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森学陆貅,冷嗖嗖一个字:“练。”
祝夏:“从心。”
钟端委屈:“他瞪了我一眼。我当时害怕极了,还以为他要给我一个‘get out’。”
顾简尘露出一抹僵硬的微笑。
按他们描述来看,完全看不出陆貅有任何迷人之处。
事实哪有他们说的这么洒脱。
他们三人本意确实是去考察陆貅有无做导师的本事的,但因为D区太过肃静,台上不断发出噼啪的键盘声,他们刚走进去时话都没敢说,后来看到陆貅的闪电手和电脑上呈现的东西,他身上所体现的巨大的能力反差给他们造成的震撼让他们差点直接跪下。
最后是他们三个虽然安静如鸡,可还是扰乱了D区安静的空气,让陆貅从专注中回神,按灭了电脑屏幕,开口凉凉问:“有事?”
几人张嘴张嘴胡乱吐出几个问题。
陆貅照着本职一一作答,行言简洁,理据分明。
后来陆貅忽然反问了一句:“顾简尘拉的组员?”
三人菜鸡啄泥。
接下来是一些列陆貅对三人的反考核,一个个问题看似温和实则藏刀。虽然陆貅没说,但三人总觉得陆貅在把关,顾简尘这个组,好像没他们想象中那么好进……就刚刚,总觉得下一句没答好就可能被踢出组呢。
可反而是陆貅那些由浅及深的问题,以及他们对这些问题作出回答后陆貅给予他们的反应,让他们信了陆貅的人品,窥见他冷静皮囊下的理性。
人以群分,他们品行端正,却能得到对方的承认,推己及人,便知道这人绝不是传闻的废物。
四人一起行动的效率果然比顾简尘一个人高很多,不一会就找到另外六个有意向加入的,不论是因为兄弟情还是为了作品,又或者只是想搭一搭陆貅的顺风车,先晋个级。
但这过程中,顾简尘不知道祝夏三人出于什么心理,每每成功拉到一两个人,就会鼓动他们去陆貅那里,说是‘他们这一组接下来的导师可能是陆貅’,让他们自己去跟陆貅谈谈,“如果你觉得陆老师差劲,我们不会勉强你的”。
结果这一谈,他们千辛万苦拉来的组员就掉了三个。
带着戏谑去“讨教”陆貅,却反被刷掉的组员气冲冲地回来跟他们说陆貅没本事还管得多,东问西问,最后竟然说他不适合这一组!
那学员的态度好像他愿意加入这一组做了多大的牺牲,是他们多大的荣幸一样,顿时引起祝夏几人的不适,也不愿再和他多聊。
而另外三个留下来的组员,很主动地加入他们拉组员的队列,看上去心情都很好。
他们往前走时,那两个学员难掩兴奋:“我感觉和陆貅……哦哦,陆老师陆老师,怎么有个摄影师,对不起对不起,口误。和陆老师一聊,我这几天心里的迷雾都散开了。”
“我开始觉得他有点帅了。”
钟端十分自来熟地问:“他瞪你没?”
学员苦笑:“全程他都没看我一眼。”
一行七人纷纷笑起来。
这恰好证实了祝夏心里的猜测,陆貅在反考察学员。看到那三个不讨喜的人被刷,自己的三观在另一个人那里得到承认并实践,祝夏的心情无比欢快。
可昨晚只睡四小时、中午睡四十分钟还被骂的顾简尘就不这么觉得了,本来十个人已经满了,结果现在那三个人一走,队伍又漏了个缝,他的昂扬斗志全从这个缝里漏出去,瞬间变得气若游丝,走路打晃地走进D区,张嘴就来:
“陆貅,咱开诚布公,你是不是想谋杀我?”
陆貅揉了揉过度使用的眼睛,慵懒道:“发生了什么?”
趁顾简尘过来找茬,他正好闭眼靠在椅背上休息一下。
“你要累死我吗?”
陆貅:“那三个人,偷懒耍滑,企图走捷径,又自我中心,进组后会拖累进度,无法与你们一起完成艰苦训练,反而会动摇军心。顾简尘,这是你的第一个作品,你要毁了它?”
