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同时进入教室,分别走向两个方位。
全省参与竞赛的同学,都汇聚在大教室里,放眼望过去,密密麻麻全都是人。
魏沁和袁海来得早,提前给沈顾北站好位置。不偏不倚前排正中央,整个教室的绝对C位。
“你怎么才来?”魏沁招招手叫他过来,“还以为你要迟到,急死我俩了。”
沈顾北解释,“路上遇到一个熟人,打招呼耽搁点时间。”
“哪个熟人?孟佳佳吗?”袁海看见同时进入教室的孟佳佳,以为沈顾北浪费时间跟他寒暄。
沈顾北面如表情,用‘你觉得可能吗’的眼睛无声回答。
“呃,开个玩笑。”袁海给自己找个台阶,将话题引到孟佳佳身上,“话说回来,他不是没有名额吗?怎么也来听竞赛课?”
魏沁:“对啊。张老师说,只有确定竞赛名额的人才能听课。”
沈顾北人生阅历丰富,瞬间猜出原因,“他应该找了别的渠道。”
“啊?!”两个小同学涉世未深,没经历过几次不公平竞争,彼此脸上都写着迷茫。
袁海:“可是,年级组长说,咱们学校只有三个名额。”
魏沁:“对啊,每年都是三个。”
“别想太多,先听课。”沈顾北敲敲桌面,示意他们看前面。
——其实,以沈顾北的角度来分析,整件事情很容易想通。
孟佳佳落选,他本人和刘红梅肯定都心有不甘,所以寻找别的通道获取名额。
庆黎中学三个竞赛名额是固定的,他还没那么大本事让省级比赛修改规则。
换句话说,孟佳佳得到的名额,肯定会挤走他们中间一个人。
挤走谁呢?
校内考试,魏沁排第三名,按名次她比较危险。
但如果中间有刘红梅参与…
沈顾北微微眯起眼睛,得出结论。
挤走的名额一定是自己的。
省级竞赛得到名次,高考会有相应加分。而且,只要顺利进入国赛,还有高水准的老师为他们培训。
庆黎教育资源落后,连基础知识都教的马马虎虎。沈顾北想要考入清北,必须得到更好的教育,争取更多的加分机会。
这次竞赛对他来讲,至关重要。
沈顾北捏着笔,用笔尖敲敲桌子,专注思考对策。
“中间那位同学,”竞赛老师直直看向沈顾北,“请你站起来,回答刚才的问题。”
沈顾北仰起脸,对上老师的视线,缓缓站起来。
——刚才哪个问题?
袁海用书挡住脸,小声提醒,“竞赛中如何获得好成绩。”
“谢谢。”沈顾北收到提示,清清嗓子回答,“我认为,好成绩需要天赋、努力、心态和运气。”
听到回答,老师笑笑地说,“你的答案无懈可击,却暴露了你并没有听我讲课的事实。”
“是,对不起。”沈顾北立刻认错。
“我欣赏你的答案,也希望你分点注意力给我,把握这次大课。”老师并没有生气,模仿沈顾北的语气,“好成绩需要天赋、努力、心态和运气。同时,人生旅途中的良师也能让你事半功倍。接下来我们讲考试方法,请大家认真做好笔记。首先…”
老师示意沈顾北坐下,继续讲竞赛内容。
沈顾北安安静静坐回去,暂且收起思绪,拿起笔记录重点。
三节大课结束,沈顾北记录的内容写完半个笔记本。
之前点他名字的老师特意把沈顾北叫过去,检查他笔记内容。
“字很漂亮,值得表扬。”老师把笔记本还回去,“知道我为什么点你名字吗?”
“因为我没有听课?”
