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真正引起萧暥注意的是他身后那个汉子。
那人面堂黝黑坚如岩石,身躯精瘦,但胸前肩臂等处的肌肉虬起,目露凶光,有股顽强的狠劲。
萧暥不自觉地就眯起了眼睛,野兽般的直觉在他身上嗅到一股有点熟悉的气味。
这人是山匪出身。
萧暥自己就当过广原岭的山大王,有意思,在这里居然能遇到同行。
这些人大概都是冲着帝王之剑来的罢。
他发现那个男人也在观察他,立即垂敛下长睫,正想随便找个借口糊弄应付过去。就听到一道粗横的声音道,“虞珩,你这未免太小家子气了,这还要问?”
听到那声音萧暥心中就是一摔,北宫浔!
靠,这厮怎么也来了?
等等,他刚才叫谁?虞珩?这名字他有印象!
因为书上写过。虞珩最后得到了帝王之剑!
《庄武史录》里虽然对此人着墨不多,只写到虞珩乃豫州牧虞策之弟,为人骄横阴戾,喜欢结交三教九流、江湖豪侠,豢养门客,许多横行霸道作奸犯科之徒都在他这里得到庇护和重用。
书中并没有提及潜龙局,也没有写虞珩是怎么得到帝王剑。只写了他得到帝王剑后,就开始野心爆棚,伙同沙蛇的前任首领裘彻想发动兵变,抓了他的庶兄虞策,不久后还称了帝。
史书上评价此人是奢淫放肆,妄自尊立。
萧暥当时读到这一段,就觉得这货太急功近利,如果没有实力支撑,称帝就相当于把自己架在炉上烤。
不过话说回来,当时原主已经击败北宫达,虞珩大概也知道接下来要收拾他们,还不如执帝王之剑,号召天下豪侠拼一个鱼死网破搏一把,有点亡命之徒的做派。
他这念头还没转过,忽然觉得腰间一紧,北宫浔大咧咧地把他搂到怀里,萧暥本能地反手就扣住那厮的腕子,正要错骨一拧,就听北宫浔凑近他耳边道:“我们以前见过?”
靠!萧暥心中一沉。立即想起在大梁那会儿,北宫浔整天盯着他看,都恨不得把眼珠子糊他脸上。
他现在化了个妆,又没换脸,难免会有点似曾相识之感。
他正想到这里,北宫浔倒松开了他,大手一挥道:“这些货品我全买了,送给美人。”
他话音刚落,锵的一声,一道疾风掠起,多宝架从中央一分为二,连同架上的糕点果脯都被拦腰斩断,切口平整如削,纷纷滚落一地。
虞珩点了下头,阴鸷地看着北宫浔。
裘彻收剑。意思很明白:那么你就全买下罢。
萧暥的视线却被那把剑吸引了。
他常年征战,刀锋上滚过的命,这剑顿时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剑刃是弯曲的水波状,如同游动的蛇,这种剑一旦刺入躯体,就会铰紧血肉,看着就疼。萧暥顿时明白为什么书上称他们是沙蛇了,真是又狠又毒。
紧接着噌噌几声,北宫浔和他身后的燕庭卫同时抽出了剑。
刀剑林立,针锋相对,寒光森然,晃得人眼花缭乱。
四周的宾客纷纷避走,闪到楼上的游廊上再回过头驻足观看。
这种场面萧暥倒是见怪不怪了,只是看着满地滚落的糕点,怪可惜的。他山楂枣泥糕没咬上一口,就惹出这种事来?
