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饿,爹爹,小福子呢?”
温浮玉在外征战的那数年里,小福子日日都在七殿下身边伺候,周到又用心。
所以温烬在意识到溅到脸上温热的鲜血属于小福子时,才会惊惧悲痛过度晕过去。
说是奴才,可实际上他早就把小福子当成了家人。
温浮玉无奈轻叹一声。
“小七,你病还没好。”
一听爹爹这么说,温烬心中就大概猜出了真相,眼圈瞬间泛红,哑声问道:
“爹爹……小福子,不在了吗?”
温浮玉教小七的都是保命杀招,再加上短剑削铁如泥,一刀捅在要害,他自然不可能活下来。
“嗯。”
眼泪瞬间夺眶而出,温烬将头埋在爹爹怀里委屈哭泣。
“对不起,对不起。”
温浮玉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这种情况下不管说什么似乎都显得格外苍白无力。
在温烬记忆里,小福子陪伴在他身边的时间甚至比爹爹还要更长。
他怨恨小福子朝爹爹下手的行为,可在得知小福子真死在自己手上又控制不住自责内疚,越哭就越是忍不住,眼看着马上就要昏厥。
不管温浮玉说什么就是哄不好他,到最后声音里已经带了几分祈求。
“小七,你就当做是可怜可怜爹爹好不好?莫要哭了,太医说你如今经不起折腾。”
“我已经吩咐人将小福子下葬,待你好些,我就带你去祭拜他。”
这句话是温浮玉拿来骗小七的,在看见小七悄无声息躺在床榻上时,温浮玉只恨不得将小福子挫骨扬灰。
可小七被养得过于良善,温浮玉不舍得他再难过,也愿意为了小七不跟死去的人计较。
“爹爹,我,我不哭了。”
温烬忍住想掉眼泪的冲动,一双眼睛又红又肿像个核桃。
“小七乖。”
温浮玉将小七哄睡后,出去将太医们都叫到了偏殿。
太医院院首最为年长,在陛下面前跪下,大着胆子开口道:
“陛下,太子殿下这回醒倒是醒了,只怕是会落下后遗症。”
只要是人,都经不起高热,更别提是整整一夜,再加上太子殿下年纪还小。
“会如何?”
“太子殿下这一世,心智都会似孩童般纯净。”
说得好听些是天真,说得难听些就是蠢笨。
太医们生怕陛下会发怒,就连呼吸都下意识屏住,殿内安静的落针可闻。
温浮玉并不像太医们所以为的那样动怒,挥了挥袖子让他们都退下。
在他跪在佛前求菩萨不要带走小七时,温浮玉就已经想明白了,只要小七能活着就好,其他一切都不重要。
心智不全又如何?他是帝王,自然有能力护住小七一世。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陛下,臣楚仪求见。”
“进来吧。”
楚仪奉命去调查小福子刺杀一事,将所有他国皇族俘虏下狱后,命令人搜查小福子的住处,发现了一封信。
在这封信里,小福子将联络他的人特征写得清清楚楚,确实像温浮玉猜测那般,是被他灭掉的国家皇族俘虏。
小福子幼年入宫,打小就跟在陛下身边伺候,那人寻到了他的父母。
告知小福子当初他被卖入皇宫并非他父母所愿,实在是日子过不下去,他前头还有几个哥哥姐姐被活活饿死,不得已才为他寻了这条生路。
同时还带来了他父母为他准备的生辰礼,廉价的布料和粗糙的针脚,正好跟小福子记忆里一模一样。
就算是将小福子送入宫当太监,他们家最后也还是没能撑下去,生辰礼只准备了三样。
对于现在的小福子来说,那些东西他早就看不上眼了,但却是他父母能拿出来最好的东西。
这么多年不管活得有多艰难,也从未想过要将这些东西当掉,一直保存到了现在。
原本一大家子人这么多年都陆陆续续走了,小福子只剩下一个侄子还活着,是他们家唯一的血脉。
在四处乞讨时,被俘虏手下找到抓了起来,借此威胁小福子,让他朝温浮玉下手。
太监进宫时就挨了一刀,对子孙有非同一般的执着,再加上他们家就只剩下一根独苗,小福子生怕侄子会出什么意外就答应了。
在做这件事情之前小福子就已经料到自己不会成功,也不可能活下去,两难境界唯有一死结束,就提前写好了这封信方便陛下查阅。
温浮玉将信看完后沉默了许久。
尤其是在信的末尾处,小福子用他在陛下身边伺候多年的情分,求陛下能饶他侄子一命,他来生愿为陛下当牛做马。
小福子是温浮玉还是个不受宠皇子时就跟在他身边伺候的,上一世直到国破他都依旧站在温浮玉身边。
哪怕被敌军放入蒸笼,说的最后一句话也是来生还要伺候陛下,温浮玉原以为,他会跟在自己身边风光一世。
温浮玉将信纸揉皱了一角,低声道:
“去将那个孩子寻来,找个富贵家庭,命他们养着吧。”
“是,陛下,那……那些俘虏,该如何处置?”
