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朝复乐(66)

　　一瞬间明白了，爷爷为什么让他好好学习。

　　寒窗苦读十多年，如今总算苦尽甘来。

　　钟乐在一个阴天的清晨出门，他转了三趟公交，花了两个半小时，到了非常偏僻的郊外。

　　他在墓园门口买了三束鲜花，带了一份印有他找的报纸，走了很久很远才到了家人的墓碑前。

　　已经中午了，虽没有太阳，但温度升高，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钟乐蹲在墓碑前，细说起自己的近况。

　　“我有好好听话，有很认真在学习。”

　　“我高考结束了，成绩很好，还得了很大一笔钱。”

　　钟乐环抱着膝盖，轻声说道：“不过你们放心，我不会乱花，会好好存着的。”

　　“你们放心，我会很乖，步入大学也不会松懈，会继续努力。”

　　“对了，我养了一只小猫，是白色的狮子猫，叫小满，它很乖也很漂亮......”

　　钟乐语气一直平淡，他捏着报纸，沉默了许久才犹豫开口，“我前段时间还谈恋爱了......”

　　“但现在分手了。”

　　“我跟他不适合。”

　　钟乐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在家人的墓前，提起傅延朝，“我其实不该跟你们说他。”

　　钟乐停顿许久，眼眶有点红，声音很轻道：“爷爷奶奶爸爸，我要去首都上学了。”

　　“以后或许很难来看你们。”

　　“虽然孤独，但我会好好生活的。”

　　“你们放心吧......”

　　钟乐在这待了很久，离开时太阳都快落山了，手机早就没电，等钟乐辗转公交回到家时已经很晚了。

　　黑漆漆的楼道里，隐约看见蹲了个人在家门口，声控灯亮起时，钟乐看见了狼狈蹲坐着的傅延朝。

　　“你去哪儿了？”傅延朝抬头看向他，声音沙哑，脸色也很难看。

　　钟乐没有回答，轻声问他，“你来做什么？”

　　傅延朝保持这个姿势很久，倏然起身一个踉跄险些没站稳，“我敲了很久的门，隔壁说你出门了，也打不通你的电话，我......”

　　钟乐突然发现，其实分开的这段时间，傅延朝瘦了很多，也憔悴了很多。

　　钟乐无视他的话，走上前拿出钥匙开门，小满就趴在门口的地毯上，看见傅延朝跟钟乐开心地喵喵叫。

　　钟乐进屋的第一时间没有去关门，傅延朝便也壮着胆子跟了进来，然后蹲下身去摸猫，小满很久没见傅延朝了，居然还肯拿猫头去蹭傅延朝的手。

　　这一整天，钟乐什么都没吃，早已饿得饥肠辘辘，他准备去厨房给自己煮面，傅延朝关好门放下猫，也进了厨房。

　　“这么晚还没吃饭？你去哪儿了？”他又在问钟乐。

　　钟乐在想，倘若换成前世，傅延朝肯定早就开始发脾气，会抓着自己逼迫自己全盘托出，甚至可能会砸东西。

　　傅延朝是个占有欲跟控制欲很强的人，哪怕重生再来一次，刻在骨子里的东西，也很难发生改变。

　　钟乐能听出他故作淡然地开口，依旧选择无视，他打开水龙头去接水，手腕却被傅延朝握住。

　　他偏过头看向傅延朝，后者喉结动了动，动作很轻很小地摩挲了一下钟乐纤细的手腕，又似乎怕他会生气，立马又松开手。

　　傅延朝说：“我来给你做，想吃什么？”

　　被他握过的手腕从酥麻转为疼痛，这种不适似乎在提醒钟乐远离傅延朝。

　　狭窄老旧的厨房里，没有空调十分闷热，钟乐忍着不适，揉着手腕低声说：“家里只有面条了。”

　　这个回答，让傅延朝心中大喜，他还没有回答，钟乐又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下午。”

　　钟乐抿了抿唇，“给你自己也煮一碗。”

　　他说完就出去，拿了衣裳去洗澡。

　　留在原地的傅延朝沉浸在这突如其来的惊喜里，小满翘着尾巴在厨房门口徘徊，傅延朝僵着身子，好半晌才从蜜罐里爬出来。

　　一人一猫对视，傅延朝压低声道：“你爸这是选择原谅我了吗？”

