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说是梦,倒不如说是回忆。
再度完整地回忆起临死前的一幕幕,濒死的恐惧让周雁轻的牙齿和双唇止不住的颤抖起来,他下意识地用牙齿叼着下唇,用力咬下去,才勉强忍住。
忽地,温热的手指捏住了他的下巴,宋郁温和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不疼吗,别怕,我在这里。”
周雁轻用力咽了下喉间的酸楚,在宋郁微微施力的指尖下缓缓松了力道。
宋郁将周雁轻的头按在自己怀里,一下一下轻抚着他的后脑勺,抚平他的恐惧,直到怀中的人呼吸平稳下来,他才开口道:“等我一会儿好吗,我去厨房给你拿杯牛奶。”
“好。”周雁轻已经平静了下来。
宋郁去外边热了一杯牛奶,又回到了周雁轻房间。他轻轻地关上房门走到了床前,把牛奶放进了周雁轻的手里。
在周雁轻摊手的那一刻,他抓住了对方的左手,用缓慢的语速低声问道:“梦见了什么,怎么一醒来就到处找笔,还在手上乱画。”宋郁盯着周雁轻被咬到充血的下嘴唇,又问,“这数字是什么意思?”
周雁轻尴尬地将手藏进了被子下面,垂眸避开宋郁的视线回答道:“几个月前我在校门口被一个骑电动车的人给撞了,那人怕担责逃逸了,周围又没监控,只能不了了之。刚才我梦到了这事,竟然在梦境里突然记起了那人的车牌号了。”他怕宋郁不信,又心虚地把腿上的一道陈旧伤口展示了出来,“当时划伤了腿,不算严重。”
方才惊醒之后他的意识还停留在梦里,唯一的念头就是要把车牌号给记下来,以免忘记了,彻底清醒后才发觉有多可笑,他是前世被撞死的,还能找这一世的凶手把命讨回来吗?
宋郁的内心已经掀起了狂风巨浪,亏得他演技好,才能在此刻还能从容得笑出来:“没事就好,先把牛奶喝了吧。”
周雁轻点点头,一个梦消耗了太多精气神,他现在又渴又累,一杯牛奶填补了他空荡荡的肠胃。
宋郁抽走周雁轻手里的空杯子,说道:“睡吧。”
周雁轻仍旧坐的端正,反问道:“宋老师,你什么时候到的,不累吗?”
“十点到的家,家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不敢睡,就回疗养院了。”宋郁知道周雁轻是在委婉地下逐客令,他厚着脸皮坐了下来,从桌上拿了一本书,“我看会书,你快睡吧,睡着了我就走。”
听宋郁说一个人不敢睡,周雁轻心里五味杂陈,再也说不出别的话,而且现在的他也有些不安,宋郁在这里,他能感受到充足的安全感和归属感。
“那我先睡了……”周雁轻不再多言,继续窝进了被窝里。
“嗯,睡吧。”宋郁笑着说。
剧烈的情绪起伏之后人变得非常疲倦,但周雁轻没有马上酝酿起睡意,他半阖着眼,透过一点缝隙,悄悄打量着宋郁俊朗的侧脸。
他拙劣的演技在影帝面前不过是班门弄斧罢了,宋郁蓦地转过头来,问道:“还不睡?”
被抓了个正着的周雁轻一阵脸红心跳,但他仗着灯光照不到床上,又有被子掩盖,倒未显得多慌乱。
最近一段时间宋郁突然转变的态度让他有了一点攀谈的勇气,他把被子往下拽了拽,露出尖尖的下巴,轻声问:“宋老师,你害怕死吗?”
宋郁放下书,认真地思考了一番,才回答:“不怕,但是现在不想死。”
不怕,是因为体验过了,不过如此。
不想,是因为人间丰饶可恋。
第106章 帖子的事水落石出
没一会儿,周雁轻就扛不住倦意睡了过去,呼吸变得均匀绵长。
宋郁一直垂眸盯着膝盖上的书,从他拿起这本书一直到现在,一页都没翻过,书上的每个文字在他眼里都是重影的,他的心思根本就没有停留在纸面上。
均匀的呼吸声在耳边相伴,宋郁一动不动静坐了许久之后放下了手中的书,倾身掀开了被子的一个角。
周雁轻的左手以一个放松的姿势搭在床沿上,宋郁轻轻地握住他的手腕,摊开了他的掌心。
黑色马克笔写在掌心上的那串数字清晰可见,即便再仔细确认了一次,依旧没变,是0913。
把周雁轻的手放回原处,又替他掖好了被子,宋郁像猛然泄了气的气球一样,瘫软在了椅子里。他用舌尖抵着齿缝,默念着那简单的四个数字。
0913,9月13日,是韩晋的生日。他曾经在韩晋生日那天送了他一辆银色超跑,车牌号就是他的生日——0913!
