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还听说沈夫人前日还派人去了娘家,说是要接娘家外甥女过来小住——据说沈夫人那个娘家外甥女与沈世子昔日有过婚约,在这等时候毫不避讳地将人接来京城, 显然是有重修旧好之意。
王公公都替陛下捉急。
可陛下半点行动都没有, 就知道照镜子。
——当真应了那句皇帝不急太监急。
“若是能容颜不老就好了。”陛下幽幽地说。
历史上求长生的皇帝不少,但求容颜不老的,大约只有他们这位陛下。
王公公心中嘀咕,忽地听到陛下唤他——
“王谭, 你去趟御医院,问问御医手上有没有美容养颜的方子。”说着,陛下又是一口长叹,对着镜子说:“也怪朕这些年来没怎么爱惜过身子和这张脸,瞧瞧,眼尾都有细纹了。”
“……奴婢遵旨。”
自从这日陛下照过镜子,找御医院要过美容养颜的方子后,陛下又着人打了两面巨大的镜子。
一面摆在浴池,每次沐完浴,陛下都要对着镜子‘欣赏’一番,一面摆在寝殿与书房的中间——这一面镜子两面皆可照人,陛下每日喝完养颜的汤水,便会站在镜子前,孤芳自赏。
事情发展成这样,大家都在嘀咕陛下是不是中邪了。
不然好好一男子,何以会似女子那般在意容颜?
起初也只是灼华宫的近侍私下偷偷嘀咕。
不知被谁听了去,就在宫中小范围传播了开来。
渐渐地,就传到了大臣的耳朵里,大臣倒是不会觉得陛下中邪,毕竟处理国事来,陛下还是那个雷厉风行的陛下。
他们琢磨着,陛下是不是在暗示什么?
比如陛下年纪上来了,突然发现皇宫太冷清,需要美人儿来点缀?
正好这日朝堂,来京十数日的梁国使臣同藏玉公主上殿,说是选定忠勇公之子为驸马。
陛下还未发表言论,国公爷便站了出来,微微一揖:“启奏陛下,得公主厚爱,臣替犬子不胜感激,但——臣犬子与妻舅之女早年便订下婚约,若非犬子遇难失踪一年,二人去年便已完婚。”
藏玉公主柳眉一蹙,心中有些不悦。
这事水清没同他说,他也就没让人调查这方面的事。
而使臣们却怒了。
他们还以为国公爷是在找借口,本来他们就因元帝用大臣之子来搪塞他们公主心中就多有不满。
只是梁国是小国,他们纵使不满,也不敢抗议。
可一个国公爷竟是也看不起他们公主,使臣们登时发难:“陛下,君无戏言,当日国宴,受邀的皆为上京没有婚约的儿郎,您也允诺我们公主可在一干儿郎中挑选满意的驸马,国公爷既然将儿子带来国宴,又何以作出这番姿态来?是看不起我们梁国吗?”
说实话,国公爷还真没把这么一个小国的使臣放在眼里。
那日国宴,若非陛下吩咐须得带上自家尚未成亲的儿郎,加之儿子失忆也不知晓身上还有婚约之事,他也不想带儿子参加国宴,不然又怎会给了陛下可趁之机?还惹来了公主这个桃花?
国公爷半点都不信他儿子说的陛下并未对他有超乎人伦的感情。
若是没有超出君臣之情,那夜儿子喝醉的照顾,和不久前召儿子进宫一天一夜是为何?
他可不见陛下待他人有这般亲密。
因此这番话不但是对梁国使臣说的,也是在隐晦地提醒陛下,他儿子有未婚妻。
高坐于御座上的陛下表情看不出喜怒。
只是平静地看着国公爷与使臣据理力争,偶尔用余光扫下眉头紧皱的梁国公主,若有所思地屈指点了点御座扶手:【你说这位梁国公主是个男子?那梁国可知晓他们的公主是个男子?】
【肯定不知道啊。】系统说:【要是知道,他们还敢把人送来和亲?不过,我看他身上气运比大殿内除了你之外所有人都浓厚,应该还是个气运之子。】
【何为气运之子?】
【就是主角,小说……小说你不懂,话本主人该知道,就是受作者,也就是老天爷偏爱的那一种人,跟这种人作对,容易遭受他气运的反噬,不过主人你不用担心,他反噬不了你,当然也反噬不了你家卿卿。】
提到卿卿,他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脸:【你给朕的美颜丹,朕都服用十数日了,怎地见效这般慢?】
【……】系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主人您讲讲道理,我那美颜丹再有用,那也得您脸上有肉不是?您瘦成这样,连肉都没有,怎么给您美颜?】
御座上的陛下跟系统开完小差,冷淡地瞥向只言不发的公主:“公主有何话说?”
