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凭本事伺候的老祖(99)
这乱七八糟的东西,自然包括各种传讯符。
唐昱不过愣了一瞬,就站起来。他认得这传讯符,是牧安歌牧长老的。牧安歌曾经给过他一张传讯符,至今他还留着呢。
走到阵法边界,他探手将纸鹤捏进来。
甫接触到唐昱的手指,牧安歌清润的声音就从扑棱着翅膀的纸鹤身上传出来:“唐昱,祝贺你修为小成进阶金丹。”声音停了一息,似乎在琢磨用词,“多月未见,甚是挂念。今于移星峰观景亭,聊备薄酌,请君共饮。”
语罢,纸鹤略等了等,就自行燃烧起来。
唐昱眨眨眼。牧长老邀请自己去喝酒?怎么这么突然?
过去几年,牧安歌确实颇为照顾他们这些小弟子,但也仅止于此。不管是谁,他几乎是一视同仁,亲切有之,再多则无。
突然邀请他去喝酒,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不过,他这几年得了牧安歌颇多指点,不去也不好。
唐昱想了想,回屋里给申屠坤留了句话,确保该在身上的法宝都在后,就施施然往移星峰飞去。
刚靠近移星峰,远远地就看见牧安歌背手站在山崖边等着他,他身后正是建在移星峰险崖上的观景亭。
长发飘带,宽袍猎猎,如遗世独立,又如清风朗月。
就牧安歌的外形,放到现世必定迷倒万千少女。唐昱心想这般着。
牧安歌自然也发现他的身影。只见他微微笑着,抬手招呼唐昱下来。
唐昱依言落地,随着牧安歌步入观景亭。
亭中石桌石凳俱全。除了入口一侧,亭子边上是一圈足有半人高的雕花栏杆。凭栏眺望,观景亭外云萦雾绕,颇有几分意趣。
进了亭子,唐昱就见石桌上搁着一壶酒、两小玉杯、三碟下酒小菜。
看来真如传讯所言,是请他喝酒来着。
俩人互相见礼——结契大礼已过,唐昱自然是申屠坤名正言顺的伴侣。俩人当以平辈相交。
不,唐昱其实更高一辈。不过唐昱念及这几年牧安歌的教导之情,持了平辈礼罢了。
落座之后,牧安歌不忙说话,先举盏给俩人各满上一杯酒。
“祝贺你成功结丹。”他率先举杯。
“谢牧长老。”唐昱忙端起酒杯,与他轻碰了碰,仰头饮下,下一瞬他惊喜低呼,“是冰裂玉露醇。”上品琼液,饮之能涤练筋脉。
虽然他不指望这些天材地宝能对他的废材体质有什么上好效果,但这款琼液,在他筑基期的时候,他曾在阳宁城沾过那么一点点——从申屠坤的杯子里——没法子,当时他修为太低,喝不得。
饮下杯中酒后,牧安歌微微失神地盯着手中玉杯。听得唐昱的话,他才抬眸:“没错,正是上品的冰裂玉露醇。”他神色有些复杂,“只有上品的冰裂玉露醇才配得上如今的你。”
这话……恭维不似恭维,嘲讽不像嘲讽。唐昱顿了顿,缓缓放下杯子:“牧长老这话真是折煞我了。”
牧安歌紧紧盯着他:“唐昱,你可知道我一直都是反对人修与妖族相恋的?”
唐昱愣住,点了点头:“略有所闻。”
牧安歌看了他半晌,再次收回视线,盯着手中一直不放的空杯,轻声道:“其实,若是女修与妖族在一块,我并不会对此有太大的意见。”
女修跟妖族在一块,与他有什么关系?唐昱有些摸不着头脑。今天的牧安歌,有些怪啊……
牧安歌的眼神丝毫不离玉杯,仿佛那上面有什么绝世绘雕让他舍不得挪开:“你可知道,我向来颇为看好你?”
