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萧惟的回答超出了洛屿的意料。
“是我去电影学院参加艺考的那天。”
“哪……哪天?”洛屿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而导演、摄像还有打光师都看向顾萧惟,即便被所有人看着,顾萧惟的目光依旧在洛屿的身上。
“那天下了场暴雨,电影学院的门口积了很深的水。为了避免路上迟到,我特地选了地铁。我还记得,那天出了地铁站,有一个老婆婆在卖雨衣,我为了衣服不被淋湿,也买了一件穿上。那件雨衣的帽檐跟我不是很合适,总是掉下来遮住我的视线。”
洛屿的心脏莫名过了电,记忆就像已经收拢了花瓣的玫瑰一片一片逆转绽放,他的耳边仿佛响起了瓢泼的雨声,无数道细线模糊了世界,而他打着一把根本没什么用的伞,站在学校的对面。
顾萧惟的声音很沉静,描述那一刻目光拉得很长,一切都是出于他平实的记忆,而不是语言与文字的加工。
“我走到电影学院对面的时候,发现水很深过不去了。好几辆出租车都熄火在路的中央。我很羡慕地看见一个去参加艺考的女孩儿被她的父亲背的起来,水差不多到了她父亲小腿的中间,她趴在父亲的背上,给他打着伞。她的父亲不断叮嘱着,叫女儿不要紧张,说女儿有天赋又肯努力,老师们一定会看中她。而我的父母并不赞同我当演员,我是瞒着他们来的。我人生中的一切重大决定,似乎都与他们的期待相悖,也因此……我得不到那样的安慰。”
听到这里,洛屿的心脏像是被堵住了一样,他明白那种感受。
“等到那对父女过了马路,我把裤腿卷了起来,解开鞋带打算光脚淌过去。当时的我,只有一个想法——我自己选择的路,山水一程也只能走过去。”
洛屿这才想起来了,是有下着大雨的一天,当时室友还说学校门口的排水坏了,校工铺了砖头和铁皮,但水太深了。
他外出看了一场话剧回来,正准备下水蹚回去,他在车站注意到了一个男生,猜想他也是来艺考的。
很多艺考生都有人陪,比如父母,如果已经出道的甚至有经纪人或者助理陪在身边,但那个男生却只有自己一个人。洛屿莫名觉得对方很孤独,像是在等待一个安慰,又像是需要一个肯定。
顾萧惟的眼睛很满,像是盛着那一天的雨水涌动而成的江海,沉默了许久终于要为某个人奔涌起来。
“有人忽然问我,‘同学,你是不是要去参加艺考。我整条裤子已经湿了,干脆我背你过去吧。’那个人不是惺惺作态,而是真的走下台阶站到了水里,向后把他那把伞递给了我。我从来不习惯接受陌生人的帮助,但只有那一次我感觉到自己想做的事情被支持了。我想要任性一回,想要感受一次别人对我的好。我趴在了他的背上,他晃了一下,我生怕因为自己太沉了把他压垮到水里。但是他说‘别怕,我会把你背过去’。他担心水会弄湿我的鞋子,一直用力地用胳膊抬着我的腿。”
洛屿的眼睛已经红了,他当时随手做的一件事竟然被顾萧惟记到了现在。
“我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可以对另一个人那么好。”顾萧惟看着洛屿,轻声问。
洛屿只能摇了摇头,因为他也不知道。
好像在那个地方看到了那个孤独的身影,自己就有了要把他背过去的冲动。
“当他把我放下来的时候,我问他——你叫什么名字啊?”
