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实在是太黑了,以司南的眼力,只能看见渊北头上一点发丝的银光,和一双写满了困惑的苍蓝色眼睛。
小渊北更奇怪了,他长这么大,什么罪没受过,自然知道眼睛被强光刺激的滋味,又痒又痛,流出眼泪的同时,还有可能短暂失明。
但这个人不是父皇派来折磨自己的吗,为什么要说这些奇怪的话?
司南没等到他的回应,便直接伸手过去,把小渊北拢在怀里,两手盖住他的眼睛。
他的手掌干燥修长,带着融融的暖意,身上是好闻的草木清香,像是阳光晒过的草地,舒服得不可思议。
黑暗的空间里,第一次亮起了属于灯具的光芒,照亮了狭小卧室里的每一个角落。
光线透过男子宽厚的手掌,只剩下一点橘黄漂亮的颜色,他忍不住动动眼皮,长长的睫毛在司南的手心里轻轻扫过,像是在他心上扫了一把,又痒又麻。
司南微笑低头,想看看小时候的渊北到底有多可爱,目光刚落下,便忍不住变了脸色,勃然大怒道:“这些是谁干的?!”
明亮的灯光下,所有细节无处遁形。司南分明看见,渊北瘦小的身体上,布满了青紫可怖的瘢痕!
第126章
司南撸起小渊北的袖子, 大片青黄交错的淤痕就那么大刺刺地暴露出来,耀武扬威地看着司南。
司南气得头昏,不顾小孩的挣扎强行扒了他的上衣, 只一眼,就让司南的眼眶通红。
小孩的身体瘦得吓人,两条小腿恐怕都没有司南的手腕粗, 枯竹枝似的支棱在破旧的裤子里,仿佛一折就会折断似的。
这还不算完,几乎小渊北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叠满了青紫的伤痕,尤其是背后, 竟然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鞭伤、棍伤、烫伤,还有各种针扎的、拳头打的、钝器压的伤,乱七八糟地累了一层又一层,最上面一层竟还渗着血。
司南心疼至极,也愤怒至极。他从来没有这么庆幸自己能拥有系统来到这里, 否则说不定他这辈子到死都不会知道,他深爱的男人就是这般被人虐待着长大的。
他伸手碰了碰他背上的一处青紫, 小孩瑟缩了一下,紧紧闭上眼睛。
司南终于忍不住了, 眼泪夺眶而出, 哽咽道:“对不起, 我来晚了。”
同样的话, 他听渊北说过三次,每次都是不同的心境, 但轮到他自己说出同样的话时,才知道这是何等的无奈心痛。
心脏不停地紧缩, 始终有种强烈的绞痛感,情绪翻涌几乎要爆炸开来,司南的眼泪止都止不住。
小渊北以为他要打自己,等了半天不见动静,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被司南的状态吓了一跳。
和渊北长大后凌厉的长相不同,司南的五官是温润、内敛的,尤其是一双眼睛,总是带着温和的笑意,让人看了就生出几分好感。这样的人哭起来,极具感染力,晶莹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时带出的悲伤,与他泛红的眼角,种种的一切都让小渊北一阵茫然。
司南擦掉眼泪,吸吸鼻子道:“殿下,我帮你处理一下吧。”
小渊北身上的伤太多,用家用治疗仪不知道要多久,司南取出一支治疗药剂,示意他喝掉。
千金难求的治疗药剂,就这么被他用来治疗一个小孩的皮外伤,这要是被旁人看见,定要骂上一句败家子,但对司南来说,世上再没有什么比渊北重要了,别说一瓶药剂,就算再珍贵的东西,又怎么样呢?
