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拂这回没拒绝,“谢谢。”
谢进东笑了笑,“对了拂哥,我今天要进城采买些结婚用的东西,你有啥要买的吗?”
谢拂转头望向远处,可视线被遮挡,并未看见谢进东家的模样。
但他想起对方上回说的话,还有屋里的结婚请柬,便也明白对方为什么去。
“什么时候?”
“今天下午午饭后。”谢进东叹气,“我也不想这么着急,可是过两天就是婚宴了,才发现红包没买够,还有喜糖什么的,一些鸡零狗碎的东西最麻烦。”
谢拂看了一眼那盖着薄膜,搭着棚子的地方,转头道:“我也想办点事,想坐你的车进城,不过可能不会一起回来。”
谢进东对谢拂要做什么有点好奇,但是没问,直接应道:“行,那我要走了给你打电话。”
谢拂答应了。
在他走后不久,谢拂的手机就响了,他还以为是谢进东准备好了,谁知拿起来一看,却见是个陌生的号码。
他随手点了接通,然而当对方的第一句话传来,他便想直接挂断。
“拉黑我,不接我电话,过年也不回来,谢拂,你是翅膀硬了,不想认我这个妈了?”
“你知不知道别人都怎么说的?你董叔嫌弃我,连儿子都管不好,你哥哥鄙夷我,下人们嘲笑我,你这一走,他们都在看我笑话,谢拂,这就是你想要的吗?”她声音哽咽,甚至渐渐传来了哭声,将柔弱无助展现得淋漓尽致。
骗人的最高境界就是三分真七分假,真真假假分辨不清,董夫人这番哭诉,到底有多少是真,又有多少是假,或许连她自己都不清楚。
谢拂静静听她说完,听见她一直哭,便问道:“您说完了吗?”
那边哭声一滞,随后便是恼怒,“谢拂?!”
谢拂表示自己听到了,然后呢?
谢拂望向天边交界处,声音里不带什么情绪,没有恼恨,没有生气,只是平平淡淡地开口:“您说完了的话,该我说了。”
可越是平静,董夫人心里便越是打鼓,似乎从这个儿子离开城里后,对方就脱离了她的掌控。
她哭,因为哭声能掩盖她的惊慌,她怒,因为恼怒能遮掩她的后悔,她所做的一切,都是想在谢拂面前继续维持那个体面又威严的母亲形象。
可当谢拂不在意时,这份体面维持得再好,那也是假的。
“过去二十几年,我花了您多少钱都会算利息还您,未来您到了法定的养老年龄,我也会给予养老费,至于其他,我觉得或许不需要了。”
不需要再联系,更不需要再见面。
董夫人手指捏紧!
“如果您日后无处可去,无路可走,我也会尽到责任。”谢拂说着顿了顿,“不过我觉得,您应该不需要。”
原主的继父虽然无视原主,但对董夫人这个老婆却还是有几分情面,这么多年过去,对方就算是为了面子,也不会抛弃董夫人。
原主的继兄对她也有几分面子情,只要董夫人日后安分守己,未来的生活也不用发愁。
只是,想要什么亲情,想要儿孙承欢膝下是别想了。
董家没有,谢拂也给不出。
“就这样吧,董夫人。”
说罢,他不等对方说话便挂断了电话,继续将新号码拉黑。
他望着远处的山色风景,脑子里想的却并非刚才的董夫人,在他心里,这件事算是了结了,即便日后对方再打来,谢拂也是这番说辞。
他想的是小七。
谢拂忽然想到,自己似乎忘了告诉那片雪。
并非所有的告别都要说再见。
世上的再见,往往会悄无声息地变成再也不见。
*
谢拂进城买了一批玻璃,还请匠人上门,在院子里搭了一间不大不小的玻璃阳光暖房。
那些需要适宜温度才能生长的作物,都被他移栽进了暖房里。
除了这些,也有一些野蛮生长的花草,随着春天来临,渐渐开出了花朵。
广寒宫、马蒂斯、郁金香、凤仙花……
一株接着一株,一种接着一种,渐渐都开出了绚丽的色彩。
谢拂买了不同花期的花草,让院子里的花从未失过颜色,彻底凋零。
