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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岚并没有感觉到痛苦。
他睡得很沉,再次醒来时,已经到了下一次梦境。
等等——
他捂着头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从上一个梦境脱离时,楚岚很明确地听到了一声叹息。
似乎是从自己身上发出的。
准确来说,是自己的脑海里。
他尝试呼唤,但没有任何东西回应他。
楚岚暂时按下不表,起身观察一圈。
这一世,他似乎与深西没有交集。
但他能从电视新闻里、从他人的传闻里听到深西。
旁人称呼深西,不会用他的名字,而是他的代号,他们都叫他“那个疯子”。
“听说那个疯子又研究出了什么怪物,和人一样的机器!太吓人了!”
“那个疯子前段时间不是去刺杀XXX王储了吗?这么快就被放出来了?”
“嗐,谁敢关他啊,上次那个臭名昭著的兰斯迪尔监狱,关的全是连环变态杀人犯那个,他刚一进去没多久,狱友就莫名其妙死了好几个,偏偏找不到证据!”
……
类似于这样的话楚岚听得多了。深西这一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疯,可饶是如此,他仍然没有出现在楚岚身边。
“楚岚”死前对他揭露的事实,对他的打击似乎很大。
不光是对深西,对楚岚自己的打击,也很大。
从上一个梦境出来后,楚岚的心情一直十分糟糕。
“他”,那个经历了这一切、记得一切的“楚岚”——他到底在做什么?
他爱深西,却让深西如此痛苦。不惜妻离子散也要自杀的行为,意义到底在哪儿?
这个事实极大地挑战了楚岚的底线,他了解自己,绝不可能是因为懦弱、害怕之类的原因自杀。他能感受到自己内心的迷茫。
似乎都有一个冥冥中的主宰,祂决定了一切——祂指引着楚岚自我了结,去往下一个世界,却没有告诉他终点与目的在哪儿。
楚岚开始重新描绘思维导图。
这一次,他把“楚厌冬”这个关键人物加了上去。
楚厌冬、楚岚、深西。
这三个人难道都在一次次的回溯中保留着记忆吗?
楚厌冬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如果他和自己死不了,那这其中的共同点在于什么?
在于他们都是楚家人。
楚岚忽然有一个非常疯狂的设想,但他身在梦境里,无法亲手验证。
玉牌。楚家的玉牌上,一定藏着什么东西。
【你还是想到了。】
一直寻找的那道声音,在这时居然出现了。
楚岚立刻抬头:“你能听到我内心的想法?”
脑海里的声音沉默了很久,就在楚岚以为他不会再说话时。
【……嗯。】
楚岚直接选择意念沟通。
“你是谁?”
【……】
“擅自在我脑子里说话,是侵犯隐私权的行为。”
【……这很重要吗?】
“所以你是谁?”
这次又是很长的沉默。
对方回答。
【……一个和你距离很遥远的人。】
“你为什么可以和我在脑海中对话?”
【因为,我们生来就能如此。就像星辰天生就待在它的轨道上。】
这句话说完,楚岚再去问时,对方都不再回答了。
这一世结束得异常之快,楚岚的死因是他在国际上为某些难民提出声援,从而被暗杀。
倒地之前,似乎看见一双熟悉的墨绿眼眸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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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几世,没有很大的差别。
深西似乎被伤透了,再也没有来主动找过楚岚。但日常生活里,那些死得莫名其妙的批判楚岚的政治家、与一些找过他麻烦的权贵家族的没落里,似乎都能觑见某个人的手笔。
但他仍然不知道在坚持什么。楚岚一次次死亡,而后深西沉默地发起回溯。
就像是一场漫长的冷战。
楚岚不得不承认,即使是在梦里,他也感到心痛了。他很想去寻找深西,可这里是梦境,是过去,他无法做出与过去太过违背的动作。
况且,就算找到了,又能如何呢?
从前那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已经一去不复返,楚岚开始相信这一切一定是有某些奇怪的力量在作祟。
他甚至生出了怨恨,恨那个似乎决定了一切的“神”,恨一次次在茫然中自我赴死的“楚岚”,恨每一次都像个跳蚤似在他身边乱跳的楚厌冬。
那道声音偶尔出现,但很少与楚岚交谈。
他似乎是个很沉默的人,比楚岚还要沉默得多。
楚岚曾问他:“你是神吗?”
【不是。】
“那你是我吗?”楚岚道,“未来的某个我?”
【……也不是。你的脑洞很大。】
楚岚毫不诚心道:“我们物理学家都这样。”
过了一会儿,楚岚又问。
“神存在吗?”
【……如果你认为祂存在。那祂就是存在的。】
“你犯了主观唯心主义的错误。”
【……】
那个声音再没回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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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境中的最后一世,似乎是“楚岚”自己都看不下去了。
他终于找到了深西。
那是在地面温度非常灼热烫脚的世界中西部,太阳一年四季都炙热地烘烤在这块干裂的大地上,居民肉眼可见皮肤黝黑。这里的民俗落后而淳朴,他们大多以打猎为生,当地拥有着非常粗糙小众的商品经济。
楚岚在当地的长官首府里找到了深西。在所有人都几乎打着赤膊的世界里,他一身随性的短T长裤,仰倒在沙发里,抬起手往自己嘴里咕嘟咕嘟灌着烈酒。
大开的领口露出些许白皙的肌肤,本该是活色生香的场面,那上面却满是灼伤与划痕,看起来触目惊心。
烈酒灌完,深西放下手,懒洋洋道:“马蒂纳传闻中可解万愁的酒,似乎并没有什么用。”
说完这话,他抬眼,却看见了楚岚。
良久的静寂后,深西丢开酒瓶,转身就跑。
“深西。”楚岚喊住他,“我们谈谈。”
深西背对着他,冷笑:“我们有什么好谈的。”
楚岚:“你不想知道真相吗?”
深西在原地站了很久,久到楚岚差点以为他根本没听见那句话。
直到他转过身来,一脸讥讽。
“谈,谈什么?谈你会放弃你去死的决定吗?”
“深西……”
深西深深地看着他,“除非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你不愿意活下来,哪怕是为了我、为了我们的儿子。”
楚岚走上前去,深西却后退一步,两人对峙着,楚岚伸出的双手垂下。
“抱歉,我暂时不能和你说太多。但我很清楚地知道,这是我应该做的事。”
“你必须这样做?”深西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换不同的花样去死?”
“我必须这样做。”楚岚强调。
深西嗤笑一声,嗓音沙哑。
“哪怕让我在痛苦和迷茫中度过一生?”
“……”
楚岚走上前去,拥抱住他,这次对方没有躲开。在炎热的土地上,深西的肌肤却凉如冰雪。
楚岚的意识忽然脱离了身体。
他就像一个旁观者一样,看见自己的身体拥抱住深西,眼神抬起。灵魂与身体,双方隔着梦境与现实的界限,在半空中对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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