“做这件事情的人,都杀了吧。至于剩下的那些,流放。”
在发生这件事之前,温浮玉本来是想把他们养在皇城,让他们当一辈子的富贵闲人。
可既然他们不识抬举,那就都送去西北开荒,正好那处如今缺人手。
处理完这些后,温浮玉回到殿内守在小七床边,盯着他熟睡后的模样出神。
仔细想想,小七若是能在他的庇护下,当一辈子天真的孩童,倒也不是不可以。
有太医和乳母们日日精心照料,好好养了一个月后,温烬总算是能去御花园里透透气了。
被允许出门后,温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喂他的小马驹。
这个年纪小马长得很快,不过短短一个月时间没见面它就已经长大了许多。
温烬身子还没好透,跟在他身边伺候的太监看出太子殿下跃跃欲试想骑马,急忙就把他拦了下来。
“殿下,您如今还没好透,不能骑马。”
“我才没有想骑呢。”
在说完这句话后,温烬默默把已经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别在身后,气鼓鼓背手跑回了御花园里喂锦鲤。
“小鱼小鱼,有没有想我呀。”
温烬一边说一边将大把大把鱼食撒下去,这些大胖鱼们争先抢食,水花四溅。
明明刚刚太子殿下的兴致还不错,可下一瞬情绪就低落了下来。
温烬将鱼食放回远处,起身说道:
“回宫吧。”
他突然有点想小福子了。
走到一半温烬又改变了主意,转头准备去找爹爹。
温烬走到门口时隐约听见了爹爹的声音,就让新上任的太监不要通传,猫着身体偷偷跑过去,趴在窗台上偷听。
自以为做得十分隐蔽,可实际上影子早就落到了室内地上。
大臣们注意到这一幕后,下意识止住了声音。
温浮玉瞥他一眼,大臣犹豫着继续说之前的话题。
窗台外的温烬似乎是站累了,改为趴在那里双手撑着脑袋。
听了这么长时间无聊至极的朝政之事,温烬都有些犯困,就在这时爹爹声音从里面响起。
“之前我跟你说小七那件事……”
一听见爹爹喊小七,温烬瞬间就来了精神,身体往前面蛄蛹了两下,确保自己能听得清楚些。
跪在下首的大臣有些懵,今日陛下似乎未曾提起任何跟太子殿下有关的事。
余光瞥见那影子一动一动,大概猜出了陛下是打算做什么,顺着陛下的话说道:
“陛下所言极是,臣也认为就应当像陛下所说的那般。”
温烬又往前挪挪,哪般哪般,到底是哪般呀!
动作太着急一脑袋撞在了窗户上,疼得他控制不住‘哎哟’一声,紧接着就听见了爹爹低沉的笑声。
温烬短暂懵住,回过神后气鼓鼓闯入殿内,叉着腰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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