早已经转移到林弈府上,此时完颜半衾跟月悄然也都在这里,里里外外都被士兵团团围住,便是担心宫变之时波及到他。
玄清身上的伤早在姜岐陌过来给他养好了,都是皮外伤,现在连疤痕都没了。陆影珩力道控制的很好,看着吓人,实则连筋骨都没伤到。
“可他为什么还不醒?”月悄然有些着急。
“他这是气血阻塞才昏迷不醒。”姜岐陌一边说着一边用极细的银针给玄清疏通经络。
等他收针之后,半晌玄清才缓缓睁开眼。
他一睁眼便见众人眼巴巴的激动瞅着他,一时间还有些摸不着头脑,“发生了什么?”……
屋内,众人在给玄清讲述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而屋外,夜色下大树隐蔽的枝叶里,陆影珩半靠在树干上,听着屋内传来的絮语。
……
翌日,京都迎来了罕见的好天气。
这一场原本该是欢庆无比的万寿节,历经波折,最后草草结束。
跟废太子的事件一同留在百姓心里的,还有那高台上如青竹如明月般的佛子。
虽然整场大乱斗玄清是躺完的,但这并不妨碍他获取的信赖及推崇。被陷害又被折磨,可依旧毫无屈服,这份高僧气节就已经足以折服众人。
尘埃落定后,南书宣忙着宫里的事情,完颜半衾和月悄然不得不启程回国了,他们已经在这边留的够久了。月悄然说到做到,走之前还悄悄给陆影珩丢了只痒痒蛊,非让他抓心挠肺痒一整个晚上不可!
而无心和姜岐陌则是一直在林府照料玄清。
玄清的身体已经没什么问题,但他时有时无的内力又实在是一个没法解释的事情。
这让姜岐陌一番推断他绝不能再使用内力,除非他想终身躺在床上度过。这一下可把其他人吓着了,都看着他,不允许他再动用武功。
只是这传言传着传着就成了玄清大师被喂下了化功散,一身功力尽失。
幸好他的名望也不是靠武功赢来的,一时间众人除了崇敬外还多了几分可惜。只不过有极少数心怀不轨的人心内就越发少了几分忌惮了。
第80章
这日, 玄清好不容易逮到机会一个人在院子里晒晒太阳。
他坐在凉心亭中,姿态娴熟的煮茶。清风拂面,念珠僧衣, 惬意至极。
玄清完成最后一道煮茶的工序, 茶叶清香的味道扑鼻而来。他倒好了两杯茶, 抬眸望着眼前空空如也的庭院,明眸皓齿, 笑道:“茶已经煮好了, 还不出来尝尝么?”
话音落空气中一阵静默, 玄清也丝毫不恼,而是将其中一杯茶轻轻往前推了推。
虽然他没感应到周围有人, 但按照他的个性来说,这么些天了, 陆影珩不可能不来找他。
而此时他独自一人坐在这院中, 正是接近的最佳时机。
果然,微风拂过,院中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道黑色人影。
乌发如云细细束在身后, 绣有暗纹的宽大腰带收紧了一身黑衣, 黑色大氅也遮掩不住的身高腿长。
脱离了南书炎, 投靠了南书宣, 陆影珩现在已经是禁卫大统领了。依旧是冷到寡淡的锐利眉目, 只有那双黝黑的眼眸,深遂到再也看不透任何情绪。
玄清见他出现并没有意外, 而是双手合掌, 微微唤道:“陆施主。”
陆影珩大氅下的手不自觉握紧, 他喉结动了动, 想说什么, 却又止住了话头。
他能说什么呢?他想让他不要这样唤他,可现在,他的的确确不再是无影了。
玄清既然叫出了他的名字,便已经知道了所有,也已经知道了他的决定。
果然,玄清见他神情怔怔似有愧一般,淡然眉目间带着善意微笑道:“陆施主不必自责,监牢中的缘由贫僧已经知晓,事急从权,陆施主的做法无可厚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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