唐昱顺着他的目光盯向那个空空的酒杯,心里打了个突。他定了定神:“感谢牧长老厚爱,以我之资质,真真是愧不敢当。”
“不,无关资质。”牧安歌终于抬眼看他,眼底似乎带着些晦涩莫名的情绪,“你温和、谦恭、仁善,进退有度,修行不怠……”
唐昱受宠若惊:“倒是不知道我在牧长老眼里如此……”他顿了顿,“优秀。”
牧安歌恍若未闻:“……跟我的哥哥是如此相像。”
唐昱眨眨眼。牧长老有哥哥?怎没听说过?
牧安歌定定地看着唐昱:“你可知道,我哥哥……”他捏紧手中玉杯,“现在何处?”
唐昱莫名其妙:“牧长老的哥哥在何处,我如何得知?”
“他死了。”牧安歌脸上带着微笑,却仿佛带着股悲意。
唐昱愣然:“……节哀。”
“你可知道他是如何死的?”牧安歌再问。
唐昱皱眉。
牧安歌也不理会他的反应,自顾自往下道:“他就是与妖族相恋,最终死于妖族之手。”眼神直勾勾看着唐昱。
!!
唐昱诧异至极:“哪个种族如此霸道,竟不允许人妖相恋?”
牧安歌似乎愣了愣。他摇了摇头:“非是反对,正是因为接纳了,才被害死。”
“……此话怎讲?”唐昱觉得这话题走向有些诡秘。
“外门弟子有一讲,介绍妖族繁衍之法。”牧安歌眼神奇异,“你忘了?还是不曾认真听?”
唐昱仔细翻了翻记忆,确定自己对此毫无印象。不过……当时的原身苦于自身资质,不管是讲学还是休息,全拿来专心致志地修习引气入体,估计是压根没听。
不过,这玩意很重要?
他这般想自然这般问出来。
“你不知道?你竟然不知道?”牧安歌似乎被他的回答镇住,过了好一会儿才将视线移向唐昱右耳,“那你为什么戴上妖族耳饰?”
唐昱手一抖:“这有何关系?”他突然想起,范承平曾经对他的担忧,苏华容对他的鄙视,就连沈雪瑶也是对他欲言又止……所以,这耳饰……
牧安歌盯着他,慢慢地,又笑了起来:“你竟然不知道!你既然是不知道的。那我倒算是帮了你一把。”
唐昱却觉得他这回的笑容颇为诡异。
“妖族天性注重繁衍。倘若修为在其上,耳饰不过是伴侣象征。但若是修为在妖族之下,这耳饰,等同于……”牧安歌眼神微冷,“表示愿为妖族伴侣生育繁衍。”
唐昱心里一沉,下意识摸了摸耳饰:“牧长老指的是女修与妖族一起的状况吧?”
牧安歌冷笑:“不,即便是男修与妖族在一起,也是同理。”
唐昱瞠目结舌:“可是,可是,男人如何,如何……”生育?震惊之余,他将腹中隐隐的翻腾也忽略了过去。
牧安歌盯着他:“你瞧,妖族就是如此霸道无理。一边对着男修情来爱去,另一边又枉顾男修性命,要其为妖族繁衍后代。如此自私,怎配与男修相恋?”
唐昱脸上阵青阵白。繁衍后代?所以,这么说,男人真的能……?
那申屠坤,申屠坤……
申屠坤究竟是如何作想?
他给自己戴上耳饰,将自己钉在生儿育女的处境,甚至,甚至不顾这会危及自己性命?
思及此,他不禁握紧拳头,觉得被瞒在鼓里的自己真是……真是……
他身体微颤,心头闷痛,喉头泛苦,甚至连胸腹都开始疼了起来。
申屠坤,申屠坤究竟置他于何地……
“人与妖,本就殊途。”牧安歌犹不罢休,继续冷声道,“人修为妖族孕育损耗极大。而男人更是逆天而行。我哥哥拼死为妖族孕育子嗣,却身死道消。我不想同样的经历发生在你身上。”
唐昱心里脑里全都是申屠坤对自己的欺瞒……震颤的身体却忍不住去听牧安歌的话。
“这冰裂玉露醇,”牧安歌的视线再次回到手中空杯,“我放了道灭琼花粉。”
道灭琼花粉?是什么?他听过吗?他怎么想不起来?
