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就这样被套了话。
祝青臣和李钺站在不远处,表情复杂。
“祝卿卿,你的学生看起来怪傻的。随便来个人,要不了两句话,就把他们祖宗十八辈都套出来了。”
“这可不是我教的。”
*
这群客商在寨子里住了三日,把寨子里的事情问得差不多了。
顾燕庭对乌岚打压贬低,瞧不起苗寨众人,本就是众所皆知的事实。
祝青臣不用叮嘱什么,寨子里的人提起他,都没什么好脸色。
特别是乌岚,他好不容易找到几个中原人,恨不能把顾燕庭做过的所有恶心事都告诉他们,好让他们回中原去传播一下。
三日后,这群客商离开寨子。
没多久,他们便改头换面,率领人马,去而复返,再次来到寨前。
正是傍晚时分,天色昏昏,寨子里点起火把,外人到来的号角吹响。
响彻山寨。
祝青臣和李钺登上山寨瞭望台,朝外望去。
只见百余人马立在寨前,前排士兵举着火把,严阵以待。
为首的年轻官员,穿着官服,骑在马上。
乌岚躲在父亲身后,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他他他……他不就是这几日住在寨子里的中原客商吗?!
他怎么会在这儿?还穿着中原的官服!
那人抬起手,抱拳行礼,朗声道:“我乃朝廷钦差沈随,特来探访乌寨,不知寨主可在……”
乌寨主还没来得及应声,忽然,一阵喧哗传来。
顾燕庭同样穿着官服,头发梳得整齐,手握长剑,从远处跑了过来。
他一路冲到寨门前,直接打开门,对着面前的官员大喊:“可是陛下派来的军队!乌寨中人大逆不道,快随我一同剿灭奸贼!快!”
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太久了!
从初夏等到初秋,他已经等不及了!
他要拿头功!他要把欺辱过他的所有人,都斩于剑下!
顾燕庭站在寨外,还没开始厮杀,他就红了眼睛,模样竟有些疯魔。
他转过身,猛地抽出手中佩剑,高高举起。
“众将士听令,随我一同,杀呀!”
下一刻,他身后传来脚步声。
有人飞起一脚,顾燕庭惨叫一声,被踹倒在地,手中长剑也飞了出去。
紧跟着,又有人拽着他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提了起来。
镣铐和枷锁,直接挂在了他的手上、脖子上。
顾燕庭大惊失色,奋力挣扎,像一只待宰的年猪。
“你们干什么?你们不是陛下派来的人吗?抓我干什么?抓乌寨的人啊!抓他们啊!快啊!趁他们还没动作,把他们都杀了!”
他的身后,沈随抬起手,又抱了抱拳:“顾燕庭污蔑苗寨,挑拨离间,罪大恶极,已被我捉拿归案。两位寨主与祝大人,可以放心了。”
顾燕庭猛地回过头,不敢相信地看着他:“你们……你们……你们是一伙的!”
他终于明白过来!
“你们都是反贼!你们串通一气要谋反!陛下,陛下救我!我对陛下忠心耿耿!”
沈随抬了抬手,马上有人拿着抹布上前,要堵住他的嘴。
顾燕庭奋力挣扎,原本梳得整齐的头发、光鲜亮丽的官服,乱得不成样子。
他大叫着:“不该是这样的!你们都是反贼,我应该剿匪立功,平步青云的!你们全都是反贼,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才能立功!不是这样的……”
他看起来……真像是疯了。
第052章 心声(8)
不是这样的!
顾燕庭设想的场景不是这样的!
应该是他率领士兵攻入乌寨,将乌寨反贼屠杀殆尽,随后他运筹帷幄,继续进攻虎寨,势如破竹,收服苗疆。
最后他带着战功,风风光光地回到京城,加官进爵、平步青云。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他被两个士兵死死按在地上,头发乱了,衣裳破了,连嘴都被堵住了。
不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
顾燕庭奋力挣扎,却无法挣脱士兵的压制,甚至无法将塞在嘴里的抹布给吐出来。
他抬起头,愤恨地看着瞭望台上的人。
他已经谋划好了一切,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这时,沈随翻身下马,瞭望台上的人也下来迎接。
顾燕庭瞪大了眼睛,不甘地看着他们从自己身边走过。
沈随又一次抱拳行礼:“两位寨主、祝大人。”
乌寨主回礼:“沈大人,久仰久仰。麻烦你了,顾大人得了失心疯,我们也不敢贸然处置,只能把他留在寨子里,请朝廷派人来。”
沈随笑道:“寨主客气了,此人挑拨苗寨与中原关系,实是居心不良,按律当诛,就算是寨主先行处置,我们也不会多说什么。”
见他们笑吟吟地打招呼,顾燕庭更加愤恨,挣扎得也更厉害了。
这些人全是一伙的!是他们故意设计陷害!
这里只有他是忠臣良将!他要剿匪立功!
就算被塞着嘴,他还是哼哼唧唧的,惹人厌烦。
沈随朝士兵们摆摆手:“带下去,看管起来,明日提审。”
“是。”
顾燕庭就这样,挣扎着被带下去了。
沈随转回头。
乌寨主拍拍自家儿子的肩膀,向他介绍:“这位是中原来的沈随沈大人。顾燕庭诬告我们谋反,沈大人特意来调查案件,还我们公道。”
沈随道:“寨主实在是太客气了。”
“快呀。”乌寨主又扶着乌岚的后背,把他往前推了一下,“跟沈大人打招呼。”
沈随抬起头,对上乌岚瞪得大大的眼睛、无比震惊的目光。
乌岚指着他:“你你你……你也是中原当官的!”
乌寨主佯怒道:“阿岚,不许无礼,都跟你介绍过了,这位是沈大人。”
乌岚更震惊了,连话都说不清楚:“那那那……”
那他这些天来,在这个人面前细数顾燕庭的恶行,算怎么回事?
他在这个人面前,真情实感地痛骂顾燕庭,算怎么回事?!
“啊——!”乌岚又羞又臊,嚎了一嗓子,扭头就跑。
乌寨主连忙解释:“不好意思,沈大人,我儿子那个……小的时候发过烧,脑子不太好使。”
沈随笑了笑,并不介意:“不要紧,小公子不傻,挺机灵的。”
乌寨主抬手:“寨子里已经备好了宴席,请沈大人与各位大人赴宴,为你们接风洗尘。”
“好,多谢。”沈随也伸出手,“请。”
宴席之上,其乐融融,宾主尽欢。
只有得了失心疯的顾燕庭,被关在柴房里,用脑袋撞墙——
反贼!全都是反贼!
*
翌日清晨,提审顾燕庭。
沈随既为皇帝钦差,自然是主审官。
祝青臣和几位常年驻守苗疆的同僚,作为旁听陪审。
只是过了一个晚上,顾燕庭就像是被吸走了所有的精气。
他整个人狼狈不堪,低着头,脸色蜡黄,拖着脚步,被两个士兵押着,从外面走进来。
惊堂木一拍。
沈随朗声问:“顾燕庭,身为朝廷命官,非但不克己为民,反倒因一己私欲,诬告苗寨谋反,鼓动朝廷发兵,挑起两地战争,你认不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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