藏玉公主自是不想得罪沈国公。
他挑选沈江亭的原因除了之前的考量,也有沈家人口简单的原因,毕竟后院没有争宠的莺莺燕燕,也少去几分暴露身份的危险。
可若是对方早已有了未婚妻,自己再嫁进去,得罪的不止沈氏一家,还有这位皇帝。
毕竟情爱让人盲目。
届时惹得沈江亭不快,这位陛下又会不会迁怒于他?
他隐晦地瞄了眼喜怒不显的南国皇帝,权衡利弊后,道:“自古有言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既是沈世子有了未过门的妻子,藏玉也不是那等夺人所爱的恶人。”
说着,他微微一笑,说:“可否容陛下在给藏玉几日时间,毕竟藏玉要同驸马过一辈子,总要选个情投意合的才是。”
“准。”陛下不怒自威地应下此事。
使臣好似还有话要说。
藏玉公主拦住他们,拱手退出了朝堂。
心思活泛的朝臣想借此机会催陛下选秀,但没人敢出头,就暗示沈国公。
沈国公眼观鼻鼻观心,他到现在都不确定陛下所言不.育之事是否属实,若是假的皆大欢喜,可若是真的……到时候他吃不了兜着走。
“诸位爱卿可还有本要奏?”
朝臣们沉默了片刻,陛下道:“既是无本可奏,那就——”
“陛下,臣有本要奏。”邹丞相站了出来:“陛下,老臣斗胆,陛下已二十有七,后宫空置,中宫空悬,致使膝下无子嗣。为固国本,为安民心,应当早日举行大选才是啊!”
有丞相开了这个口,无数大小官员纷纷附议。
朝堂顿时成了吵杂的市集,陛下眉眼阴郁了一瞬。
二十七怎么了?
二十七很老吗?
就烦这些大臣一再拿他年龄作文章。
不晓得他的皇后还是个婴儿吗?
想到还在嗷嗷待哺的卿卿,陛下鼻头一酸,悲从中来,掩面哽咽道:“退朝!”说罢,用宽袖捂着脸出了朝堂。
正在催婚的大臣集体懵了。
相熟的官员偷偷对视了一眼,这个用眼神说陛下的声音好像不太对劲啊?那个挑眉回应,听着像是哽咽?难道是咱们猜对了陛下心思,陛下喜极而泣?
沈国公趁着这些官员们没反应过来,麻溜地出了皇宫。
待得马车回到府门口,正巧见得儿子抱着孙子走出来,他敛起眼中深藏的愁绪,笑着迎上去,接过孙孙,笑着就要去啃孙孙的嫩脸。
秋昀嫌弃地用小肉手推开。
沈国公也不生气,笑呵呵地在他脸上蹭了一蹭,才看向少年英姿不凡的儿子,继而想到方才在大殿上掩面而泣的陛下,眼神复杂了一瞬:“你这是要带长安去哪?”
“那什么……”沈江亭脸颊发红,眼神飘乎,支支吾吾道:“我听说如意坊出了一款桃花糕备受追捧,就想买回来给娘尝尝。”
妻子又不爱吃桃花糕,倒是记得妻舅家的那个——
沈国公回过味儿来,算算日程,妻舅家的外甥女今日晌午便可抵达京城,少年人这是急着讨好未婚妻,他欣慰的同时也有些发愁。
“市集人流多,带着长安别叫车马给惊着了。”
沈国公抱着孙孙,大掌顺了顺孙孙的后背:“长安给我带吧,你早去早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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