　　小满听不懂，但还是配合道：“喵~”

　　傅延朝扬起嘴角，“乖儿子，一会儿给你开个罐头。”

　　“喵！”

　　傅延朝用钟乐家里仅有的食材煮了两碗面条出来，还给钟乐卧了俩煎得恰到好处的鸡蛋。

　　客厅里开着空调，两人坐在餐桌上吃着面条。

　　一瞬间让傅延朝有些恍惚，好像回到了一年前的夏天。

　　吃饭期间，傅延朝没有打破宁静，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他猜不准钟乐的心，怕自己说错话被赶出去。

　　傅延朝给钟乐做饭做多了，手艺炉火纯青，钟乐也不知是自己太饿导致的，他吃得干干净净。

　　傅延朝也一样，这顿饭是两人分开近一个月的时间里，吃得最好最饱的一顿饭了。

　　傅延朝连汤底都喝了个干净，钟乐吃过饭想去洗碗，傅延朝勤快地抢过来。

　　傅延朝很没出息，甚至在想多做点家务活，让钟乐产生自己很不错的感觉，那也是好的。

　　傅延朝洗干净碗，又将厨房地上的水渍拖干净，再抬头时，钟乐在厨房门口喊他，“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傅延朝瞬间心跳加速，他很少会有这样手足无措的感觉。

　　钟乐让他坐在沙发上，突然拿出一个牛皮纸袋，递给傅延朝后缓缓道：“学校跟政府那边奖励我了一笔钱。”

　　傅延朝顿时皱眉，果不其然钟乐又道：“这里有五万，你拿着，感谢你之前对我的照顾，还有花销。”

　　“你什么意思？”傅延朝将纸袋大力扔在桌面上，大声质问。

　　纸袋里面的钱砸到茶几上的杯子，“当啷”一声响，让钟乐心跳都漏了一拍，他哪怕不看傅延朝的脸，也知道一定黑沉得吓人。

　　钟乐垂着眸，继续说：“之前说的，将来还你，要是不够，你整理个数字，我再给你。”

　　“钟乐！！！”傅延朝气得站起身，“你让我留下吃过饭，就是因为这个？！”

　　钟乐肩膀抖了抖，他突然发火，将猫都吓得往卧室里藏。

　　钟乐骨子里依旧很怕傅延朝发怒，他好像很受不了傅延朝发脾气，会害怕会委屈。

　　“说话！我在问你！”傅延朝这些日子在他面前做小伏低，为了让他原谅自己，简直像变了个人。

　　可傅延朝无论怎么努力，钟乐还是避着自己，傅延朝感觉自己要疯了。

　　他控制不住地对着钟乐大吼，“到底要怎么才原谅我！你可打我！拿刀捅我！都行！只要你消气！”

　　他的反应让钟乐吓得呼吸一窒，他很怕，但还是抬起头，望着傅延朝道：“傅延朝，你再这么凶的话，现在就离开我家。”

　　傅延朝磨了磨牙，声音沙哑道：“对不起......刚才没控制住......”

　　他瞬间想蔫气的皮球，露出一个有些狰狞的苦笑，“对不起乐乐。”

　　他蹲在钟乐面前，去拉钟乐的手，低声道：“我不凶了，你不要生气，也不要害怕我。”

　　傅延朝捧着钟乐的手，用额头抵着他的手背，“我很爱你，我不想失去你......”

　　傅延朝很少会说爱，钟乐坐在沙发上沉默地看着他。

　　时间仿佛停止了流动，好像过去了很久，又仿佛刹那。

　　钟乐收回手，“你走吧。”

　　他轻声对傅延朝说，“把钱拿着，我就不生你刚才的气。”

　　傅延朝就像在沙漠中独行许久，濒临渴死之际，终于见到了绿洲。

　　傅延朝不明白为什么钟乐突然去卧室里将小满抱出来，放到傅延朝怀里，等他摸了十来分钟后，才再次催促傅延朝离开。

　　傅延朝走时不想要钱，钟乐板着脸让他赶紧拿着，傅延朝只能听话，“那我明天再来给你做饭，好不好？”钟乐没回答。

　　傅延朝满心欢喜，以为他们关系得到了缓和。

　　结果第二天，他再来时，钟乐带着猫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