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张一侧参差不齐,看着倒像是从哪本书上撕下来的。不过岑晚与薛寒星都没读过这个故事,在场的铁翼骑大老粗们更是连字都识不全。
不必说,这是凶手留下来的标志。薛寒星将书页收入怀中,打算明日派人去查此书的来历。
岑晚这儿则有种不祥的预感,此人胆大心细,又使用与怪谈中相对应的作案手法,未必会就此收手。
现场调查的差不多时,祝文峻也携仵作匆匆赶到。
二人拉起挡在身前的麻绳便往尸体这边靠近,看到尸体旁的薛寒星与岑晚,他冷哼一声,上来便要将尸体带走。
这几天铁翼骑可算是和祝少卿结了梁子,见他二话不说要将尸体抬走,不约而同堵在门口。
祝文峻回过头,不悦地看向薛寒星:“薛副佥事这是什么意思?”
“只是想同祝少卿将这案子的归属商量好,尸体是岑寺丞先发现的,理应由他负责,不是吗?”
“他是大理寺的人,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由我定夺,薛副佥事管好铁翼骑就罢了,别来掺合大理寺的事。”
这番话说得很不客气,几个士兵也听明白了,佥事是在给自己的朋友出头啊!
小寺丞是佥事的朋友,那肯定不会像这祝少卿般如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不行,我们得帮佥事的朋友在大理寺站稳脚跟。
于是这几人站得更佳笔挺,一副浇铸在这里寸步不移的模样,叫祝文峻气得眉毛直发抖。
见这边僵持不下,岑晚开口了:
“不如这样,祝少卿,我会在下一个子时来临前查明此人的身份。如果您先一步调查清楚,我不再碰这个案子毫无怨言。反之,您就将案子交给我,您意下如何?”
“笑话,这人就死在自己家中,有什么好查的?”对岑晚的提议,祝文峻只觉得可笑。
俗话说隔行如隔山,这祝少卿以前是个言官,后来又任司马,偏没查过什么案子,现在也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全凭刚性与直觉做事。
刚刚一位被派出去才回来的铁翼骑恰好刚回来,听见这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祝文峻脸都变成了猪肝色,怒道:“你笑什么?”
“因为岑寺丞早看出这不是死者的家,所以派人出去与邻居确认。”
薛寒星此言一出,祝文峻愣在原地,场子瞬间冷了下去。
“这里若说有人住,为免也太干净了。”岑晚环视一周,又抬起死者的手,“死者手足都有厚茧,一看便是靠卖力气而生的。”
指着尸体的裤子,他继续说道:“现在时值盛夏,他的裤子却没有灰土也无汗渍,很可能是刚刚换上,而这屋子里没有他换下的衣物。”
那个被派出去与街坊打探消息的铁翼骑附和道:“没错,这房子里的人刚搬走,还没卖出去呢!”
被下了面子,祝文峻如鲠在喉,却不知说什么,毕竟是自己眼如鱼目,只得应了与岑晚的赌约。
第61章 破腹
尸体最终还是先运回了位于大理寺偏院的验尸房, 待一行人折腾到地方,东方的天空已经泛起鱼肚白。
一夜未合眼,岑晚打了个哈欠, 从怀中掏出自制的口罩, 将带子系在脑后, 便要跟随仵作进入验尸房。而薛寒星则拿着那页怪谈,回铁翼骑西所着人调查它的来历。
本来祝文峻是从不踏足验尸这种血腥阴暗之地的,但见岑晚毫不犹豫跟进去,他也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迈过了那不高的门槛。
一进入验尸房,岑晚便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尸体存放本就是一件重要的事,往小了说,人死后被细菌分解会产生许多有毒物质,也就是人们口中常说到的尸毒。不论是皮肤接触还是从口鼻吸入,都可能侵害人体健康。往大了说, 尸体的不当处理是有可能引发疫病的。
仵作也从抽屉里拿出一条带子系在口鼻处,未成想一回头看到两位大人也跟了进来。
祝文峻这边则一进来就不由得后悔, 冲天的尸臭让他一下子从鼻腔酸到天灵盖, 眼眶也马上像着了火,眼泪在里面打转儿。他抬起袖子掩住口鼻,可那味道如影随形, 只要留出个孔隙就一个劲儿往他七窍里钻。
老仵作姓杨,已在大理寺兢兢业业做了二十几个年头, 故而不仅手头功夫了得,眼力也不差, 忙抽出备用的带子给祝文峻系上。
这带子虽是新的,却也都是黄黄黑黑的痕迹, 散发着一股酸臭的味道。
祝文峻纵不乐意,可这味道确实将尸臭盖了下去,只是心中难免膈应,“这是什么东西做的,怎么这么臭?”