不对,他怎么……像是有些不舒服?为何他会突然不适?——自打筑基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不适之感了。
“你腹中已有了妖族孽胎,道灭琼花粉能保你性命。”牧安歌的神情有些疯狂,“妖族异胎,存于世害人害己,今天我就助你一臂之力,将其扼杀胎中!”
伴随着他激动的话音,唐昱觉得自己的腹部开始传来阵阵刺疼。
妖族孽胎?
妖族孽胎?!
“你,你,”唐昱不敢置信地看向牧安歌,右手不自禁地抚向腹部,“你说什么?!”腹部逐渐加剧的疼痛让他心里腾升一股不安——是,是他想的那样吗?
他震惊又惶恐,眼神投向自己的腹部,颤着声音低吼:“牧安歌,你究竟做了什么?!”
牧安歌缓缓抬手:“服下道灭琼花粉这么久,你竟然此刻才有所感觉。看来申屠坤的孽胎果真厉害,想来那定点药量并不足以让它死去。”他丰神俊逸的五官此刻有些扭曲,“如此,就让我再帮你一把吧。”
话音未落,他直接一掌拍飞俩人中间的石桌,另一掌则凝聚起庞大的灵力,狠狠朝着唐昱腹部拍去。
第97章 第097章
牧安歌这一掌要是结实落到身上, 腹中的……说不定就……
神魂不定又腹痛难忍,全身震颤的唐昱眼看掌风袭来,下意识地, 就弯下腰双手圈住腹部——
“竖子尔敢!!”
一声暴喝!
“轰”地一声巨响, 牧安歌连带着整个亭子都被掀飞出去。
佝偻着身子的唐昱愣住。
下一瞬他就被拽入熟悉的怀抱。
“怎么回事?你没事吧?”伴随着焦急问话的, 是一双在他身上到处摸索的大掌,“你的脸色怎么这么——”
唐昱腾出右手一把抓住申屠坤手臂, 浑然未觉自己已是满头冷汗。
申屠坤手有些抖:“糖糖你——”
唐昱此刻已经顾不上什么对什么错什么欺瞒什么坦诚, 剧痛和恐慌笼罩着他。他艰难地抬起头, 一字一顿道:“肚子——肚子, 好疼——”他喘了口气, “道灭,琼花,粉——”
申屠坤脸上大变,抬手就是一划, 鲜血顿时自右腕泊泊而出。
他急忙将手腕凑到唐昱嘴边:“快,喝下去。”
还未等唐昱反应过来,那厢被拍飞的牧安歌挣扎着爬起来, 正好目睹了这一幕。
他惊怒大呼:“唐昱不要!他这是要害死你啊——”
唐昱疼得脑袋都开始涨疼,凑到嘴边的血液带着熟悉的清冽……但这是申屠坤的血啊……
眼看申屠坤急得将手腕直往他嘴上堵,他喘了口气,心一横, 直接开始吞咽起来。
至于牧安歌的话……他压根不想理会。若不是这人, 他哪至于会到现在这个处境?
看到他开始吞咽血液, 申屠坤略松了口气,另一手抬起轻抚他的发,口中喃喃道:“没事没事,一会儿就没事了。”也不知道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唐昱。
仿佛被刺激一般,牧安歌翻身就冲过来。
“砰——”
申屠坤森冷双眸盯着再次摔飞在地的牧安歌:“牧安歌,别急着过来送死,一会儿本尊自会成全你!”
眼前景况与当年何其一致。
“你这是要害死他!”牧安歌有些分不清现实与过去,他双眼赤红大吼,“你的修为高唐昱何止一阶,你竟然让他直接饮你的血!你这个恶心的虚伪的自私的妖族!为了子嗣后代枉顾他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