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扬了扬头,像一只骄傲的小狮子。
忽然间,方臻眼前的画面再次一转。
他眼前的场景发生了变化,这次不知道是哪里的楼道,他面前站着一个男人。
——是许风酿。
或者说,是“许风酿”。
因为方臻认识的许风酿从来不抽烟。
方臻看着面前的人,有些恍惚。
前世他最熟悉的,就是许风酿西装革履的模样,他们毕业的时间太久,穿校服的时候忘得差不多了。
如果不是这次穿越,他恐怕早就忘了许风酿穿校服是什么模样,甚至连他自己穿校服的样子可能都记不起。
不过,眼前的这个“许风酿”,哪怕西装革履,也依旧有细微之处的差别。
方臻发现他竟然能如此敏锐地辨别出来。
北风萧瑟,“许风酿”不知道在楼下站了多长时间,关节处已经被冻伤。
他抬头,看向楼上亮灯的一户人家。
方臻通过窗户的剪影,一个大人一个小孩——明白了他在看谁。
他竟然在楼下守着,看“方臻”和他的孩子?
还真是风吹轮流转。
这些年发生了什么,方臻不知道,不过他看着这样的“许风酿”,心里不禁又讽刺又觉得畅快。
如果说“方臻”的人生,方父需要负一半的责的话,“许风酿”的责任也不小。
他给了“方臻”希望,但又辜负了“方臻”的希望。
在“方臻”深陷泥潭时,企图向他求救,他又给了“方臻”最沉重最致命的一击。
如果不喜欢,一开始就不应该招惹。
招惹了就需要负责。
这无关什么开放与封建,这是对待感情的基本态度,尤其是对着一个明显弱势、极度缺爱的人来说。
“许风酿”抽完了最后一根烟,碾了碾,扔进垃圾桶里,打算走人。
这时,有人从身后叫住了他。
竟然是“方臻”。
方臻生怕他又像以前一样,看见许风酿就不要命似的贴上去,什么都不管不顾。
可出乎意料的是,“方臻”的表情很平淡。
他凑近“许风酿”,闻到了他身上浓重的烟味,也看到了他因为长期在室外而冻伤的脸。
可是他什么都没有说出来,而是默默拿出一把伞。
“我听天气预报说,好像又要下雪了,”“方臻”轻声说,“你拿着吧。”
以前“许风酿”讨厌他,除了和他上床,平时和他任何扯上关系的东西,都不愿意碰。
他送过来的伞,可能他宁愿淋着,也不会要。
可是这次,他顿了顿,像是生怕“方臻”收回去,立刻拿在手中,语气晦涩,“谢谢。”
“还有一件事,”“方臻”语气似乎有些犹豫,但踌躇片刻,还是坚定开口,“你以后不要来了。”
“许风酿”猛地看他,目光充斥着不可置信。
“我和孩子过得不错,你也看见了,”“方臻”道,“当年我确实想用这个孩子留下你,我也不知道你会出国,不知道你换了手机卡,给你发了很多信息,你都没回。”
“许风酿”眸光颤动,想解释。
“方臻”打断他,“我在医院里自己把孩子生下来的时候,当时大出血,险些以为自己要没命了。”
“许风酿”听见他的话,像是被什么东西给重击了一下。
有一种隐忍的疼痛。
“方臻”告诉他,“本来是救不活的,但是医生把孩子放在了我的耳边,宝宝一直在我耳边哭,是他的哭声把我叫醒了,那天起,我决定要抚养他长大成人,把他当成我生活的锚点。”
“如果你真的想要这个孩子,你可以……找人再生一个。”
“但谁要把他从我身边抢走,就是要我的命,我不可能把孩子给你。”
“许风酿”的语气颤抖:“你让我……找人再生?”
“方臻”的表情很平淡,没觉得自己说了什么出格的话。
“许风酿”的表情一寸寸灰败下去。
以前他身边出现什么女生,或者比较亲近的男生,他都要吃醋到一遍又一遍问,恨不能他方便五里内母蚊子都没有一只。
可几年后的几天,曾经那么喜欢他的人,让他找别人生孩子。
“方臻”不明白为什么“许风酿”会是这副表情。
他觉得他说的足够清楚,已经想上楼了,可怕“许风酿”还会再来,犹豫再三,还是补充道:“对不起……”
“许风酿”上前,忽地攥住他的手腕,抬起了,双眸通红,“可我就想要你的孩子。”
“方臻”瞪大了双眼,险些像做错事的迎宾,给他鞠躬,“真的对不起,你找别人吧。”
方臻想,原主还是善良的。
但凡是他,早就一拳头上去了。
“实在对不起,你以后也别来了,”“方臻”用最怂的语气,说出最气人的话,“你要是还来的话,我就只能搬家了,我不太想搬家……真的对不起。”
他不管“许风酿”难堪的脸色,转身哒哒哒上了楼。
楼道里的感应灯亮了一片,又随着人离开的时间骤然熄灭。
寒风似乎会在离门最近的地方流窜,吹得颜色半褪的春联猎猎作响,“许风酿”在楼下发了很久的呆,盯着那一小片即将被吹落的纸,许久没有动作。
方臻眼前的画面再次一转。
……
许风酿摸了摸方臻的脸。
他知道方臻不喜欢在他睡觉时搞小动作,以前存在一些故意逗弄的心理,现在只想安安静静和方臻待在一起。
他拿湿棉签,给方臻沾了沾唇。
差一点。
差一点他就看不见方臻了。
也是有可能看见的,只不过谁知道这一次死了又是什么样?比起再一次面临未知,他们已经确定关系、有了孩子的世界才是最好的。
许风酿发现他拿棉棒的手有点抖。
他抑制住了自己的异样,指尖再一次探到方臻的鼻尖,感受到微弱的呼吸,他飞快的心跳才缓和不少。
这一夜方臻一直没有醒。
清晨,方臻的手指动了动。
麻药的效用过去了,他首先感觉到的,就是刀口处令人难以忍受的疼痛,疼到瞬间让他出了汗。
他的手一动,就碰到了许风酿的头。
许风酿坐着睡在了他的病床旁。
“许风酿……”方臻虚弱地扭过头,手被紧紧握着,他一点力气都没有,能感觉自己的骨头都是软的,在掌心中被人捏出其他形状,“我睡了好长的一觉。”
许风酿的声音从耳侧传来,“不是很长,才一晚上。”
方臻眨了眨眼,竟然才这么短的时间。
许风酿问:“你是梦到什么了吗?”
方臻咽了咽口水,喉咙发干。
许风酿接着把水递上来,只喂了他一小口。
方臻想起身,但是身上实在太疼,还是躺了回去,他想了想,“我好像,梦到这个世界的结局了。”
许风酿的手一顿,“结局?”
方臻把梦里梦到的东西跟他说了一遍。
“我看见原来的方臻过得很幸福,他和他的孩子开启了新的生活,”方臻道,“但是方臻和许风酿并没有在一起,他们两个分开了。”
许风酿有些沉默。
不过,他很快就笑了一下,“他们两个不在一起也好,在一起了也是互相折磨。”
他的反应倒是出乎方臻意料。
方臻问:“你就不担心,我们也分开?”
许风酿看着他的眼神有点危险。
但是他的语气很笃定,“我们不会分开。”
换成以前,方臻早就不知死活的问他为什么这么肯定了,但经历过昨天,今天的日子像是赚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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