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好童话拯救他(202)

　　他瞳色太浅，这是为了防止被突如其来的强光照伤。

　　光线氤氲，热烈的白金色落在他的裙摆上，即使是站在一堆稀乱杂物上，亮晶晶的白纱微扬的样子也如此美丽。

　　美人转过身，微微低下头。

　　身后裸露着的皮肤被照得透出温润的玉泽。

　　他提起层叠的白纱裙摆，这次很小心地走到杂物的中央，才抬起头认真地阅读穹顶上的画面。

　　这幅天顶画不知创作于什么时间，颜料是否已经失去鲜艳的明度，在灿烂的明光下，它的色彩竟也是阴沉晦暗的。只有正中央的那朵玫瑰，红的发光，就像原青一开始在城堡见到的那朵荧光飞舞的魔法玫瑰。

　　原青眉心微蹙，他眼睫稍颤，轻声喃喃：

　　“又是……”

　　又是红玫瑰。

　　它的颜色不可避免地让原青想到了围绕着这个广阔城堡的花廊围墙。

　　那里……

　　全部都是红色的玫瑰。

　　原青眼珠转动，端详着整个画面，通过刚才那最大幅油画中被毁了容的少年，他意识到这不是一个神话。

　　恐怕，这而是一个纪实的故事。

　　画面所表达的，是发生在蓝色眼眸的少年身上发生的事情。

　　整幅画面的起点就是那支画面中央的红玫瑰。  。

　　——它散发着红色的微光，花瓣凝出露水，滴落下去后化作鲜血。

　　从这里开始，所有的色彩都在褪去明度，血液凝出血洼，视线一转，这些血液竟是从一柄宝剑上滴落下来的，而那只握着宝剑的手苍白凌厉，看起来异常瘦削，只剩下薄薄的皮肉裹着那仿佛要立刻突出来的掌腕骨节。

　　这是一个小少年的手。

　　他穿着华美，但神色平淡，眼神露出一种寡淡的神色，然而他看样子不过十几大小，明明是活力满满的年纪，却没有一丝活气。

　　他正端详着自己剑面上的鲜血，从原青的角度看过去，就如同和他对视一般！

　　少年漠然而冷酷地看向下方，原青又一次感受到那种强烈的既视感。

　　他真的……没见过这个孩子么……？

　　原青压下心中的疑窦，继续观看。

　　寒光的剑面上印着一个虚幻的恐怖黑影，它和少年对视，仿佛少年体内的恶魔正在苏醒。

　　——少年身后的景象更为可怖，那是一张落着帷幔的床铺，影影绰绰的金色薄纱中，竟是洇着暗红色血河，似有人类的断。肢残。体躺在上方，两颗头颅被好心地放在了一起，在粘稠的血液中拼接颈部。

