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惊鸿今晚依旧安静,咬着小馄饨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司南看他困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替他拿走汤碗。
“是不是困了,困了就回去睡觉吧。”
司南摸摸顾惊鸿的额头,发现触手微烫,发现他竟然在发烧,惊道:“你怎么发烧了?着凉了吗,还是之前那支药剂的副作用,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眼睛难受吗?”
其他人也关切地看过来。
顾惊鸿迷迷糊糊的,他最近状态不好,之前喝下的药剂药力正在衰退,熟悉的痛意如潮水般涌来,流进四肢百骸,身上每一寸血肉,每一分骨骼,都在叫嚣着疼痛。
他努力地睁大眼睛,看着司南不断开合的嘴唇,分辨出他在问自己哪里不舒服。
他哪里都不舒服。
被强行剥去半身血脉的痛苦,让他这几天一直没能下得了床,一连在顾家实验室窄小的铁床上躺了三天,才勉强有力气走回皇宫。
如果不是那支能透支精神的药剂顶着,他根本撑不过今天这个晚上。
但这些顾惊鸿都没有说,他打了个哈欠,掩饰着自己的不适,软着嗓子道:“昨天出去玩的时候,被他们捉弄泼了一身的水,好像着凉了。”
“身体不舒服怎么不早点说,你跟我们客气什么!”
“叫你过来是为了让你一起学学这些东西,又不是让你来受罪的。”
司南皱眉,拉着顾惊鸿离开,直奔他的房间,边走边道:“我就说你不要总是顺着他们的意思来,该拒绝就要拒绝,程澜他们几个也是,拉着你胡闹就算了,不知道你年纪小么,这么冷的天还往你身上泼水,你等着,等会我就打电话过去说他们!”
顾惊鸿心里暖暖的,觉得身上的痛楚都消退了几分,半个身子都伏在司南身上,贪婪地汲取着他的温暖:“不怪程哥他们,我是和以前佣兵团的朋友一起玩的。”
司南眉头皱得更紧,他前天倒是听顾惊鸿提起过自己遇到以前的朋友的事,想着既然是从前的队友,怎么也能对顾惊鸿照顾几分,就没阻拦,现在看来,这些人也不怎么靠谱。
只是他没想到,从头到尾就没有什么队友,顾惊鸿年纪小,每次都被欺负着做最脏最累的活,别说有人关怀照顾,能拿到足够的报酬离开,就已经是运气好。
司南把顾惊鸿按到床上,替他拉上窗帘,端来热水擦脸。
顾惊鸿好几次都想起来自己收拾,都被司南温柔地制止。
顾惊鸿有些无措,因为母亲眼盲,他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自己照顾自己,就算受伤也要忍住,以免母亲知道了担忧,司南为他做的这些,已经足够温暖他心里的苦涩。
司南端着感冒药剂过来,嘱咐顾惊鸿喝掉,顾惊鸿知道那药剂对自己的症状毫无作用,还是接过来一饮而尽。
他放下手里的空瓶,想劝司南也回去休息,话还没说出口,一颗圆滚滚的东西就被塞进嘴里,顾惊鸿下意识地舔了一口,一股淡淡的甜味在嘴里散开,驱散了药剂苦涩的味道。
司南在他的发顶揉了一把,像夸小孩子似的夸道:“真棒。”
顾惊鸿的脸红了,小声道:“哥我已经不小了……”
怎么吃药还要哥哥拿着糖来哄。
司南笑着替他掖好被角,理所当然道:“没成年就是小孩子,吃颗糖怎么了,你早点睡,哥明天给你做枫糖吃。”
顾惊鸿的眼睛亮晶晶的,表达了自己对枫糖的期待。可能是生病的缘故,他的脸一直微微泛红,让他身上那种颓丧忧郁的气质都消减轻了不少,小动物似的蜷缩在雪白的被子里,看起来软糯糯的。
他的嘴里还含着司南刚刚塞进去的糖果,把他的脸颊都顶起了一个小小的鼓包,还要催着司南回去休息。
司南拗不过他,替他把水倒好放在床头,嘱咐他不舒服了一定要打光脑叫醒自己,又替他关上房间的灯,小心地关上房门离开了。
顾惊鸿一直目送着司南离开。
因为预思能力的觉醒,让他拥有了夜视的能力,所以他很清楚地看见,司南关门时,脸上露出来的心疼。
他静静地躺着,直到司南的脚步声彻底消失,他下床找了个漂亮的盒子,小心翼翼地吐出嘴里的糖果,放了进去。
他愣愣地看着盒子,小心地摩挲几下,抱着盒子爬回床上,躺在刚才的位置,慢慢蜷缩起来。
熟悉的疼痛又涌了上来,细细密密地缠着他,像是要把他拉入黑暗的深渊,让他难以呼吸。顾惊鸿抱紧手里的盒子,发出一声细细的,小兽一般的呜咽。
这是他第一次吃糖。
很甜的味道。
但他不配。
司南再回到书房时,渊北他们已经把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
几个在评论区被反复提及的公爵名字被列为重点关注对象,还有一些明显是在搅动局势的ID,这些都需要渊北他们派人一点点的查。
司南进门,听见他们打算明天让白浪和西泽尔一起,代表帝国站出来做一个新闻发布会,也算是明面上给这件事做一个收尾。
司南问白浪:“之前跟你提过的特殊训练,进展怎么样?”