杨仵作恭敬答道:“大人,这是我们仵作拿来遮蔽尸毒的面巾。制作时先将蒜和姜捣烂,再倒入陈醋,接着将布条浸入其中七日,再晾晒而成的。”
看向一旁表情怡然自得的岑晚,祝文峻困惑道:“你这儿就没有他那种?”
“这……小的孤陋寡闻,当了这么多年仵作,还从未见过寺丞大人这种精致的面巾,还望大人能指点一二。”
古代仵作地位颇低,而资源往往是不会从高处流向低处的。就像这覆面之物,因为收入微薄又不被重视,他们只能选择用陈醋与姜蒜这类常见且廉价的味儿重物品以毒攻毒。
就像即便是传媒发达的现代社会,一些研究领域依旧缺失,不是因为科技水平做不到,而是因为它们的受众不是当权者。
一旦哪日瘟疫爆发,贵族也需要面巾来抵御感染时再来看看,只怕很快就是另一番光景。
“这东西不难做,同样是以去味增香的香料煮制后晾晒得来的布料制作的,香料配方我一会儿写给你。不过这布料用的是江城特产香蚕锦,我还在布料中的夹层内用沉香填充,造价不低。”
明明是在回答杨仵作的话,岑晚的眼睛却看向祝文峻,眼中似乎明晃晃的写着,您这位大理寺少卿是不是该给这些劳苦功高的下属把面巾安排上?
祝文峻今日才知晓仵作的工作环境如此艰苦,大手一挥道:“这属于大理寺应配备的工具,自然要由大理寺出钱安置。”
“少卿大人高义!只是下官看这验尸房的环境也着实恶劣,下官曾在江州城提刑司待过一段时日,不想堂堂大理寺的验尸房如此简陋,长此以往,未免叫手下们寒心。”
岑晚一句话又将祝文峻架到了高处,如果说定制几个面巾还不算什么,那大理寺现有的经费可不足以支撑重新修缮验尸房。
一旁的杨仵作自然察觉到了岑晚的好意,忙不迭递上台阶:“多谢岑大人体谅,只是如今大理寺艰难,小的自请负责修缮验尸房一事,一定不会浪费分毫。”
事情说到了这份上,祝文峻虽然肉疼,还是只能点点头,其实心里已经再算自己这两年攒下来多少私房钱了。
金钱带来的冲击掩盖了熏人的气味,可见到杨仵作手执小刀将死者胸口切开时,祝文峻胃里还是翻江倒海,忙背过身去。
抑制住腹中喷薄而出的冲动已是勉强,耳边还是岑晚与仵作语气轻快的交谈声:
“杨仵作,不知关于此人死因,你有何见教?”
“大人客气,依在下看这人恐怕是暴食而死。他腹部鼓胀,坚硬如铁,身上又无致命伤痕,不过还是要剖腹一验。”
接着是刀刃划破皮肉的声音与滑腻的水声,光是听着都叫人汗毛竖立。
“果然,死者的仓廪之官已经撑到了空腹状态下的二十倍有余。”岑晚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却使杨仵作诧异看向这个年轻人。
“大人连这都清楚?”
“以前在江州城时我也常旁观仵作验尸,还亲手解剖过几具。”
这话听在祝文峻耳中,心情复杂。自己现在身居大理寺少卿,却对破案知之甚少,远不如这个年轻人的魄力与胆色。
身后突然传来杨仵作试探性的声音:“祝大人,我现在要打开死者的仓廪之官,可能会有些很刺鼻的气味,不如您先去门外稍作等候如何?”
所谓仓廪之官,其实就是古代对胃的一种雅称。
祝文峻也不再勉强自己,一会儿真吐在下属面前才是丢人,回头深深看了岑晚一眼离去,只是他眼中已不再饱含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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