此时楼上的游廊上已经站满了宾客。萧暥感到无数道好奇的、热切的目光正从四面八方聚拢来。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个遍。
萧暥有点窘,觉得自己穿得就像孔雀公主似的,站在一群如狼似虎的汉子间格外抢眼。
当宾客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停留在他腰间的玉牌上,随即那眼神就变得复杂了,暧昧不明中带着轻浮和狎亵,他听到一片窃窃低语声,伴随着轻微的啧啧声。
萧暥开始感到有点不对劲了。
三层的游廊上,一只白皙的手拂过白玉栏杆,幕篱的黑纱下透出一声轻嘲,“今年的彩胜倒是别致。”
“局主,此处人多眼杂。”金先生谨慎地上前,躬身提醒道。
“知道了。”那人漫不经心道。
金先生赶紧低头,不敢多言。
那人语调轻飘飘的,一字一句间却透着无形的威压,“金淮,你去提醒他们,怎么闹都可以,但别坏了规矩。”
说完飘然而去。
楼下纷乱的人群中,谢映之静静看着那道背影消失在游廊尽头,目光清冷幽彻。
大堂上,双方剑拔弩张,丝毫不让。
金先生慢条斯理得步下楼梯,彬彬有礼道,“局主说了,坏了规矩的,不管是何身份,都请在此下船。”
这话一出,场中顿时安静下来。
萧暥心中咯噔一下,可这里是在江中啊?
莫非在此下船的意思是直接扔下去?那么凶残?
“坏了规矩者,局主会赠一小船,一副桨,顺江而下。”容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挤到了他身边,“但是江阔流急,小船能不能安全渡过就听天由命了。”
萧暥闻言暗暗抽了口凉气。
就见金先生依旧笑容可掬:“二位都是声名在外的青年俊杰,还没有开场,就抢起了彩胜。传扬出去,对二位的名声也不利。”
萧暥:等等,他们抢什么?
那些糕点也是彩胜?
裘彻上前一步,低声道:“贰将军,我们此番是为了帝王剑来的,不要因为一个……”他本来想说男宠,但是一看到那双蕴秀藏锋的眼睛,忽然脊背上生出一股寒意,改口道,“得罪局主,坏了大事。”
虞珩面色阴沉,收剑入鞘,朝金先生道,“我只是想买点货品,不料北宫世子欺人太甚,属下一怒之下不慎坏了这宝格,我会赔偿……”
“区区一景康年间的多宝格,局主多得是。”金先生打断他道。
萧暥一惊,他知道容绪的车是景康年间的古董车,当年雅集引得一群士子围观品赏。
虞珩脸色僵了僵。
金先生慢悠悠接上前面的句子:“局主素来赏识虞将军英雄气概,这多宝格就当是给贵属磨剑了。”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给足了虞珩面子。
“局主豪爽。我等佩服。”虞珩向金先生拱了拱手,然后阴恻恻地看了萧暥一眼,走了。
北宫浔也收了刀,朝他的背影叫嚣道:“明天开局后,你我一分胜负!”
然后也用占有意味明显的眼神重重盯了萧暥一眼。
萧暥这才感觉到哪里不对劲。他好像是……引战了?
他蹙眉想着,忽觉身边清风拂袖,谢映之抚着他的背,温声道:“子衿想吃什么?”
那声音清雅悦耳,让人浑身酥软,顿时其他念头都飞到九霄云外。
折腾一晚,萧暥肚子早就饿了。
“山楂枣泥糕。”他不假思索道。
谢映之莞尔道:“好。”回头淡若无物地掠了容绪一眼。
容绪立即会意,付钱。
萧暥佩服:他让别人掏钱,怎么能做到这么自然……
等谢映之接过货品。
萧暥:等等,不对,我不是要这个。
谢映之已经从锦盒里取出一把碧玉折扇,递给了萧暥。
那折扇极为精美,纤细的扇骨间镶嵌着薄如蝉翼的丝帛,轻轻摇动起来,微风徐徐,细细地穿透绢纱的扇面。
容绪赞道:“先生好眼光,正衬子衿这身衣衫。”
萧暥猛力摇动了几下,手都酸了,居然没有风,这扇面太薄张不住风。
装逼专用……
此行唯一让萧暥顺心的大概就是这个客房了,居然是两室一厅,还是个套房!厅堂不大,但是布置地极为舒适。
桌案靠榻一应俱全,窗台下是一方书案,还贴心备好了笔墨纸砚。
因为是隆冬季节,舷窗开着一道缝隙,阳光照着水面,粼粼波光漾动在房顶。
萧暥以往除了拥挤的渡轮,就没有坐过几次船,倚着舷窗看了一会儿景致。冬天浩瀚的水面,白茫茫一片,偶尔天边几点帆影掠过。
这是幽帝年间开的大运河,当年幽帝几下江南,走的就是这条水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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