白浪苦着脸道:“训练效果很好,但愿意参加训练的战士很少,殿下您也知道,高阶异能者或多或少都有点……不可言说。”
司南心道一声果然,点头表示明白,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是心里已经开始打起了腹稿,盘算着该怎么处理这件事。
其实方法他已经想好了,也有一定的把握,只是需要一个小小的契机。
第二天,司南留顾惊鸿在房间里休息,自己一早就去了南北酒楼。
倒不是为了别的,只是酒楼里面人多,鱼龙混杂,一向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星网上展现的只是舆论的一部分,他想看看大家心里更真实的想法。
只是司南到了酒楼坐了一会,竟然一句关于渊北的话题都没有听见,反而有许多人在讨论什么……完美代餐?
什么代餐?
司南听了一阵,勉强听出来他们好像在讨论某对CP,叫什么小南小贝的。
司南边听边笑,心说这是什么CP,怎么取了个这么嗲的名字,还小南小贝,怎么不叫心肝宝贝。
既然渊北的风波过去,他也就放心了,与其待在一楼被人当成旅游景点一样打卡参观,还不如出门,到隔壁店铺闲逛。
南北酒楼隔壁,是一家装修很有韵味的店铺,黄梨花木打造的牌匾上,刻着店铺的名字。
时光。
司南推门进去,屋里的贝壳风铃被他掀起的微风带动着摇晃,像是来自海边的悦耳叮当。
店铺的主人是一个头发花白、带着老花镜的老人,脸上满是褶皱,像老树被风干的树皮。
老人正低头翻看一本暗黄老旧的古籍,见司南来了,老人头也没抬,只轻轻翻过书页的一角,仿佛对司南的到来毫不在意。
不想打扰老人读书的性质,司南的脚步放的很轻,自顾自地在铺子里闲逛。
铺子的墙壁上挂着许多漂亮的油画,司南一一看过,发现油画特殊的排列后,讲述的是一个故事,人类在第一任首领的带领下,离开地球,在星际探索的故事。
司南一幅幅看下来,发现油画来到首领夫夫接受了兽神的赐福后,打退虫族的阶段,他还要继续看下去,发现油画的内容已经结束,倒是与他曾经听过的传说不谋而合。
他有些索然,正要离开,翻着书册的老人突然开口:“看出什么了吗?”
司南一愣,片刻后反应过来,试探道:“这些画好像没有画完……”
老人把眼镜往下一拉,用浑浊的眼睛打量司南一会,又推了回去,有些无聊地打了个哈欠:“当然没有画完,传奇的人生还没有结束,剩下的故事,应该由他们自己书写。”
这话听着奇怪,却有一点玄妙的韵味,倒有一些道家的思想在。司南思忖片刻,没有答话,很快又被一对放在玻璃展柜里的胸针吸引了目光。
胸针是精银镶嵌蓝宝石的一款,宝石的颜色十分罕见,是一种非常漂亮的苍蓝色,深邃又美丽,仿佛是黎明时分从海底深处取来的一抹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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