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岢专门为戚临清准备了一间自然光线良好的修复室,和一应修补工具。
随后他戴上手套用具,小心翼翼地将《溪落岸图》从仓库保险柜中取出,摊开搁在桌上。
文员们站在旁边围观。
戚临清上前一步,凝眉细看,这才发现这幅画的损毁程度远超出自己想象。可能起码要耗时数月才能完成。
戚临清其实不懂太多修复工艺。如果是其他画家,他可能还要花费大量时间去研究其风格、细节。
但偏偏这幅画的作者,是他的“粉丝”。
戚临清一眼便看出来了,苏若云受他画风影响有多深。
另一边,戈岢仍有些迟疑忐忑。
虽然陈忠翔一口笃定戚临清可以胜任这份工作,但他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
这可是苏若云的传世名作...若要是毁在他手里,别说升官了,他能否保住这个馆长的位置还是未知数。
戚临清上前一步,戴上手套,先给画作打好一层胶矾。
这样能使所补纸绢的质地由生变熟,全色时颜色才不会洇开或下漏。
随后他趁糨子未干,将补纸四周用马蹄刀刮成坡形,使接口位置的薄厚与原作的薄厚产生过渡和渐变。如此操作一番,所补的位置就不会用明显的接口,堪称天衣无缝。
围观的文员们都被他熟练的手法给惊到了。
“好厉害……”
“我上次看西北联大的杜庄先生也用过这招,叫什么来着,哎,我怎么忘了。”
“好像叫隐补?”
“对对对,就是这个!”
戚临清仔细看着这幅画。毫无疑问,苏若云先生汲取了他所长。
无论在画面内容的设计上,还是用笔以及用墨,都很有火候。干湿互施,劲健天成。
亲眼目睹自己的笔法成为一种传承,被后人争相模仿、吸收,戚临清心中有些感慨。
谁能想到,他以前为了卖画,无所不用其极,甚至去妓院帮人作肖像。
最穷的时候连个一铜板的馒头都要掰成十二瓣来吃。
戚临清心绪平和地继续接笔。
一整个上午,他都站在书桌前没有挪开半步。
文员们有被感动到。
时不时轮流进来给他端茶递水。
而戈岢看到这一幕,再观察他修补的质量,不得不承认陈忠翔所说是对的。
这名少年,确实可以胜任这份工作。
“你休息一下吧,辛苦了我叫人送来了外卖。”戈岢现在对青年的态度颇好。
就连外卖,他都托人打电话订了某大酒店的豪华餐。
“暂时不用。”戚临清摇了摇头说:“我画完这段再说。”
随后他继续认真投入到画中。
戈岢只好走出门,给陈忠翔又打去了电话。
“....他一点都不像个年轻人。”戈岢说。
这份出色的画艺、端正孜孜不倦的态度和耐心,往往只具备在那些年迈的知名大师身上。
陈忠翔失笑,道:“戚临清在敦煌也是这样,一旦修复起画可以坐一天,别人累了他还在那里画。所以他是年轻人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啊,这要换成那些老人,指定腰酸背痛。”
戈岢压低声音问:“他怎么会这么厉害?”
陈忠翔:“可能这就是天才吧,有时候我们不能用年纪去判断一个人。”
戈岢:“这岂止是天才,18岁的修复大师,他是鬼才吧??”
陈忠翔忍不住笑道:“看起来你今天很吃惊嘛。”
戈岢没好气:“废话!被你整得这一出,我心眼子都快跳出来了。”
陈忠翔:“好了,我们应该改变一下对年龄的偏见。要知道傅易画出《万里江山图》时,也才21岁。”
戈岢:“……倒也不必把他和画圣相提并论。”
陈忠翔:“怎么不行?林夕晨老先生说戚临清极有可能是南派傅易传人。”
戈岢瞬间恍然,心想怪不得对方能修复傅易的壁画,接笔苏若云的古画也信手拈来。
自古以来,南派的传承便受傅易影响深厚,有着极其鲜明的特征。
-
与此同时,B市。
钟宸将梁明山安顿在了离公司不远的一间豪华公寓里。
在让梁明山出现在众人面前前,他先得解决对方的身份问题。
在华夏,没有身份证寸步难行。
对方之所以能从敦煌市来到这里,还是他帮忙用了特殊手段搭乘认识人的私人飞机。
“我先安排你去上成人大学。然后你想做什么类型的工作?进我的公司吗?”钟宸询问。
梁明山沉思片刻,想起之前接机碰到的女秘书。
只有这个工种能时时刻刻陪伴在少爷左右。
他抬起头,诚恳道:“少爷,我想做你的秘书。”
……
戚临清从西冷博物馆出来时已经是深夜。
工作人员一脸敬仰地给他开门,目送他离去。
时间太晚,戚临清决定来H市也匆忙。他没有回燕家,而是在附近开了一间酒店住下。
他洗完澡,出来坐在床上给钟宸打电话。
电话一接通,那头传来盈盈笑意:“怎么,想我啦?”
戚临清:“我有事情跟你说。”
钟宸已经习以为常对方的正经,并不介意对方没有回复。
“什么事?”
戚临清:“接笔的工作还要持续很久,再加上华夏大画家的综艺也在H市进行拍摄,我可能还要在H市呆一段时间。”
钟宸怔了怔。
他大可以像一个善解人意的情人,用低缓轻柔的声音安慰对方:没关系,工作比较重要。
可是他知道戚临清不吃这套。
钟宸清了清嗓子,对准手机耳麦说:“你就不想我吗?”
低哑磁性的少年声线带着丝丝委屈和撒娇的意味。
一旁的梁明山瞪大了眼珠。
他可没想到少爷还有这一面。
电话那头安静了半晌。
“抱歉。”
钟宸:“我不要道歉。对不起又没用。我们刚谈恋爱就要异地呜呜呜……”
沃日。
梁明山摸了摸手臂,感觉自己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戚临清:“那你想要什么?”
钟宸眼珠一转,勾起唇角:“我想要亲亲。”
戚临清知道这是接吻的意思。
“可是我们现在在两个地方。”他用陈述的语气说道。
钟宸:“隔着电话,亲我一下嘛。我要听到声音。”
“……”
钟宸:“宝贝你怎么不说话了?”
“……”
钟宸:“宝贝你是不是在装死?”
“……”
一片死寂。
你放弃吧。
梁明山向钟宸比了个口型。
他怎么也无法想象戚临清会隔着电话亲钟宸。对方曾经上课时严肃古板的模样,他至今历历在目。
钟宸吸了吸鼻子,说:“听不到你的声音我整晚都睡不着。”
这回电话那头终于响起声音,既无奈又叹然:“以前没见你这样。”
“因为那时候我们还没在一起,我怕吓跑你。”钟宸理所当然道。
戚临清:“……”
钟宸:“喂?喂?你怎么又不说话了,是信号不好吗?”
戚临清吐出一口气,轻声道:“我不会跑的。”
“真的?”相当怀疑的语气。
戚临清不自觉笑了一下,说:“嗯。”
钟宸:“那你现在亲亲我证明一下。”
“……”
“...。”很短暂的嘴唇碰撞声,却还是被钟宸的耳蜗敏感地捕捉到了。
他满足地咧嘴一笑,举起手机大声回应:
“吧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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