“没有听课的学生不止你一个,但是你坐在最显眼的位置,向我传达‘想要好好学习’的信息,却明目张胆的走神。我合理怀疑,你想引起我的注意。”
沈顾北立刻否认,解释是同学帮忙占的位置。
“原来如此,是我误会了。”老师直勾勾看着他,“其实点名还有一个原因,你的眼睛看起来很有创造力。”
“老师,你的学生可曾说过,你夸人的方式很抽象。”
老师隐晦回答,“没有当面说过。”
至于私底下,谁知道学生到底怎么议论老师。
竞赛老师跟沈顾北说完话,把上课使用的试题和辅导书拿给他,“这些都是内部教材,你拿回去和你的同学好好做。”
“…都给我?”
“嗯。”老师正儿八经告诉他,“其实,小地方的学校,每次竞赛成绩不太好,并不是你们自身问题。而是城里每个学校都做竞赛培训,每个学校的内部题都有两三道原题或者近似题,所以乡村学校根本没有竞争度。”
“我认为,既然是比赛,就应该公平公正,国际比赛中,抢跑是要被罚下场的。”老师说着,叹了口气,“可惜我能做得太少,没办法把抢跑的人拉回起跑线,只能尽可能多讲点,把你们往前拉。”
“谢谢。”沈顾北郑重道谢,“你放心,真正的冠军绝不输给黑哨。”
走出学校,天空乌云遍布,黑压压的窒息感笼罩大地。
看样子要下雨了,万一雨势太大,傍晚回庆黎的大巴车会临时取消。
沈顾北加快步伐,抄小路向批发市场那边走,免得小废物等太久。
穿过阴暗潮湿的胡同,沈顾北钻出头,听到旁边一阵噼里啪啦的打斗声。
殷红血液大股大股落到地面,将沥青染成暗红色。
瓢泼大雨淅淅沥沥,冲刷那些血迹,又把血水冲到沈顾北脚下。
他低头瞧瞧,又看向那群缠斗的人。
为首的人右脸一道狰狞的刀疤,打斗中伤口又被撕裂,血水糊了一脸。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下手又狠又快,不要命似的。
另一批打斗的人终究服软,骂骂咧咧离开。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现场却没有变安静。一直躲到别人身后的男人走出来,对着疤哥的脑袋重重抽了两巴掌,破口大骂他是废物。
“老子花钱雇你有屁用?对付几个毛小子,还差点把我搭进去,呸!”说着,他朝疤哥脸上吐了口唾沫,坐进车里扬长而去。
雨势更大,疤哥胡乱抹了把脸,满手鲜血。
他烦躁的拿出烟盒,雨水中却点不着打火机。转身朝周围看看,发现临街屋檐下的沈顾北。
“喂,借个火。”
沈顾北直面鲜血淋漓,镇定回答,“我不抽烟。”
“呵,果然是小屁孩。”疤哥朝他走过来,就那么叼着烟,干巴巴嚼两下。
“你需要去医院吗?”沈顾北见他血流不止,好心问一句。
“没法去。要是跟医生说我聚众斗殴,治好伤就得进局子。”他顺势靠墙蹲下,望着滂沱雨幕,也不知道跟谁说话,“可笑吧?我以为兄弟多就能叱咤风云,结果这世道呢,终究靠钱说话,有钱才是大爷。”
“嗯。”
“看电影里刀口舔血的生活挺自在,实际上天天担惊受怕,背后又没退路。要是有一天我打不动了,可能…”疤哥话说到一半,用力咬下烟蒂,茫然的抬头看天。
“你这些话,应该有更适合的倾听者。”
——应该说给某个傻比,让他断绝无聊的‘扛把子’梦。
“你不想听就当我没说过,我也不知道今天怎么…瞎矫情。”疤哥扶着膝盖,几次试图站起来。却因为失血过头,脑袋发昏,又跌坐回去。
沈顾北冷眼注视他,突然开口问,“你今年多大?”
“二十二。”
“……看不出来。”沈顾北以为,他至少三十多岁。
疤哥有被内涵到,内心的阴郁转为无语。
沈顾北又问,“名字呢?”
“彭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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