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奇怪。和裴舟.诺莱斯独处,明明是来军校后,每一天都最习以为常的,毫无特别的。
可此时此刻,左岺却觉得自己的五感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左岺也说不上来。
只是觉得这膏药味道很浓,而裴舟身上有血味,有香味。
血味跟印象中自己的血味是一样的,而香味,跟床上叠好的被子一样,也跟自己的味道是一样的。鼻子像是觉醒了自我意识,不断把这个房间的所有味道信号收集起来,不仅是嗅觉,视觉,听觉,触觉都在把各种信息放大。
尤其是裴舟的相关信号。
看着裴舟的侧脸,他就想起来公布结果时,裴舟.诺莱斯心情很不错,可等到他回到停飞后,他看起来就不太高兴了。虽然两个小时前,裴舟的答复是“没事”,可他就是觉得一定发生过什么。
想问,又不知道该不该再问一遍。视线又从裴舟的脸侧落回到裴舟的蝴蝶骨上。
阁下后背的虫翅纹上也有划伤,不知道虫翅里有没有被伤到。
雌虫的虫翅都是锋利有力的,只有花力气控制翅骨时才会变得柔软,锋利的虫翅展开后,可以起到保护缓冲的作用,是强大的保护伞。
而雄虫的虫翅柔软又很漂亮,特别容易损伤。
看着虫翅纹路上的那道伤口,左岺那涂着膏药的食指点了上去。
鬼使神差地顺着整个纹路抚摸下去,指尖便好像碰到火一样有点热。
“左岺。”裴舟当然也感觉到左岺莫名其妙地在摸自己的虫翅纹路。
他对着离地床,看到玻璃映出的左岺垂着眸,一副仔细却又失神的模样,左岺的第六感很好,此刻好像并没有发现自己在看他。
裴舟缓缓出声:“想看我的虫翅么?”
镜中的左岺明显一顿,身后的触感也消失了。
“我,我只是看看有没有碎片,需不需要上药。”左岺道。
“医虫大致检查过。”这么说着,裴舟还是把自己的虫翅给放出来。薄翅垂下,纤长的翅尾搭在床上,“不过你还是检查一下,以防万一。”
身后的左岺沉缓地“嗯”了声。
气氛沉默得有些微妙,左岺缓慢而仔细的检查着他的虫翅,裴舟只觉得空气好像在随着左岺缓慢移动的指尖而动。
本来他还在思考着他与左岺的情况,还有裘洛的事,这下反而是没办法把注意力放在虫翅以外的地方。
也才意识到现在无论是他还是左岺,今晚的氛围都有些不对劲。他也安静,左岺也安静。
裴舟想了想,突然想起今天对战完想要逗左岺。
虽然左岺说是来接他的,但他还想再问一次,想在没有他虫打扰的这时,再问他一次。
他沉吟思索,觉得现在问也不突兀,便道:“说起来。”
“说起来…”左岺几乎同时出声。
裴舟:“……”
左岺:“……”
左岺闭眼:“阁下先说吧。”
裴舟笑了笑,问他:“只是想问你今天怎么直接跳下来。”
左岺一愣,原封不动复制之前的回答,道:“对决结束了我下去接阁下你啊。”
裴舟偏了偏头,挑眉看他,“这样吗?”
左岺默了默。
“裴舟阁下第二次问这个问题,是想明知故问。”左岺凑近了些,从刚才沉寂杳然,有些失神的状态一改,变回那总是带着危险与挑衅意味的左岺。
“裴舟阁下想听属下亲口说?”左岺像故意地一样加重了力道,却又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是担心阁下,所以跳下去了。”
“其实即便我被沃德法打中,你也知道这不致死。”裴舟缓缓道,“那是我和沃德法的对战。”对战中的激光弹经过了调整,不至于重伤致命。
“不一样的,阁下。在对战考核下,阁下即便被击中,也是阁下的战斗,我不会干涉。”左岺的气息轻轻地打在后颈上,让裴舟有些痒。
“但沃德法偷袭阁下的前一刻,对战已经胜负分晓了,他是袭击,所以我跳了下去。”
“不过阁下是一名真正的军虫,做得很漂亮。”
左岺说着,忽然顿然,问:“所以阁下回来,之所以不高兴,是因为这件事?”