周雁轻口中对于噩梦的解释很真实,如果不是他曾经赋予这串数字特殊的意义,如果不是这串数字想火漆印一样烙印进了他的记忆中枢,那么他会对周雁轻的话深信不疑。
但他知道那是周雁轻随口编的,他还知道周雁轻一定和这串数字发生过什么让他恐惧之极的交集。结合方才周雁轻口中那个半真半假的小事故,可以轻易推断出来周雁轻真正梦到的是什么。小电驴应该是一辆银色超跑,所谓的划伤应该是令人粉身碎骨的惨烈车祸。
而撞死周雁轻的就是韩晋!
只有这样才解释的通周雁轻为什么会重生,为什么会知道0913。
宋郁弓着腰,将十指插进了发间,痛苦地揪扯着自己的头发。他像被闷在密不透气的油纸当中,透不了气,发不了声。
他早该想到的!既然他是通过死亡实现重生,那周雁轻也必不可能好端端地重生而来。只是,他低估了人性丑陋的下限,他没想到周雁轻可能是被韩晋一脚油门撞到这里来的。
他早该想到的!周雁轻认识了宋悦,查到了那笔三千万的投资,甚至去过他的家里,孟士屏和韩晋不能察觉不到,他们如果狗急跳墙,未尝不敢豁出一切。
充血的眼眶像是要滴出血来,愤怒和仇恨将交叉的绳索勒紧了脖子,像自缢那天,氧气不断抽离,只剩下濒死的挣扎。
宋郁痛苦地捂着脸,发不出一点声音,一股凶恶残酷的杀意在身体里横冲直撞。
在即将失控的边缘,宋郁奋力抽出了唯一的意思理智,他伸出冷汗涔涔的手,轻轻地勾住了周雁轻的手指。那微乎其乎地肌肤相贴几乎感觉不到,但一点点地抹平了他失控的情绪。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熟睡的周雁轻看了许久,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干净纯粹到傻乎乎的人,为了他身陷险境,最后死于非命。得到重生的机会后还是义无反顾地来找他、帮他、照顾他,就为了当初那一面之缘,真的值得吗?
这份情义,用现世福报和后世阴德够偿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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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宋郁比正常上班时间提前了一个小时到达公司。偌大的公司寂静无声,连踩在松软地毯上发出的摩擦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穿过走廊,靠近自己办公室,宋郁听到了一阵嘀嘀咕咕的说话声,听声音好像是保洁阿姨的声音。
待他走进办公室,果然看到保洁阿姨拿着抹布站在周雁轻的办公桌前,一脸为难的自言自语:“怎么成这样了。”
宋郁先敲了敲门板,才开口道:“阿姨,怎么了?”
“哎哟,宋先生。”保洁阿姨这才发现宋郁,“您今天怎么这么早啊?”不等宋郁回答,她又絮叨起来,“小周把糖落在了抽屉里,招了不少蚂蚁,我怕把文件搞乱了,平时都是不擦抽屉的,刚才看到蚂蚁我才打开看了一眼。”
宋郁走近一看,一颗勉强能看出形状的棒棒糖粘在抽屉底部,周边融化了的红色糖浆粘稠的像血一样。
他厌恶地蹙起眉,眼里迸射出锋利的冷意:“不是小周的,找人直接把桌子换了吧。”
不是小周的能是谁的?保洁阿姨一头雾水,但也不敢问,忙应了声是。
宋郁走进自己办公室,疲惫地闭了闭眼,他一个晚上没睡,趁着周雁轻还在沉睡之际逃离了疗养院。他暂时没有勇气面对周雁轻,他怕自己会克制不住心里的歉疚把所有事情全盘托出,可他不希望周雁轻再卷入更复杂的事情当中来,他希望当他说出实情的那一刻韩晋和孟士屏都已经彻底的消失在他们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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