顾简尘:“……”很,很有道理。
他气势渐弱,依旧小声骂了声:“王八蛋。”
陆貅闭着眼睛,声音轻淡飘忽,似乎也困得不行,慢悠悠说道:“我不过纠正你犯的错误。你要找的对象,至少看重内心多过曝光度,尊重自身多过导演导师,为所爱的事物努力而不是一味博人眼球。确保他足够热爱音乐舞蹈,有足够的勇气恒心,我才能相信他在后期的训练中不会临阵退缩,受了苦难不至于自暴自弃。”
说完,他缓缓睁开眼,自下凝视顾简尘低垂的双眸,温和地吐出两个字:“懂吗?”
这两字带着莫名的厚重力度落在顾简尘后脊上,他浓密的睫毛猛地颤了颤,飞快看了陆貅一眼,随即一言不发地转身。
门外,因为担心而跟着顾简尘一路过来的六人傻在原地。
直到顾简尘一言不发地走出来,他们都还愣着。
是钟端最先反应过来,一手拉一个,小声说:“走了。”
跟顾简尘去寻找剩下三个伙伴时,章森忍不住硬汉红眼,感动道:“我真没想到我们在陆貅老师眼里这么优秀。”
钟端斗志昂扬:“我妈都没这么夸过我。”
其他三人也一阵感慨。
祝夏理性地打破他们的自我感动:“误会了,这只是陆老师口中的‘至少’,不是夸我们,而是我们应该达到的最基本的水平。”
钟端瞬间苦脸:“不会吧,这么虐?!”
顾简尘从沉默中苏醒,静静说:“你们平时相处的人,有信得过的吗?”
祝夏回道:“有是有,可惜不是4号题目。”
顾简尘微笑:“那就一个个来吧。”
少年到底年轻,哪怕累了一天,有了目标立马就能干劲十足。
……晚上十点,节目组宣布下班,学员们又累又饿,深夜去食堂觅食。
顾简尘怕自己再不睡觉,下一刻能直接挺尸。
和集结的九位队员分开,他独自往宿舍走。拐过石阶转个弯,下面就是平时供工作人员早晚间运动的小操场。跨越操场后再下两级阶梯就能到学员宿舍。
小操场十分别致,地上铺了一层柔软的塑料草皮,左侧操场绕了一圈梧桐树,宽大的叶子把路灯的光挡得严严实实。
顾简尘下石阶时,看到小操场上有个人走在梧桐树影的边缘,他左手提着电脑包,还有两个沉甸甸的塑料袋,不知装的什么。左手拄着拐杖,行走时右腿有些坡。操场的夜风吹得很急,那人宽大的体恤贴在身上,看着很瘦。
听说他刚出院不久,没有经纪人,也没有助理……
他那么有本事,为什么要来这里?
顾简尘飞快跳下剩下的阶梯,加快脚步朝那人影跑去。
“简尘。”梧桐阴影里穿出一道熟悉的柔润嗓音,是小卓。
那一刻顾简尘脑中闪电般出现一阵不明显的拉锯,是停下和小卓打招呼,或追上去帮那个人提提沉重的电脑和袋子,但这阵拉锯很快消失不见,快得让主人都无法察觉。
顾简尘脚步惯性往前走了两步,站在黑暗里,脸朝柏文卓发声方向转去,目光却一直跟着林貅稍显蹒跚的背影,声音沙哑地开口:“小卓?你还没回宿舍?”
柏文卓走近顾简尘,驾轻就熟地往他身上一靠,说:“我们组今天一直在讨论练习,刚刚才结束,我要虚脱了。”
顾简尘收回视线,扶着柏文卓疲软的身体慢慢往前走,柏文卓边走边说:
“我们今天跟杜老师磨,从他嘴里偷了点题。明天分组后,我们要从节目组选的舞曲中现场投票选出适合自己的舞曲,我们已经知道了2号题有哪些歌了……今天晚上一直在练,明天一定要一举拿下。”
顾简尘默默听着,时不时嗯一声。
柏文卓闭着眼睛走路:“要是不练,明天我们选到同一只舞曲,就要现场battle……”他又说了很多和队员训练过程中的趣事,夸赞杜珺澄导师的优秀。顾简尘一直默默听着,柏文卓后面说累了,话头幽幽转移:“简尘,我走不动了,你背我好不好?”他已经懒懒地伸出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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