小渊北看看药剂,又看看司南,明白了他的意思。父皇这次居然换了新的套路,派人来给他下毒,只是不知道具体下的是哪种,希望发作的时候不要太痛。他接过药剂一饮而尽,攥拳闭眼,等待毒药发作的痛苦。
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发生,反倒是暖洋洋地舒服,身上的痛楚越来越轻,彻底消失,手臂上的淤青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浅变淡,就连背上正在流血的伤口,也在一阵麻痒后,快速收口、愈合,连一点疤都没落下。
小渊北不可思议地捏捏自己的身体,这还是他第一次体会“不痛”的感觉,身体轻盈地仿佛能飞起来。
司南欣慰地看着他,终于敢过来抱抱自己的宝贝。意料之中的硌手,心疼道:“咱们去洗个澡好不好?你看你的身上,全是土。”
终于来了。
小渊北了然的想。估计一会他就会被抓着头发按进水里,或者那水有问题,不是烫得要死,就是冰凉刺骨,能让他病上好几天。
小渊北瑟缩了一下,没有拒绝。
他也不敢拒绝。
见他同意,司南忙碌起来。狭小的房间不够他施展,干脆把那破床劈了丢进空间纽,空出来的地方放一个大号的浴桶刚好合适。为了应对各种突发状况,他早就在空间纽里准备了大量的清水,随用随取,都很方便。
司南没有火系异能,不能像渊北一样随时加热水源,但好在星际时代科技发达,科技可以轻松解决这些问题。只见他在装满清水的浴桶里摸索几下,浴桶边缘发出一点橘黄的光,这光芒越来越亮,攀升到合适的温度后停了下来,司南伸手在水里搅了几下,满意点头。
他拎出一只小太阳,摆在浴桶旁边,暖黄的光线将小房间填的满满的,冰凉的空气一下就暖和起来。
“殿下,我先帮你洗头好不好?”
小渊北阴沉着脸看他,眼睛里不加掩饰地投射出厌恶仇恨的光,他实在太瘦了,巴掌大的小脸上一点肉都没有,显得眼睛格外的大,让人看见他现在的样子时,如算计着害人的小恶魔一般。
司南不以为意,他对渊北的滤镜最少也有八百米厚,不管小渊北做出什么举动都只有心疼的份儿,然后把越来越多的恨意加注到老皇帝身上,只等来日,秋后算账。
见他不动,司南自己动手把他的头发松开,细细地梳理。这头发大概是他自己扎的,乱糟糟的都没有梳开,里面都打了结,发丝摸起来干枯粗糙,一点光泽都没有。
司南梳了几下,受到的阻力越来越大,怕梳子梳痛了他,干脆把梳子一扔,也不嫌脏,手指插进发根,一点点地梳着,好半天才全部梳开。
他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崽崽真的是受了天大的罪,怎么弥补都不够。司南轻轻地把他横抱在腿上,让他躺稳。小渊北紧张地捏起拳头,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眨不眨地看着司南。
他完全不知道司南要做什么,浑身紧绷,指骨捏得紧紧的。
修长的手掌轻轻拖住他的后脑勺,一捧温度恰到好处的热水浇在他的头发上。
凉凉的膏体在他的头皮上抹开,散发着好闻的香味。司南的手指温暖有力,指甲修剪的干净,不会给小孩脆弱的头皮造成一点负担。他控制着力道,给渊北边按边洗,用过的脏水在脚边堆了三盆,每盆都脏得不成样子。
小渊北浑身紧绷的肌肉慢慢放松下来,轻轻闭上眼睛。身上泛起一股很奇妙的感觉,让他有种不想醒来的念头,每次这个侍从揉搓他的头发时,他都差点舒服得呻/吟出声。
司南嘴角勾起一抹温和的微笑,用毛巾给他擦头发,因为等会还要洗澡,他没有擦得很干,用一根头绳松跨地束起,把小渊北抱到浴桶里。
小渊北从来没有这么舒服过,迷迷糊糊的站都站不稳,温度适宜的清水漫过胸膛,包裹着幼童瘦巴巴的身体,司南一边帮他搓洗,一边心疼的直掉眼泪,嘴里嘀嘀咕咕,骂着狗皇帝不得好死。
因为浴桶里滴了精油的缘故,淡淡的海盐味直往小渊北的鼻子里钻,耳边是司南的碎碎念,不吵,反而让他觉得心安。
司南又给他擦了一次头发,再擦掉身上的水珠,用一直烘烤着的小棉被把他包的严严实实。那张小破床被他劈了,两人总要找个睡觉的地方。司南收起木桶水盆,把地面打扫干净,从空间纽里取出一张大床垫,铺在地上。
床垫大约有十公分厚,两米多宽的款式,睡下两个人也一点都不觉得挤。司南又在上面铺了一层褥子,取出厚棉被铺好,他不知道外面现在是什么季节,但这破房间阴冷的要命,小渊北刚洗完澡,不多盖些,他怕把小家伙冻病了。
出生到现在,这还是小渊北第一次睡上这么舒服的床,他老老实实地坐在褥子上,等着司南给他吹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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