　　床头的国王冠冕上，溅着往下滴落的鲜血。

　　原青嘴唇颤抖。

　　画工太好真的不是什么好事……太具象了……

　　经过刚才的冲击，后方的画面即使并未着色太多，也显得尤为可怖。

　　一个貌美的女子倒在血泊中。

　　她在死之前，身边跟着一个带着国王冠冕的男人。

　　他们跳舞、交谈、在金银财宝中做那种事，随后在第二天死亡。

　　而这不是第一个女人了，自从王后死后，许多不怀好意的人趋之若鹜地来到王宫。

　　国王不理朝纲，荒淫无道。

　　从第一个女人死去后，更多的人开始死去，不再限于那些妄图当王后的人，男男女女都在恐惧中挣扎。

　　——少年的精神出了问题，在国王的高压下，年幼的他横赋暴敛，以杀人为乐。

　　这些画面像是回忆，它们虚幻而色浅。

　　原青不知不觉边走边看，走出了半个大圆。

　　原来少年的身份是个王子。

　　虽然不知为何，少年没有一幅画面头顶带冠，所以原青无法第一时间猜出来。

　　——所以刚才第一个画面是，弑父？

　　在他精神最不稳定的时候，将国王和情妇一起杀了。

　　虽然国王是咎由自取，但王子血腥偏执的性格依然让原青头皮发麻，他皱着眉向下一个画面看去。

　　天顶画的回忆故事，与第一个画面相接。

　　也就是回到了王子剑尖滴血的画面。

　　王子的身边，出现了一个白色的神灵。

　　少年受到了诅咒——

　　【暴政、杀戮、无心无情！】

　　【你将与玫瑰同寿，每日经受死亡与重生的折磨，直到天地老去！】

　　【你将拥有野兽的心脏，黑夜的大雪弥漫凄冷的城堡，埋葬所有的欢乐，王国人民都离你而去！】

　　每一个诅咒都需要一个解药，神灵选择了最不可能的一种——

　　【除非你爱上了一个人，并且甘愿为那人去死！】  。

　　原青睁大了眼睛。

　　他好像知道了为什么城堡遍布玫瑰，为什么那些红色的花瓣会在他身下铺开血毯。

　　那是王子的生命。

　　每掉落一枚花瓣，都会令王子离一日的死亡更近一步。

　　这是个残忍的诅咒，因为仅仅看这些故事就能看出来，王子根本就不具有爱人的能力。

　　他的父亲做了一个非常垃圾的表率。

　　而王子在人类的时候就那么残暴，他拥有野兽的心脏后，只会更加暴虐冷酷。

　　原青将天顶画全部看完后，总觉得还有什么东西没讲完——

　　是的，画面中没有野兽的样貌。

　　拥有了野兽的心脏，王子不可能还具有人类的样貌，他一定变为了野兽。

　　等等……

　　野兽？

　　原青的瞳孔皱缩。

　　这些画面，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些细节，只有亲历者才知道。

　　那么这只野兽，会是谁……？

　　原青脊背发寒，他指尖泛起冷意，突然感到许多视线——来此穹顶的画中，来自那高高挂在墙面上的少年。

　　——它们的视线既火热又冰冷，落在原青匆忙离开的背影上。

　　“咚…咚…咚…”

　　低跟快速地敲击在外室的地面上。

　　原青步履匆匆地走出来，也大致明白这里不是王宫的藏书阁，恐怕这里是那曾经是王子，现在是野兽的个人阅览室！

　　脚步的声音在空旷阴冷的大殿中响着，一下一下敲击着原青的心房。

　　“铛——”

　　沉闷的钟声再次响起。

　　原青现在还不知道钟声在哪里响起，但他无论在哪里听到，脚下都能感受到微微的震动。

　　“铛——”

　　这是第二声。

　　原青思维稍缓地想到，黄昏了。

　　这是黄昏时才会发出的钟声。

　　代表着外面又将弥漫着漫天大雪，代表着红色的玫瑰开始凋零，代表着外面寂静而凄冷。

　　代表着……

　　王子又在受着死亡的折磨。

　　“铛——”第三声。

　　他会……痛么？

　　-

　　原青在破裂着裂纹的白色回廊中奔跑。

　　他像一只纷飞的白蝶，在红透的夕下蒙着淡色的红晕，像是害羞时脸上漫开的粉。

　　阳光下，原青可以看到缠绕在城堡每一根廊柱扶梯上所缠绕的花藤，它们正在以一种十分快的速度枯竭。

　　干枯的花藤缩在阴影下。

　　雪花一片片地落下，落在城堡的任何角落。

　　在夕阳完全落下去的最后一秒，原青站在一处较高的回廊处，不自觉地偏过头，看到了远远的一处玫瑰花廊，它的围墙上只剩下了寥寥红点。

　　而且……

　　它们并未加急掉落，也并未组成一个走廊护住自己，而是遵从着风雪，任凭鹅毛般的白雪压在那不堪重负的花枝上。

　　狠狠地压倒自己，湮没自己。

　　就像野兽对任何人的冷酷一般，他对自己也同样冷酷。

　　……

　　原青回到了房间中。

　　他心神不宁地看着窗外暮色四合的暗蓝色天空，对窗边的玫瑰说。

　　“你能听懂我说话么？”

　　粉白玫瑰稍微晃了晃，不知道到底是在点头还是摇头。

　　原青却并未在意，他只是想找一个人倾诉。

　　“……那是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