裴舟:“什么?”
上一秒,听到喜欢的虫说自己做得很漂亮,裴舟是心一动,然而下一秒,听到喜欢的虫不知道忽然扯到他不高兴上,搞得他有些懵。
“因为我当时跳下去干涉,所以不高兴?”左岺问他。
“……”问这个问题,除了逗左岺,本意也是想让左岺放心自己的能力,没想到会理解成自己不喜欢他这么做,虽然不知道这莫名其妙地误会是怎么得来的,但裴舟还是立刻回:“不是。”
裴舟:“我没有因为你这么做而不高兴,相反,当时让我很惊讶,我只记得我当时在想,沃德法放的激光烟花,从前面看过来是什么感觉。”
左岺有些理解不能:“什么什么感觉?”
裴舟没有回,转而道:“不过话又说回来,左岺,我知道实战战场上大多数时候都没有礼仪规则,所以。”
“大部分时候,你都不用过分担心我。”
左岺:“好。刚才我让阁下先说,我也答了阁下的问题,这次可以换我来问么。”
“阁下不高兴不是因为我的话,那是为什么。”左岺缓缓道。
没想到左岺会再次问这个问题,这反倒让裴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跟左岺解释。
跟他说自己今天见到裘洛,而且跟裘洛对峙,并且说裘洛根本就不记得他么?
如果就这么告诉左岺,说不定左岺就有可能对裘洛生厌了。为了让裘洛逃脱,他被抓捕,结果裘洛其实压根没有把他当回事。
那样的话,或许从客观上左岺也不会再想接触裘洛。
可是……
不想让左岺知道这些。嫉妒与怜惜在博弈。
有一个声音在告诉裴舟,告诉左岺。
而且要尽可能地添油加醋,这样左岺就是属于你的。不告诉左岺的话,左岺被蒙在鼓里,说不定其实心里一直在意着裘洛,这样的话,你能接受吗?既然左岺问你了,你为什么不答,这是一个绝佳的时机。之后再告诉他,就太晚了。
而另一个声音又告诉裴舟。
不能告诉左岺。至少不能以现在这份心情告诉左岺,你主动说出口,满足了自己,就会后悔的。
博弈之下,裴舟做了个平衡这情绪的决定。
他扭头凝视着左岺,缓缓出口:“如果我说我不高兴,是因为另一个你之前很关心的虫呢?”
之前在荒星的洞穴里,他给左岺背上擦药膏,左岺试探他,问他裘洛怎么样。
没想到现在却是调转过来了,左岺在帮他擦药,他却在试探着左岺的想法。
左岺,你会好奇裘洛怎么样吗?你会问我吗?
左岺踌躇了一会儿,沉声道,“阁下今天回停飞场前遇到他了?”
裴舟眸子沉了沉,心里想:他问了。
“那个威连他又来找阁下你是想做什么?”左岺也拧起了眉。
裴舟:“嗯?”
裴舟沉默:为什么是威连…而不是裘洛。
“那天晚上,那位威连不是说打算申请回军校与阁下相处么,我在停飞场好像看到他的飞船了。”左岺边拧眉边摇喷雾,“原来他今天找了阁下,所以阁下不开心?”
这话让裴舟又是一愣。
那晚他记得左岺好像是之后才从浴室出来的,怎么会知道威连说打算申请回军校。
还有,左岺想到威连。
他…没想到裘洛么?
是一时间没想到裘洛?还是被逼婚的那天晚上自己看起来真的很不悦?
“涂完了,阁下。”左岺将喷雾喷完,见裴舟不说话,以为他不想说谈了什么,便默默起身。
一股莫名的情绪翻涌,促使着裴舟想去探寻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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