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看甘涔眼睛盯在国际贸易上,喜道:“选定了?”
甘涔点头,拿笔在志愿表上唰唰填了个华京大学电子工程系:无线电物理专业。
吴老师:“……”
旁边的宋鑫倒抽一口凉气:“这填的啥啊,甘涔,你没听老师说国际贸易能赚大钱啊,那以后去赚外国人的钱得多牛逼啊,你好不容易考这么高的分,以后不去当大老板,跟我们一块当电工干啥?”
甘涔没好气的说:“你以为当大老板容易啊,笨!这世界上当大老板是最难的!还赚外国人的钱,你当外国人傻啊?”
他可见过蒋泊锋当年开公司的样子,那几乎忙地昼夜不停,要上下打点,又要背政府扣下来的上百万负债,要操心欠款,又要操心工程款,还得防着时不时出来阴他一把的小人,肩上更要担着多少员工等着吃饭的饭碗。
大老板?他看着那真不是人干的活儿。
甘涔自知自己几斤几两,赚钱这条路他既没蒋泊锋的头脑眼光,也没蒋泊锋的手腕魄力,就算预知了未来十年的大趋势,他也干不过细枝末节的小鬼。
与其这样,他不如在一些自己知道的事情上尽力提醒蒋泊锋,其他的不如就顺着蒋泊锋的心意,他也看出来了,蒋泊锋就是想让他读书。
那读就读吧,文科他不考虑,理科里他觉得物理是最简单的,
而其中,电学对他来说尤其简单。
不选是傻子。
甘涔选完了,宋鑫看他就这个什么劳什子无线电不改了,纠结道:“…那要不我也别读了吧,反正你考这么高咱们也是一块当电工,我还是直接去电缆厂上班吧…,说不定等你读完了还能是我领导呢。”
徐开打住他:“去什么厂啊,你就知道去厂,我爸厂里都开始往外踢人了你知不知道,那都不带打招呼的,直接下岗!我爸是厂里主任我都不进,你还进!等着没饭碗啊?”
宋鑫犹犹豫豫道:“不会吧…,那厂少说一二百号人的…,国家怎么也不会把几百人的饭碗都砸了吧……”
徐开直说砸了你的又怎么样,你能去法院告啊。
甘涔突然想起来,上辈子他和徐开宋鑫几乎是毕业之后就没再见过几面了,而现在,由于望水地处偏僻封闭,而且不少工厂都是直接供给建京的国营企业,因此下岗潮还没蔓延到这里来,但……也撑不了几年了。
甘涔记得,上辈子他正在家里吃蒋泊锋给他买的进口水果的时候,电视里说,有个职工因为下岗心生愤懑,入室杀了望水县一对新婚小夫妻的案子上了社会新闻。
当时报道说,死的是一对在电缆厂上班的新婚小夫妇,丈夫姓宋,被杀的时候家里门口还贴着红喜字。
大街小巷都在说杀人犯丧心病狂,而就在那之前的几天,宋鑫刚刚给他寄来了结婚请帖,甘涔因为蒋泊锋有事没法开车送他回去,他又不想坐臭烘烘的客车,就借口没去。
甘涔的胳膊被扯,他猛然间回过神来,发现宋鑫正在叫他。
“甘涔?甘涔??你怎么了,是不是中暑了?”
甘涔的小脸煞白,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猜测,他扶着桌子缓了缓,脸色才缓过来一些。
不会的……他们县姓宋的这么多,新婚的也那么多…,
不会是宋鑫的…
甘涔这么想着,平了平心绪,却还是忍不住道:“宋鑫,我觉得徐开说的对,现在厂里效益不好,是大趋势,你去了谁能保证以后不下岗,到时候你上有老下有小怎么办?”
“……对了,你小姑不是在市里开了个酒楼吗?我觉得你与其去电缆厂,还不如去你小姑开的酒楼当学徒,人都长一张嘴,谁离得了吃,你去酒楼学好了,当厨师饿不死自己,而且说不定以后还能自己开店赚钱。”
宋鑫想了想,觉得甘涔说的还挺有道理:“也是…,我小姑前段时间还跟我爸提这事来着,说她那儿缺人,叫我过去,……当厨子也行,反正我也不会拍马屁,去了厂里估计一辈子也就是个车间小工…,你俩先填,我回家问问我爸去啊。”
作者有话说:
甘小涔要报专业了!他的被逼杰出之路就从选专业这里悄悄拉开帷幕了哈哈哈。
甘涔:有没有后悔药。
若干年后,某某数据指挥中心。
甘工:“不会,不写,算不出来。”
教授拿着精密铁尺走来,
五分钟后的甘工(上蹿下跳):“教授!有话好好说,别动手!我觉得我能算!我能算!!”
