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钱不是原主借的,许怀谦当然不会认。
但人家没有要到账,现在扣着他,也无可厚非。
想清楚后,许怀谦没有接红媒婆递过来的蜜饯,转而拿帕子擦了擦唇边咳出来的血丝,在心里计划,怎么跟那陈烈酒说清楚,让他放他回去。
红媒婆说了许久,口水都说干了,见许怀谦还是一副油盐不进,连搭理都懒得搭理她的模样,不满地抿了抿唇,拿了两颗蜜饯,出门去了。
轴成这样的,就活该被人欺负,只能气得跳河!
屋外。
盘条亮顺,皮肤白皙,腰细腿长,梳着高高的马尾,一袭红衣生得明艳张扬的陈烈酒,撸着衣袖站在一个白胡子老头身前,一身飞扬跋扈不好惹的气势,把白胡子老头衬得平白佝偻弯了腰。
看得红媒婆眼皮子直抽,也不知道一个好好的哥儿,怎么就养成了这个性子。
难怪都二十了还找不到婆家,有户人家愿意把男人抵押给他当赘婿,就巴巴地把人带回家,好吃好喝地供着,生怕人再出些什么意外,还叫她来劝着些。
这哥儿到了二十岁之后,每年都会有几天的潮热期,好些哥儿潮热期找不到人缓解,就给活活烧死了。
不怪这陈烈酒饥不择食慌不择路的赶紧找了个男人回来,这要是死在潮热期里,多丢人。
想到这里,红媒婆看陈烈酒的目光既同情又幸灾乐祸,果然这哥儿啊,还是不要太另类的好,不然长得再好,再有钱,还不是倒贴的命。
陈烈酒不知道红媒婆在想什么,他这儿正聚精会神地在听孙大夫讲话。
白胡子老头孙大夫捋着胡子,慢悠悠地在说:“脉虚如云,是为先天不足,脉沉如水,又寒气入体,忧思过度,气血虚衰,六腑皆伤……”
咬文爵字,摇头晃脑,听得陈烈酒眉头一皱,直接打断了他:“说人话。”
说得正起劲的孙大夫骤然被人打断,不悦地抬头向陈烈酒看去,陈烈酒那张明艳不好惹的脸甩了个眼神给他:“——嗯?”
孙大夫手抵在唇边咳嗽了一声,换了音:“就是他打娘胎里出来就带着病,最近落了水又忧思过度,身体里积攒的病气全激了出来,想要活着,以后只能富贵养着,不可再受任何刺激了。”
孙大夫就差没明着说,准备准备后事吧,没得治了,结果陈烈酒又来了一句:“什么叫只能富贵养着?”
孙大夫胡子都气得有些歪了:“就是人参燕窝之类的,什么贵就给他吃什么,好好养着!”死了也不枉在这世上活一着。
红媒婆听罢心里一阵打鼓,还要人参燕窝的供着,这得多精贵的人家才养得起这个富贵病哦。
红媒婆摇了摇头,这陈烈酒早些年跟着镖局走南闯北地走镖,这些年又帮人收账,的确是攒了些钱,瞧着比村里人富裕了些。
可也仅仅只是富裕了些,毕竟他下面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要养,前些年又多了个弟媳,现在又来个要他掏空家底都养不起的许怀谦,且不说他自己愿不愿,首先他弟弟妹妹就不会答应。
果然孙大夫的话音一落,一直站在陈烈酒身后偷听的陈小妹就不悦地皱起了脸,一张圆圆的小脸上写满了抗拒。
“早这样说不就行了,磨磨唧唧竟说些人听不懂的话。”陈烈酒听完,眉心一松,拿钱给孙大夫结了账。
孙大夫拿钱的手一颤,还想同他理论理论,可陈烈酒已经把头偏向一边,向红媒婆问道:“人劝得怎么样了?”
孙大夫气呼呼地走了,红媒婆收起了心里的嘀咕,向陈烈酒回道:“倒是没有再寻死觅活了,就是……”
“就是什么?”
