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南不停往嘴里丢着花生米,听着他们一个接一个往外面爆八卦,没说名字,但大家仿佛心有灵犀似的都知道,赏南脑海里浮现出几个熟悉的名字,看来原身也是知道一些的。
等菜都上齐以后,众人的话就少了许多,专心致志地剥虾,周立剥了好一些给赏南。
赏南低声和他说:“你自己吃啊,别光顾着给我剥。”
周立听了,差点感动哭了。
饭吃到后半场,他们开始拼起啤酒,赏南问周立吃饱了没,周立点头,“那我们回酒店?”
阿张他们听见赏南说要走,也没强留对方,小刘的脸上多了两坨红色,他闹着要去送送赏南,被橙子拉住,“别想跑,你还欠我两杯。”
“别送了,我们自己走就行。”走的时候,赏南另外跑去和张星火说了一声,张星火抿了口白的,“路上注意点儿安全。”
回酒店约莫一个小时的车程,赏南回酒店想去看看傅芜生,不知道今天到底是谁的祭日,会不会是那个小徒弟的?
不对,傅芜生和小徒弟都是冬天去世的,这个季节……外面的树上甚至还有尖锐的蝉鸣,晚上的空气一丝凉意都无,热得烧心。
[14:傅芜生师父。]
傅芜生的师父?
一个小时以后,保姆车停在了酒店的门口,周立趴在窗户上,“你干嘛不和我一起直接走地下停车场?”
赏南戴着口罩和墨镜,“我散散步,消消食。”
“那我跟着你?”周立说着就要下车。
“不用不用,”赏南赶紧把车门推回去,“我走会儿就回去了,你不用跟着。”
周立满脸都写着不放心,但赏南坚持,他也不好非跟着对方,只能再三嘱咐,注意安全,注意狗仔,注意私生。
注视着保姆车拐弯驶进停车场的入口,赏南呼出一口气,他转身朝酒店的后花园走去,其实他本来是要回酒店房间门的,但刚刚保姆车打转向的时候,他好像看见了傅芜生的身影。
经14确认后,赏南才知道自己是没看错的。
他沿着石子路,绕去了酒店的后面——酒店的后面是一片人工制作出来的山水,汨汨水声不绝于耳,水面的灯光长时间门点着,甚至能看清水下一群群的鲤鱼。
由于不太熟悉,赏南走得踉踉跄跄,有些艰难,如果不是怕惊扰到傅芜生,他一定已经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来照明。
傅芜生在湖心亭,湖心亭没亮灯,灯在一座假山上,又正好被另一座假山遮挡。
赏南伪作偶遇,“啊,傅老师,好巧。”
他脸上写满了意外,脚尖掉转方向,走进湖心亭后,他才看见傅芜生手中明明灭灭的红色光点,他想起来张星火说的,傅芜生是最爱抽烟的,但傅芜生之前说自己戒了。
傅芜生此刻在想什么?想自己惨死在冰天雪地里,还是在想他去世多年的师父,以及他辜负了师父的嘱托,不仅没将戏班子发扬光大,也没有护住戏班子里的众人。
傅芜生的眉眼在黑夜里浸透,淡淡地注视着赏南,他“嗯”了声,“好巧。”指尖香烟的方向一转,——还在燃烧着的香烟被他直接掐灭在掌心,袅袅升起的烟雾也缓慢消失在他掌心。
第84章 魇
赏南装作没看见傅芜生灭烟的动作,他在傅芜生右侧的石墩坐下,看着水光盈盈的湖面,顿了顿,说道,“我们晚上吃的小龙虾,很好吃,傅老师没去真是可惜了。”
“只要我还活着,总是有机会去吃的。”傅芜生语气轻淡,他不适合夏天,他的人,他说话时的语气,他的举手抬足,给人的感觉都像深秋,像隆冬。也像孟冬的名字,孟冬孟冬,便是入了冬。
“过了这个季节,就只能等明年了。”赏南偏头打量着傅芜生,总觉得傅芜生的回答别有深意,总之不是以小龙虾为中心话题的意思。
傅芜生目之所及是茫茫的夜,“那便明年。”
“好吧。”赏南觉得傅芜生这只怪物可真是太难搞了,喜怒不明,难以揣测,就像假山上的灯在湖面上洒下的光影,盯着那光影,一时间门也看不清那是引人沉溺的是水面还是布满尖利石子的石子路。
赏南没有一直盯着傅芜生看,这不合适,也容易让傅芜生反感和察觉出异常,他就这样一言不发地坐在对方身边,反正微风拂面,就当是夏日晚上的乘凉了。
只是不看手机,也不聊天,干坐着,人就容易走神,赏南坐了没两分钟就开始走神。
脸颊突然被什么碰了一下,冰冰凉凉的,赏南被吓了一跳,慌忙躲开后才发现傅芜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石墩,刚刚就是他用手背贴了贴自己的脸,只不过就是几秒钟的事情,对方很快收回了手。
傅芜生:“你说得我有些饿了。”
赏南眼睛一亮,“我陪您去吃?”
