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慈轻轻拍了拍苏秩的肩,近乎叹息:“小秩,你们要好好的。”
你们好好的,我心中的那份不见天日的爱恋,就能埋葬在淤泥中,彻底认命了。
*
一个人所能承受的压力是有限度的。
课堂上,教授正在以一副经典名画为例侃侃而谈,教室内一片昏昏欲睡。
谢慈却无比清醒,可事实上他此时低烧还未褪去,是手机的震动唤醒了他的意识。
谢慈手心被细汗濡湿一小片,看着手机弹出的一条昵称为数字1的信息,几乎应激性的握紧的手指,直到他的指节泛着青灰色。
是周遥山。
对方问他:小慈,在做什么?
明明是很普通,甚至可以称得上轻松随意的一句话,却叫谢慈紧闭双眼、面色灰败。
谢慈想当做没看见,却又胆怯于对方的威胁与手段,最后还是勉强应了一句:“在上课。”
信息隔了五分钟才回过来。
“拍照给我看看。”
谢慈咬牙,眼中是一片厌烦与不耐。
周遥山是个不折不扣的控制狂,他分明派人时刻盯着他,偏偏又要让谢慈自己心甘情愿的像汇报工作一样的跟他汇报自己的一日行程。
就像现在,他甚至还要求他拍照。
谢慈不想在这种小事上惹得对方不悦,他很清楚自己目前也没反抗的能力,于是只能妥协一般的随手拍了一张课堂的照片给对方发了过去。
又是五分钟,一秒不多一秒不少,对方又发来一条信息:“嗯,上次让你穿的衣服,还在继续穿着吗?”
这条信息刚发来,几乎叫谢慈整张脸一瞬间烧的通红。
不是害羞,不是不好意思,而是厌恶、恶心、自弃。
谁能想到,平日里斯文又雅致的青年,褪那层衣冠楚楚的外皮,私下竟穿着骚·到透顶的丁字裤?
谢慈几乎想砸了手机,恨不得挖了手机另一侧人的眼睛才好。
或许是长时间没得到回复,对方隔了三分钟又发来一句:“小慈,拍给我看。”
谢慈深呼吸一口气,试图抬眼看看右侧的人群分散注意,可他刚一抬头,一眼就看到了薛至。
对方显然注意力一直都在他身上,说是来上课,只怕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谢慈手上一抖,立刻便转移了目光,面对薛至,他只觉得如芒在刺。
手机继续震动,这次,对方说:“给你十五分钟,或者说小慈想这一周晚上都能来看我?”
这就是周遥山最高明的地方,他永远不会让猎物自己做选择,他限定一个时间,一个日期,让谢慈心甘情愿走进他的圈套。
果然,不出半晌,周遥山就收到了回复。
“好。”
这就是妥协了。
还有约莫二十分钟就下课了,谢慈慢慢举手,面色苍白如纸。
他谎称自己生病了,要先行离开去医务室,谢慈一直以来都是各个教授面前的红人,他知书达理、斯文隽秀,什么事都能处理的恰到好处,学习也一直名列前茅,没有哪个老师会不喜欢这样的学生。
于是谢慈轻易的请到了假。
他垂着头,步伐缓慢的走到被封住的学校顶楼天台。
天台的遮挡物较少,浅浅的一阵风吹来仿佛都能叫人经受不住。
索性还算干净,谢慈靠在阴暗的墙侧,抖着手,修长的腕骨搭在腰侧的皮带上。
他的腰着实很细,腿长的叫人眼红,褪下外裤的时候,笔直又修长,连毛发都并不浓密。
谢慈咬着牙,快速的按下相机。
他的呼吸太快了,白皙笔直的腿因为接触到空气泛起浅而晕的粉红,他在颤抖。
因为羞耻,和自暴自弃。
薛至从没想到自己会看到这样的谢慈。
青年腰间的皮带被解开,有些显薄的西装裤褪至膝盖上方一点,胯骨间有一根黑细的绳子连接着薄透显小的一块布料。
什么都遮不住,腰间陷进去一个小窝,反而愈发显得像在勾引人一般的。
这是薛至从未见过的模样,那些端庄、斯文通通被那人亲手撕得粉碎。
薛至的心脏跳得极快,脑海中似乎都产生了某种崩塌的轰鸣,从未有过的旖旎念想在他脑海深处扎根。
直到谢慈哑着嗓子对手机发了一条语音,他疲惫道:“满意了吗?”