红媒婆硬着头皮说道:“就是我看他还是不太愿意给你当赘婿。”
虽然许怀谦什么都没有说,甚至都没有搭理她,但红媒婆这么多年下来看人的感觉是不会错的。
本来嘛,人家父母没有去世前,虽然身体也不大好,可好歹还是个正正经经的读书人,寻常稍微好点的人家都不愿意娶一个哥儿,更别说让一个读书人来给一个哥儿当赘婿。
何况还是给一个恶霸哥儿当赘婿。
陈烈酒身后的陈小妹听到许怀谦还是不愿意时,鼓着脸不满地挥了挥拳头,就想对他哥来一句,他不愿意就算了。
世上两条腿的男人多得是,没必要吊死在这个男人身上,实在不行咱攒点钱找个小倌也行。
陈烈酒听罢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挥退了红媒婆:“行了,你回去吧。”
至于放不放人,他没说,红媒婆也没敢问。
她的职责是帮陈烈酒把人劝住,其他的,她可管不着。
红媒婆一走,陈小妹便凑到他哥跟前,紧张兮兮地问:“大哥,你不会真要养着那病秧子吧?”
这可不兴养啊,咱养不起。
陈烈酒这会儿脸色没有在外人面前那般凶神恶煞了,看了一眼关得严严实实的房门,摇了摇头,模棱两可地说了句:“再看看吧。”
他也不是很确定。
陈小妹歪了歪头:“再看看吧,是个什么说法?”
陈烈酒没有再回答她,裙摆动了一下,人就出了篱笆小院。
等陈小妹回过神来的时候,陈烈酒都快走到门前的道路尽头了,她喊了一声:“哥,你去哪儿?”
“出门办点事,你看着点人。”
第2章 把酒话桑麻
屋外的情况许怀谦一概不知,他坐在桌边,准备稍微缓缓就去找陈烈酒说清楚。
却没想到,门自动从屋外打开了。
门外进来一个身高只有一米左右,梳着两个揪揪,打扮得干干净净,长得圆头圆脑,瞧着还挺可爱的小女孩。
她端着一碗药,嫌弃地放在许怀谦面前:“孙大夫开的药,可贵了,你快喝了吧,冷了就没药性了。”
许怀谦看了她一眼:“你是?”
小女孩奇怪地瞅了他一眼,然后挺直了胸,一副大姐大的架势:“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陈家老三,陈宝珠是也。”
小丫头片子,还挺有派头。
许怀谦轻咳了一声,笑笑:“陈三小姐好,你大哥呢?”
陈三小姐!!!!
陈宝珠的脸顿时涨得通红。
从来!从来!没有人这么礼貌地叫过她。
显得她像个千金小姐似的。
可是,她知道她不是,村里人都叫她陈三娃,稍微有些礼貌的人家,会叫他小妹或者幺妹。
“我不是什么陈三小姐,”陈小妹又看了眼许怀谦,态度好了许多,“你可以叫我陈小妹或者陈幺妹,我大哥出门去了,他叫我看着你。”
还找人看着他,许怀谦问陈小妹:“怕我跑了啊?”
陈小妹上下打量了眼许怀谦那骨瘦嶙峋的身子骨,露出一个极为鄙夷的眼神,那意思好像在说,就你?
“不是,”她摇了摇头,“是怕你寻死。”
也不知道一个大男人怎么就那么想不开,要死要活的搞得人尽皆知,陈小妹回忆起许怀谦跳河的经过,那表情叫一个复杂。
许怀谦脸上也露出一抹尴尬的神色。
他脑海里关于原主的记忆都很混乱,很多都只是一个碎片或者一个模糊的映象,对于跳河这种情节都是原主脑袋一热干出来的,根本就没有留意过其他。
但不用想也知道,男人跳河这种事,在杏花村这种几乎没什么娱乐又落后的地方,必然是头条新闻,要是有热搜的话,那都是得带爆字的!
丢人丢得人尽皆知,还真是无从适应。
“好了好了,都过去了,”陈小妹看出了许怀谦的不自在,赶紧岔过话题,把药碗再次推到许怀谦面前,“你赶紧喝药吧,真的很贵的。”
他哥付钱的时候,都让她看见了,一副药一钱银子呢!
他哥大手大脚的,一付就付了五副药的钱,加上出诊钱,都有七八钱银了。
这吃的是药吗?吃的是他哥的血汗钱啊!
许怀谦看了眼熬得黑乎乎,上面还飘着些看不出什么成分的碎渣子,心里万分嫌弃,不是他不喝,是他不知道这药干不干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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