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
“我还举报你的科学期刊文章,所谓的‘某位大科学家曾经说过’,其实那个科学家是你自己。”
“楚年璟!我可是你爷爷!”
楚年璟的声音里都带了些倔强的哭腔,听上去有些可怜巴巴的:“我不要爷爷,我要楚岚理我。”
“好好好。”
电话另一头的楼兰德在屋里走来走去,一脚踹在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的深西大腿上。
他哄着楚年璟,一边把电话的收音关掉,对深西吼道:“你听听!你听听!你干的是人事吗?为了诱哄无知男高中生,你把自己的儿子都快弄哭了!”
深西睁开眼睛,碧目一片冷色。
楼兰德被他盯得发憷,道:“怎么,你还不服气啊?”
“谁教唆小璟让我在楚岚面前提前暴露的?你活该。”
深西冷嗤,手腕翻转,掏出一把细长的鱼骨刀,翻来覆去把玩。
说起这个,楼兰德挺直身体,目光凛然地指着深西:“我还没说你!我家学生的大脑回来了,你怎么不告诉我!还要我自己派小璟去试探,这才让我知道!”
他气得吹胡子瞪眼,脸色比之前红润了很多,说话也更有中气了,现在看上去就是个不讲卫生胡子拉碴的青年人。
“呵呵。”
鱼骨刀被猝不及防往下一插,霎时横贯楠木桌,刀尾如同晶亮的银尾般,在空中铮铮颤动。
深西收手,重新靠在沙发上。
“阿岚是我的人,让你知道了有什么用?”深西讥讽道,“这世道不太平,好好养你的老,如果你擅自出头,会让阿岚和我很苦恼的。”
说完这话,他再次闭上了眼。
楼兰德看着沙发上面色苍白的俊美年轻人,他的嘴唇很白,配上雪白的肤色,就像是从雪国走来的某位王室,完全看不出这副美丽皮囊下藏着怎样乖僻的灵魂。
他不禁回忆起多年前捡到深西的那个雪夜。
那天非常冷,方圆十里几乎没有一个行人。楼兰德在酒馆睡过了一夜,踉踉跄跄跑回家,在厚重的雪层里踩到了深西的手臂。
他被雪掩盖着,皮肤和雪融为一体,身下一片血色,将周围晕染成了殷红的颜色。
柯众国向来太平,碰见这种受重伤的人比中一千万彩票的几率还少。
楼兰德把人翻出来,在惊叹于他惊艳外貌的同时,发现青年胸膛几乎没有一片好肉,一看就是受过非人的折磨,血肉模糊的疮口里甚至还有子弹残留,伤口不断滴出黑红色的血。
但也许还算运气好,冰冷的温度减缓了血液流逝,而在他快要被冻死的时候,又遇见了一个喜欢捡麻烦的楼兰德。
把深西抗走时,他一只手抓着一支磨损厉害的手枪,另一只手死死握成拳,像是捏着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任由后来的楼兰德如何用力,尝试了无数种工具和方法,都无法将深西的手掰开。
他甚至怀疑,这人的五指已经被冻黏在一起了,导致落下残疾。
可深西在一周后,奇迹地活了下来。
楼兰德端着热水进入房间时,还没看清眼前的一切,视线就一花,随即天旋地转,伴随着热水泼洒在地上的声音,手中一空,腰后被抵上一个硬物。
“自己选一个死法。”被他捡来的Omega嘶哑着嗓子道。
那声音真是如同恶魔一般。
那是楼兰德最接近死亡的一刻,即使后来经历过多少,他都觉得当时的深西,绝对一定对他抱有百分之百的杀意。
他当时几乎是凭着本能道:“我叫楼兰德,是柯众大学的荣誉教授,如果你有什么需求,我会尽量帮你。”
过了很久,深西玩味地重复一遍:“楼兰德?”
楼兰德拼命点头。
深西松开了他。
楼兰德终于能松口气。有利可图,有利可图就好,他就怕这人是真正的亡命之徒。
只是后来,楼兰德才意识到,并不是深西图他什么,而是因为,他是楼兰德。
是楚岚的恩师。
深西和楚岚相遇于少年班研究所,当时楼兰德已经被强制调走,只知道这么个人,并不认识深西的脸。
可是,光认识深西的脸,是没有用的。
楼兰德做主,给了深西“楼桓”这个假身份,相处中渐渐发现,深西绝对也是个天才。
当今AI发展迅速,若是按照单纯的算力计算,平常的人类有1000就已经非常优秀,AI的算力却已经发展到了12200,远远高出人类的算力,根本不可能超越。
而作为人类的深西,他的算力经过计算,达到了极其惊人的10000。
“绝对不可能。”楼兰德震惊地看着检测器,“它绝对坏了。”
深西淡淡道:“宇宙这么大,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的确是这样。
因此在深西展示了他换脸换指纹的操作后,楼兰德都已经麻木了。
“现有的技术只能改变视觉上的五官走势,却无法改变骨相。”深西鄙夷地看他的表情,“依靠外力而进行易容而已,亏你还是楚岚的老师。”
楼兰德:“老师怎么了?我面对楚岚时,也经常是这个表情。”
深西:“……”
楼兰德很快发现,深西的身份似乎十分异常。他平常几乎没有体温,只有在很少的时候,才会恢复人类正常的温度。
至于为什么,他自己说,“这是代价。”
一开始,楼兰德并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但知道之后,却又深切地理解了。
看着眼前正在休息的深西,楼兰德有些不忍:“你一个人承担这么多,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小岚?他似乎还对你有误会。还有小璟,他如果知道你们都还活着,一定非常高兴。”
“……”深西说,“我害怕。”
“我害怕他重蹈覆辙,他就是那样的人。”深西笑了声,有些苦涩,“看起来冷漠,但有自己的底线,我要做的事,他不一定喜欢。我想趁他还没有恢复全部记忆之前,将一切都解决。”
楼兰德:“你做不到的。这方法你试了多少次了,哪一次不是失败了?”
深西:“这次不一样。这次,他真的回来了。我——”
他话没说完,忽然捂住唇重重地咳了起来。
楼兰德:“喂——”
深西松开手掌,暗红的血淌在手心,如同一道伤口。
忽然,他像是察觉到什么动静,连忙收紧五指,坐回沙发。
“大老远就听见了。”
一道熟悉的冷淡声音由远及近传来,约翰欢快地围绕着那人摇尾巴。楚岚修长的身影出现在芦苇荡中的小石路上,他的目光放在深西的身上,没有什么表情。
只是单纯地看着他。
深西却僵在原地,睡也不是,走也不是,坐也不是。
“你……”他下意识抓着自己的衣角,“你怎么来了?”
他很虚弱。
楚岚看着深西,脑海中浮现这个认知。
他半蹲下身,与深西平视,毫无波澜道。
“我为什么不能来?我发了篇SCI,和学校申请了跳级,提前完成了期末作业,现在有大批的空闲时间,来调查当年发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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