哈哈哈
一个被逼杰出的小倒霉蛋儿了。(摊手)
第十一章 唯有前路有光
【背后的路逐渐被大雨吞没,唯有前路有光。】
蒋泊锋这些天白天在工地,趁着中午一会的休息时间跑去看房子,大热天的,工友看他辛苦,听说他想租在华京大学附近,就给他介绍了几处便宜的。
蒋泊锋看了几间,便宜是便宜,但都是地下室,是房主用以前用来堆放杂物的小间改的,不到四平米的地方挤着一张木架床,只有半扇露在地面上的窗户。
房主说住两个人没问题,我这住了七八个,都是像你们这样来华京打工的小情侣。
蒋泊锋往里一看,狭窄潮湿的过道上到处堆叠着杂物,头顶上晾着一排排男人女人的裤头背心,滴滴答答地正往下滴着水。
地下室空气不流通,到处闷着一股散发不出去的湿霉味儿,说实话,这比蒋泊锋工地上那十几个大老粗一到晚上脱鞋时,能熏死蚊子的汗臭脚臭味道好多了,但甘涔那个人皮儿娇,一潮就容易起红疹子。
房主见他犹豫,又说,你这个价格租我们这儿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不然只能去前面那个招待所睡大通铺,一晚上十几个人,想干点啥都不方便。
最后蒋泊锋还是加了钱,在华京大学南门那边找了一个瓦房大院,租了其中一个西边的单间。
下了大雨,工地只能停工,蒋泊锋买票回望水,乔姨下午从厂里回来,见蒋泊锋一个人坐在屋檐底下,身上淋了不少雨。
乔姨对蒋泊锋还是不太喜欢,但甘涔考上了大学,她也不再阻止两人来往:“下这么大的雨,你咋不叫他开门!”
蒋泊锋站起来:“叫了,没人应。”
乔姨拿钥匙打开门,抖搂一伞的雨水,数落道:“肯定又在睡觉!他最近觉多,录取通知书都下来了,涔涔还操心什么……,整天不知道神儿跑到哪里去…,茶不思饭不想的,跟睡不醒似的,我瞧他想成仙了…”
蒋泊锋上楼,已经下午六点了,甘涔还侧躺在竹席上,背对着他睡觉,外面下雨了风冷,他裹着一条毛巾被,不知梦到了什么,轻轻蹙着眉头。
蒋泊锋把埋在他脸上的被子往下掖了掖:“涔涔…”
甘涔做了个噩梦,自从那天报志愿之后,他这几天总是梦到上辈子的事,梦到上辈子他离开蒋泊锋之后,被画家诱哄着吸毒,画家把他偷来的公款挥霍一空,后来得知他身上彻底没钱之后,便开始气急败坏地对他拳脚相加。
甘涔被画家拿着足有成人小臂那样粗的铁门锁照着他的脊背打,将他打的咳血,几乎死在地上,那时候甘涔才知道,原来当一个人真正要打一个人的时候,竟是这么疼的。
甘涔被蒋泊锋唤地从噩梦中醒来,看着眼前十九岁的蒋泊锋,一种不真实的错觉扑面而来,他怕地一下子抱了上去:“蒋泊锋…,蒋泊锋…”
甘涔搂他搂得紧紧的,蒋泊锋几乎要被箍地动弹不了,他只好一只手撑在床上,一只手安抚地拍着甘涔的背:“…怎么了?做噩梦了?”
甘涔单薄的脊背上全是冷汗,他搂着蒋泊锋,脸颊细细地贴着蒋泊锋脖颈,感受那里温热有力的脉搏跳动,这是真的,…他真的重生了。
甘涔贴着他,心悸地说:“……我刚才梦见,…我梦见你不要我了…,你让别人打我…,他们拿好粗好重的门锁打我…,我好疼…,我要死了…”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