渐渐的,甚至有人想买他这里的花,谢拂没卖,每每有人问他种这么多花又不卖,不是浪费吗。
谢拂也只说有人看。
确实有人,只是他一个人。
时间流逝并不随着人类的意志而转移,有人说它走的快,有人说走的慢,对于谢拂来说却一样,一样没什么感觉。
他不觉得自己是在度过时间,而是觉得时间在从他身边走过,当另一段时间到来时,他就会到达下一个世界。
一年过去,猫狗纷纷长大了一些,尤其是猫,从小小的一只长成现在村里小孩儿都抱不太动的状态,谢拂的投喂功不可没。
倒也不是刻意投喂,而是谢拂始终记得小七走之前说的话,答应了对方的事便要做到。
即便他在食欲上的要求并不高,但依然每天都不曾亏待自己。
好好吃饭。
他做到了。
至于其他的,他也会做到。
深秋后便是入冬,即便知道这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冬天,谢拂也依然感觉到一股久违的宁静和安心。
具体表现在每天的睡眠时间都增加了,早上醒来时,天光便已大亮,常常窝在屋里不愿意出去。
谢进东知道他的性子,也只是偶尔来找他聊天,请他去他家吃饭。
值得一提的是,谢拂的花房和院子经常会吸引来不少村里的孩子,他们倒也乖觉,不会偷偷摘,只是在外面欣赏,谢拂在家时,他们就能进院子里欣赏。
“叔,您这是怎么养的?养的太好了,我妈上回也买了一盆花回去,结果养到死了都没开过花。”孩子声音里满是羡慕。
“这个看缘分。”谢拂随口道。
毕竟他总不能跟这群孩子说一些养花的知识,他们喜欢的是花,而不是种花,不会喜欢听的。
也不一定能听明白。
“叔,你这些花能过冬吗?冬天下雪会不会给冻死或者压坏了?”一个孩子好奇问道。
谢拂指尖颤了颤,眸光模糊片刻,再眨了一下后,便又重新清明。
“不会。”
“那太好了!我好担心下雪会把它们压坏了,这么好看的花压断可惜了!”那孩子兴奋笑道。
听见她口中似乎把花看得比雪重要,谢拂顿了顿不由道:“压断也没关系,雪比花美。”
那孩子:“……”
您认真的吗?
虽然下雪是很美啦,但是明显这些花比雪更珍贵更漂亮啊!
雪只有一种颜色,可花有好多种呢!还都开得这么漂亮。
谢拂似乎动了动唇,却没继续说什么。
他没告诉这些孩子的是,养花时最好想着要养它给谁看,这样,花或许能养得更好更美。
而他想给看的对象,正是被他们嫌弃的雪。
或许是巧合,又或许冥冥之中真的有定律,当晚后半夜,天上便下起了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
它来得毫无预兆,却又匆匆迅急,不过半夜过去,地上便铺了一层雪衣。
当谢拂醒来时,它还在下,千千万万细小的雪花从空中落下,将眼前的一切又铺上了一层雪白,谢拂站在檐下看了片刻,才收回视线,重新落在那些被雪花覆盖的花草上。
说是没关系,可能让它们不被冻伤折断当然更好。
谢拂想把在院子里的一些花转移进暖房里。
他刚想走出去,却又不知道想到什么,收回脚步,转身上楼。
再次下来时,手里拿着一把黑色大伞。
黑色大伞没有半点花纹,寂寂如黑夜,却比黑夜更为单调,它没有明月,没有繁星,更添几分黑夜没有的深重。
张开后挡在他头顶,为他遮挡着从天飘落的雪花。
你还会遇见别的雪吗?
不会。
自你之后,再不会有雪落在我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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