洛屿声音微微颤抖着,回答说:“我叫洛屿。你一定要考进来,下次再见到我了记得叫我‘学长’。”
这就是为什么顾萧惟在他试镜白颖这个角色的时候,在电梯里叫他“学长”;也是为什么每一次转发跟洛屿有关的微博,都会以“学长”两个字开头。
顾萧惟只是在遵守跟他的约定而已,无论此去多少年。
洛屿在摄像机的这头红着眼睛看着顾萧惟,而顾萧惟的脸上是在少有的沉静微笑。
最终洛屿大步走了过去,心有灵犀一般,顾萧惟站了起来,两人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一时之间,所有人即百感交集又为他们感到欣喜。
仿佛之前的那些都不算,只有此刻才是真正的重逢。
对于节目组来说,这个VCR录到现在已经有足够的话题度了。
徐导也没想到会拍摄到这么温情这么有意义的时刻。
他再一次暗暗庆幸这一次节目邀请了洛屿,又在心底希望这两个人能在圈子里坦途无限。
他们离开房间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徐牧嘱咐洛屿保存体力好好休息。
等到徐牧带着人离开,房间里就剩下顾萧惟和洛屿了。
两人有些安静,洛屿心头满溢,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时候洛屿的手机响了,是崔姐的电话。
她不但带来了洛屿的行李箱,还把顾萧惟的行李也带来了。
崔姐刚得知了顾萧惟帮录VCR的消息,对着他又是一阵感谢。
“行李也到了,你是不是该去洗澡了?”顾萧惟看向洛屿。
洛屿看了一眼那明晃晃的透明玻璃,笑着说:“我先收拾行李,你先去洗吧。”
他知道像是这样的玻璃墙必然会有帘子能阻隔视线,他悄悄研究了许久没找到降下帘子的开关。
但是他记得徐牧的房间里,帘子是降下来了的,他赶紧微信里询问开关在哪里。
顾萧惟走了过来,“不然石头剪子布,谁输了谁先去。这样谁看谁也不会觉得吃亏了。”
洛屿忍不住笑了,凑近了问:“原来你也不知道怎么把帘子降下来?”
顾萧惟抬了抬下巴,右手握拳抬高,“来吧。”
两人数一、二、三,同时出手,顾萧惟赢了。
“等等!三局两胜!”
顾萧惟眉梢轻轻扬了扬,“你可别一会儿又说要五局三胜就行。”
“绝对不会!”洛屿把袖子向上捞了捞,“我还是心有身为学长的尊严的!”
然后洛屿终于连赢两把,他眉开眼笑地指了指透明玻璃墙说:“你——去洗澡!”
顾萧惟看了看自己的手,似乎还在思考今晚的手气怎么这么差。
“这点事你都能笑那么开心?”
“这是我赢你的第一步。”洛屿笑呵呵地说。
顾萧惟没说什么,打开行李箱,拿了换洗的衣服放进防水袋里,在进浴室之前毫不留情地在洛屿的头顶上薅了一把。
洛屿抬手一把扣住了顾萧惟的手腕,对方却没有用力收回,而是任由洛屿这么拽着。
过了一两秒,洛屿才把顾萧惟的手推开,“摸我的脑袋是要收费的。”
“可以包年吗?”
“去去去!”
顾萧惟低头笑了一下,终于进了浴室。
洛屿故意走到玻璃墙前,抱着胳膊一副欣赏橱窗美景的样子,其实他也就敢看顾萧惟脱个上衣,真到不该看的时候,洛屿会主动出门……夜跑的。
顾萧惟站在玻璃墙的另一面,朝着洛屿勾了勾手。
洛屿又向前了两步,顾萧惟把一只手贴在了玻璃墙上,洛屿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掌纹,深刻而清晰。洛屿不知道他这样是想干什么,直到顾萧惟侧了侧脸,洛屿这才把自己的手也贴上去。
好吧,顾萧惟的手竟然比自己的要大上一些。
这时候头顶穿来轻微的嗡嗡声,顾萧惟的另一只手在洗手台边摁了一下,帘子就降下来了!
自己找了半天都没找到的开关顾萧惟一进去就找到了!这家伙看他之前困窘的样子,还故意不告诉他按钮在哪里。
这真是太过分了!
洛屿深吸一口气,然后笑了。他没想到顾萧惟也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
大概是因为他总显得成熟又稳妥,让洛屿忘记了他比自己要小一点呢。
这层帘子还挺厚实,顾萧惟的身型连个模糊的影子洛屿都看不到,不留任何遐想。
不愧是节目组的酒店,正经的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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