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青臣最后道:“你若实在害怕,我也可以找人代你去京城,只是如此……”
祝青臣欲言又止,看了一眼李钺。
只是如此,虎寨大王为免事情泄露,一定会杀他灭口。
想到这一层之后,随从脸色一白,冷汗“刷”的一下就下来了。
他忙不迭跪好了,俯身磕头。
“大王放心!祝大人放心!我一直跟在顾大人身边,他和乌岚之间的事情,我最清楚!我来送信,一定完成大王和祝大人的嘱托,将事情一五一十禀报陛下与朝廷官员,绝不让顾燕庭挑拨中原与苗疆的关系!”
“那就再好不过了。”
祝青臣伸出手,亲自扶他起来,又朝等候的小伙子们招了招手。
其中一人端着托盘,走上前来。
祝青臣拿起托盘上沉甸甸的钱袋,塞到随从手里。
“给。”
“祝大人,这……”他一时间受宠若惊。
“顾燕庭自诩清高,让你去京城,一定没给你多少盘缠吧?”祝青臣把钱袋拍在他手里,“拿着吧,这原本是顾燕庭与两个寨子的私怨,将你牵扯进来,实在是不好。”
两相对比,随从感动得热泪盈眶:“祝大人放心,从今日起,我弃暗投明,定不负所托。”
“好。”祝青臣拍拍他的手背,“那就有劳你了,一路小心。”
“可……”随从反应过来,“可那匣子已经……”
“这你不用担心。”
祝青臣把奏疏收好,李钺试图把被他撬坏的锁恢复原样,但是锁头都被他掰弯了,也就没什么用了。
于是他拿了个新匣子出来,重新把东西锁起来。
最后,祝青臣拿出两张空白封条,模仿顾燕庭的笔迹,重新书写,最后拿出工具,将原先封条上的印章拓印上去。
“好了,去吧。”
祝青臣把东西放回包袱里,交还给送信的随从。
原先绑人来的两个小伙子,又一次架着他,带他下山。
他们把人放回原来的位置。
“去吧,祝大人救你一命,你谢祝大人罢。”
随从站在原地,环视着似曾相识的场景,抱着怀里不曾变过的包袱。
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场梦。
只有祝大人的话,言犹在耳——
你这条命,你的前程,全在你自己。
他抱紧了怀里的包袱,又一次走在山路上。
*
祝青臣和李钺一唱一和,打点好了顾燕庭派去的随从。
祝青臣坐回椅子上,靠在椅背上,端起茶盏,喝了口茶。
“一下子说这么多话,我嘴巴都干了。”
李钺把自己的茶水也递给他。
祝青臣喝完了自己的,又去喝李钺的:“下次你来当好人,好人要一直说话,太累了。你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拿着刀在旁边比划两下就好了。”
他放下茶盏,比划了两下:“我想当凶巴巴的坏人。”
李钺看着他,努力忍住笑意:“嗯,看起来挺坏的。”
“是吧?”祝青臣继续比划。
“祝卿卿,你是一个小坏蛋。”
从苗疆去京城,至少一个月的脚程。
剩下的,就只有等了。
他们在等,顾燕庭也在等。
双方都装作相安无事的模样,一天一天过着。
*
三个月后,顾燕庭派去京城的随从终于回来了。
回来之后,他先被带去见了祝青臣和李钺。
还是之前那个偏僻的木屋。
“回祝大人,回大王,陛下派了钦差大臣,还派了一千人马,现在就在苗疆边境。”
李钺皱眉,按着桌案,正欲起身:“那皇帝还是要打?”
祝青臣按住他,真要打,怎么可能只派一千人马?
“不不不。”随从也连连摆手,“我已按照祝大人的嘱托,在陛下问起寨中情况的时候,将事情如实回禀。陛下震怒,那钦差大臣是来查案的,不是来打仗的。”
这还差不多。
李钺坐了回去,祝青臣问:“你可知道,钦差是谁?”
“也是一位文官大人,叫做……”随从压低声音,“叫做沈随。”
祝青臣转过头,和李钺交换了一个眼神。
——你认识吗?
——不认识。
好吧,看来应该是个新角色。
那随从介绍道:“我是与沈大人一同回来的。这位沈大人虽然年轻,但看着刚正不阿,待我也十分和善。祝大人与大王可以放心。”
“那就好。”祝青臣又问,“你可知道,这位沈大人,预备怎么查案?”
“沈大人将兵马都留在了边境,自己带着亲信,扮成过路行商,已经入寨来了。”
祝青臣垂眸,听起来,这位沈大人还算明白。
“那你也快回去向顾燕庭复命吧,别耽误了时辰。”
“好……”随从有些犹豫。
“你不用担心,朝廷已知你是无辜的,到时问罪顾燕庭,绝不会牵连你。若是朝廷问罪,我与大王一力为你担保。”
“多谢祝大人!多谢大王!”
随从麻溜地谢过他们,然后转身离开。
祝青臣和李钺对视一眼,再等了一会儿,与他错开时间,才准备回寨。
两个人走在山路上,远远的,就看见乌岚和他的朋友们,围着几个中原人在说话。
那几个中原人,一看就是货郎,戴着竹笠,挑着担子,担子两边是重重的货柜,里面放满了新奇的小玩意儿。
都是中原的东西,乌岚和朋友们没怎么见过。
他们给货郎们拿来了茶水,让他们歇歇脚,自己则围在担子边,挑选着想要的东西。
“正好我的毛笔都秃噜了,买一支笔。”
“阿岚,你有钱吗?借我点钱。”
“才不借,我自己都没钱了,我阿爹没给我零花钱。”
为首的年轻货郎喝着茶,笑吟吟地看着他们。
“不要紧,各位小友随便拿就是。”
“真的吗?”他们抬起头,一脸惊喜。
“我听说,自从苗疆归顺中原,各个寨子便有官员驻守,我走南闯北,或许还认识此处驻扎的官员,到时候找他拿钱就是了。”
“那怎么行?”乌岚道,“我们拿东西,怎么能让祝老师出钱?”
“祝老师?此处的驻扎官员姓祝?”
乌岚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不是,他姓顾,祝老师是虎寨的。”
“如此,那你们便找那位顾大人……”
“我才不去呢!”
乌岚就这样被套了话。
“顾燕庭可讨厌了!自命不凡、自命清高,整天臭着张脸,好像谁都欠他一样。”
“不好意思。”朋友们按住他,“他对顾大人有点怨气。当然了,我们也有。”
“怎么说?”
“你是不知道,顾燕庭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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