满意,谁满意?满意什么?
薛至心中一瞬间产生一种荒谬的感觉。
谢慈本就还在发低烧,拍完照,他系好腰带,勉强的支撑住身体,抬眸却看到了天台门口站定不动的一道人影。
那道影子是熟悉的他都不敢多看的人。
一瞬间,谢慈的呼吸都凝滞了,他能感觉到自己通身的血液似乎都在逆流,指尖冰凉、颤抖的像下一秒就会死去一样。
他的脸色太白了,面色中隐隐有种灰白的绝望,静默的垂着头,可怜的像正在等着最终审判的罪人。
薛至猛地咬了一下舌尖,才勉强冷静下来,他问道:“谢慈,你刚刚在跟谁聊天?”
空气猛地沉默下来,薛至不清楚自己等了多久,可后来他却始终记得谢慈那天的表情。
那是一种说不上来的平静,又或者是彻底的放弃,自暴自弃无所谓的模样。
对方理了理衣角,双手平放在身侧,面色冷淡,好似恢复了从前的斯文与气定神闲。
他反问:“你觉得呢?”
分明是平静的语气,薛至却近乎产生一种被人挤压的窒息的感觉。
昔日的好友不知从何时开始,一步步变得陌生,他们不再心有灵犀、不再对视一笑、不再意气风发。
谢慈没有等他回答,他越过他,独自走进沉默黑暗的楼道。
可薛至拉住了他。
这是薛至第一个发散这种类似于认输的讯号,他或许是有过挣扎,他的手心被细汗濡湿,可他依旧不肯松开对方。
薛至说:“谢慈,别走。”
恍然间,谢慈仿佛想起十岁那天的冬天,少年的薛至将他从黑色的顶楼中牵出来,冰冷的谢家一片黑暗,可谢慈却仿佛能看见光。
少年薛至对他说:“谢慈,跟我走。”
时过境迁,他们再没有那种一意孤行的决心了。
谢慈垂下眼皮,他真的很少用这种冷淡的语气跟薛至说话,以至于声音都有些不熟练的轻颤,他说:“阿至,我以为你该知道,我喜欢过你。”
从十五岁到二十一岁,所以就不要再做这些引起人误会的事了。
薛至整个人都愣住了,连手是什么时候松开的都不知道。
谢慈没看他,却又好像透过他看到自己,他早已知道自己说出这句藏起来多年的话要面临的结局,一直到沉默的终点,谢慈才轻轻道:“阿至,就这样吧,和小秩好好的。”
第13章 第一只备胎13
薛至从来没觉得谢慈喜欢过自己。
谢慈从小就比他厉害,永远挺直的腰板、房间内堆地极厚的文字书籍、甚至是同龄人极少接触的实验与数据,谢慈几乎是按照大家公子的模板圈养出来的继承人标准。
他斯文、有礼,所有人在他眼中似乎都没有什么分别。
薛至跟他几乎是完全相反的两个人,他永远都是一副懒懒散散、于万事都是一副甩手掌柜的模样。
就算怎么逼,他也永远成不了谢慈那样的人,他们两人本该是毫无交集的两条平行线才对。
薛至有时候也想过,如果当年发现谢慈被关在谢家顶楼两天两夜的人不是他的话,是不是一切的都会不一样了。
谢慈会不会也像是对待别人一样,彬彬有礼、永远挂着面具似的笑容,用那种不远不近、不冷不热的态度应对他,甚至可能会觉得他惹人烦?
好在,没有如果。
薛至不知道如何形容听到谢慈亲口承认喜欢自己的感觉,慌张大概是有的,窃喜大概是有的,或许还有些梦想成真的意思。
薛至梦到过谢慈和自己在一起的场景,那似乎是好几年前的事了,是夏日的暑期,谢慈被他拉去了泳池。
谢慈不擅长游泳,往年即便是来了泳池,这人也是一身短袖衬衫裹得严实,薛至一个人游未免无聊,便想着法子将谢慈拉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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