“好啊。”
赏南戴上手里的口罩和墨镜,一张脸被挡得严严实实,只露出秀气的鼻尖和一小片白净的额头。
口罩有一角折了进去,傅芜生很自然地抬手帮他将那折进去的一角理了出来,“走吧,我开车。”
“傅老师会开车?”赏南摸了摸脸,被傅芜生碰过的地方痒酥酥的。
“为什么以为我不会?”
“傅老师真厉害。”赏南有驾照,但是不会开车,起初是会的,后来驾车出过一次小型车祸,他就再也没碰过方向盘了。
.
他们没去剧组所在的地方,要是去了,他们一准会缠着傅芜生喝酒。
虽说工作时他们一口一个傅老师,恨不得把傅芜生当神仙一样供起来,可私底下,傅芜生并不是一个高高在上的人,他会说一些玩笑话,还会和场务一块打几圈麻将。
如果没有那些往事,傅芜生只是傅芜生…
他们去的地方不是大排档,有私密性极好的包厢,小龙虾端上来的时候装饰得也极为漂亮,个头也比大排档的要大。
赏南其实已经吃饱了,但是看着色泽漂亮的小龙虾,他感觉自己还能再吃两只。
傅芜生是个话很少的人,赏南已经感受到了,他全程都没几句话,点单员因为外面太忙,也没心思去观察每一桌客人到底长什么样,到最后开始动筷时,上菜的侍应生来回跑了好几次,都没认出傅芜生和赏南。
赏南觉得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毕竟演员也只是一份工作,大家都是打工人,没什么区别。
“傅老师,您剥虾剥得好熟练啊。”不是恭维话,是真的熟练,手起壳落,比赏南还要剥得好。
“我师父爱食虾蟹,只不过那时候的虾蟹同现在的不太一样。”傅芜生平静地提起他的师父,他说起的同时,还没忘给赏南夹了几片青笋,提示他多吃蔬菜。
赏南把那几片青笋吃下去,“傅老师还有师父?”
“嗯,教我唱戏的师父。”
“唱戏?不是演戏?”
傅芜生:“你之前不是问我是否会唱京剧,我说会一点。”
赏南伪作恍然大悟,“想起来了,您会的那些就是您师父教的?”
“是的,但比起师父,他其实更像我父亲。”傅芜生将剥好的虾放到赏南面前的盘子里。
”他……还在吗?”
“不在了。”傅芜生神色不变,“早就不在了。”
是啊,早就不在了,赏南心想道,他垂下眉眼来,心也跟着沉了下去,听14冷冰冰的提示音,与听傅芜生亲口说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你多吃些。”傅芜生没吃多少,便放下了筷,可以说,他几乎没吃。
他可能就是孤独,在师父祭日这一天,他变成了和孟冬一样的人,感受着孟冬感受着的彻头彻尾的孤独,所以赏南也就变成了和李岩一样的人,出现得刚刚好,恰逢其时。
赏南其实有些吃不下去了,但傅芜生一直在剥,他也不好停筷子,就慢吞吞地陪着吃,傅芜生手边有一壶梅子酒,梅子味浓厚,傅芜生偶尔会倒一杯,白瓷酒杯在他手中,就像捏了块宝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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